老槐树(二)

小翠坐在屋前的廊沿下，对着院子西北角的那颗老槐树发呆，就连刘磊走到她面前都没察觉。

“嗨，发什么呆？看啥了，这么专注？”刘磊揉揉她的头发。

“没……没看啥，”翠朝他笑笑，“嘿嘿，你怎么来了？”

“我嘛，我来看小狗发呆啊。”

“你才是小狗，”翠伸手打他，被刘磊一把攥住，顺势一带，圈进怀里。

“宝贝，不要胡思乱想，一切有我呢，听到没？”

“知道啦。”翠娇羞地说。

“磊，你说俺爹俺娘还住在那棵树上吗？”翠指了指老槐树。

“你说你这小脑袋里天天想啥呢，嗯？”刘磊伸出两根手指，弹了一下翠的额头，“再说了，人死如灯灭，不要听那些老头老太太们瞎说。”

翠不再说话，她看着老槐树，仿佛看到了以前的一切，她忘不了爹娘还在时，一家人快快乐乐的日子。

爹在的时候，她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每天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走累了就耍赖打滚，爹总是呵斥哥哥不要欺负妹妹。哥哥蹲下，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趴到哥哥的背上，哥哥就故意掂她，她拼命抓着哥哥的衣服，嘎嘎笑个不停。大哥背着她，二哥在后面追，他们绕着老槐树一圈圈的嬉闹。这时，爹总是笑呵呵地说:慢点，慢点，不要摔了妹妹。

春天，满树都是一朵朵雪白的槐花，像下了一树的雪，微风吹来，整个院子飘着甜甜的香气，用力吸一吸，哇，鼻子、嘴里、心里都像被蜜水浸泡了一样，清新香甜。

哥哥像两只猴子，嗖嗖爬上树去，一朵一朵的槐花被扔下来，扔到娘铺在地上的被单子上。

娘做的槐花饼很有名气的，槐花饼圆圆的，小小的，咬上一口，咦，那滋味……

“宝贝，你想起什么好吃的吧，看看，哈喇子都流一地了，哈哈。”刘磊又在逗翠。

“你才流哈喇子，哼。”翠假装生气，扭头朝向一边。

“刘磊，刘磊，你是不是又忘了我说的话了，快点给我回来。”刘磊娘站在自家院子里，隔着墙头朝翠家里喊。

刘磊不吭声，拉着小翠走进屋里，关上门，把他娘的喊声也关在门外。

刘婶以前可喜欢翠了，做了好吃的就让刘磊送过来。翠娘说:“她刘婶，你这么喜欢俺家翠，那你就认她做干闺女吧。”

“那可 不行，以后给俺刘磊当媳妇吧，哈哈。”

两家虽然没有明说，可都默认了之间的关系，好像翠就一定会嫁给刘磊，刘磊也非翠不娶一样。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他们两家的关系还和一家人一样亲，刘磊和翠这两个青梅竹马的年轻人，就会光明正大，不会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

那场车祸，就像一道闪电，把两家的关系生生劈成了两节。

翠不愿想起那天，每想起一次，痛苦就加深一寸。

娘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啊？你和爹从小就教育我和哥哥，做人一定要厚道，要有底线，违背良心的事，打死都不能去做。这些话您都忘了吗，娘？

后天就是娘的白日祭了，哥哥怎么还不来？翠望着老槐树，像对槐树说，又像自言自语。

一阵风起，老槐树的叶子哗啦哗啦响，像人在呜咽，又像有人在轻声细语的诉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