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大世界——记忆中的三舅爷
我的老家是典型的江南山村,绵延起伏的山丘,青葱秀丽的树木、潺潺流淌的小溪,每一个角落都是一处风景;草长莺飞的初春、骄阳似火的酷暑、枫林尽染的金秋,银装素裹的严冬,每一个季节都是一幅画卷;我老家的村子四面环山、中央一条小溪将村子一分为二,小溪上的一座石拱桥将一分为二的村子又连在了一起。村子里的人多是祖祖辈辈居住于此,甚至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辈子也没有走出过小山村。因此村子里的人,自然都是知根知底,哪家养了几头猪、哪家的母猪下崽了,都是清清楚楚。村子里的人也都按照年纪、论辈分称呼:比自己大一些的称哥哥、姐姐,比父母略小一些的称叔叔、姨娘,比父母略大一些的又称伯父、伯母,直至爷爷、奶奶、老爷、老太,同村人都是亲人;小孩也多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跑到哪家碰上吃饭就一同吃了。长大以后,离开了那个村子、离开了那些亲人,回去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却无数次都是梦回故里,遥想当年,村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记忆中的三舅爷,60几岁,大嗓门,身体硬朗,一米七左右的个子,这个年龄了走起路来身板还是笔直笔直的,听村里人说他年轻的时候当过民兵。按照村里辈分,我父亲要称他为舅舅,他在家排行老三,因此称他为三舅,自然到我这里就应该称他为三舅爷了。三舅爷家住在小溪的另一边,和外婆的房子只隔了几间屋子,每次去外婆家都需要经过他门口。记得小时候每次碰到他,都会被他抱起,然后一只手托着我的后颈、另一只手托着我的双脚,把我抛过头顶,哈哈大笑。
三舅爷是村里及其能干的人,读过书,会写字;自然村里哪家有红白喜事都会请上他,帮忙写礼薄、帮忙请客、管理席位,他也高兴应答,从不推辞,但就是有一点,酒要管够。酒喝尽兴了,干起活就特别卖力,他请客也不用挨家挨户的去请,他就站在村中央的石拱桥上,用他的大嗓门直接喊,他一开口全村人都能听得见,因此效率也是极高的。
这一年,老村长家娶儿媳妇,自然也是少不了要请上三舅爷去帮忙管理席位。老村长十里八村认识的人很多,因此这等大喜事从外村赶来随礼吃酒席的人也是蛮多的。一大早老村长就把三舅爷请到家里,知道三舅爷喜好杯中物,因此也是早早的就准备了足够的好酒款待三舅爷,还请了村里几个有头面的人一起议事陪酒,好让三舅爷尽兴。三舅爷一边聊着天、一边喝着酒,越聊越有趣,越喝越兴奋,酒一杯杯的往肚子里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老村长一边劝酒,一边和三舅爷交代需要准备哪些东西、有多少人来参加婚礼、需要准备多少桌酒席等事项。三舅爷也不知道是听清楚了还是没有听清楚,只是一味的喝酒、点头、应承,嘴里不停的说着:“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老村长与三舅爷交代完之后,就随接亲的队伍一起去接新娘子了,家里的酒席筹备就全权由三舅爷去张罗。
大约中午12点左右,本村的人以及老村长这方的亲戚朋友都已按席落座,只等接亲队伍回来开席了。按风俗,男方的亲戚朋友需要提前落座,迎接女方送亲人员的到来。没过多久,迎亲队伍和送亲队伍簇拥着新娘新郎,一共约莫二十几人在鞭炮声、在男方亲友热烈的掌声和欢笑声中走进了老村长家。按照礼数,男方应该提前为女方的送亲人员在单独的房间准备好一、两桌酒席,以便送亲人员一到就可以就坐开席。但此时,预备的单间里面空荡荡的,没有桌凳、更没有酒席,送亲人员见此情景,认为是老村长家故意藐视、侮辱他们,极为愤怒,对老村长更是恶言相骂,如果不是有人拉住,差一点就要打起来。一气之下,送亲人员全部愤愤离场,满堂宾客无不切切私语、议论纷纷。
气急败坏的老村长咆哮着到处寻找三舅爷,此时的三舅爷却还在老村长的柴房里呼呼大睡,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我知道了,你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