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另一面
昨夜台风“梅花”报到,有蚊虫却也悄悄潜入楼内,爬梯入户做了第三者,进到卧室里作案。
如同被谁设计好了的一样,偏偏入睡时,我和他一时忘记拉上厚的窗帘,让阔大的窗口,如白日一样,依然薄纱朦胧垂放如幕布。又有那平日的夜里,本就明光烁亮的看门灯,也并不惧那台风“梅花”的肆虐,如往常一样,允许少许灯光,沿着数条光线,瘦身穿越粉色纱洞,彻夜守护在床边。
一切似乎是准备就绪,转眼就来到半夜。正迷糊着竭力向深里睡去,忽然听见他梦魇出声,惊叫连连。我翻身而起,轻推几下,就见他虽然没醒,但呼吸开始沉稳,继续睡下去了。我却头脑清醒,一时无法入睡。看着身边熟悉的他,想到在一起二三十年了,白日里,我们都佯装坚强地度生活,夜晚,却如溺梦中的婴孩般软弱,不仅心生暖意,伸手想去抚慰他的脸庞,哪想到手指触碰之处,却有一个小小的影子,从容地自他的脸上旋飞到上空。
平日里,我对自己的视线,颇不自信。白日里看东西,尚可模糊,谁成想这黑夜中的小小影子,却让我不仅看到,无形中成了这舞台的唯一观众
只见它如一个小小的精灵,拽着白色的长裙,开始在朦朦胧胧的夜空中旋转。那透明如纱的翅膀,螺旋而上,仿佛要把自己变成一个被包裹在内的蚕蛹。特别是飞翔着的那种从容,那种淡定,那种对我在黑夜中凝望的无视,让它有了公主般的傲娇。整个过程,尽管是短短的一瞬间,也让我知道了夜晚的它,独自炫舞的快乐。而我也在这若明若暗的夜里,被这惊鸿一舞惊呆到叹为观止。
最后,也许是意识到了被发现的危险,小小影子并没有完成最后一个圈,就倏尔停止舞动,做了一个几乎让我察觉不到的停顿后,才沿着直线,隐进旁边的黑暗里。但接着,似乎是为了再次证明自己到底是什么,在我脑子短路,呆坐片刻的时候,再次来到我的耳根下,嗡嗡地唱起人类已经熟的不能再熟悉的歌。这一次,我彻底清醒,这个小影子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蚊虫,一个可恨的吸血鬼。
但之后的再度躺下,我已经是难以入眠了,只觉得庆幸之余还有遗憾,庆幸是因为发现,遗憾是因为短暂。夜半三更的这种朦胧的美,我想,从此以后,已经被收进大脑光盘。
您也许迷惑,我也迷惑,莫非,这个蚊虫,真是某种精灵的化身?是她控制了光,控制了两个人类的笨蛋,恰当好处地既让人看清它的动作,又趁人迷糊之时,飞出危险的境地。而这样做的目的,是否是为了让人明白,即使一个蚊虫,也该有自己的舞台,在不得不可恶的同时,也有很美的另一面?
及至天明,我拉开灯,四处去找这蚊虫,我想,它一定是吃饱了血,独自在享受呢,但角角落落里,我并没有找到那个小小的影子。我去他脸上仔细查看,更没有看见什么大小的“红疙瘩”,是人老了,皮老了,秋天这开花的蚊针,知难而退了吗?
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昨夜的这个小小的故事,并没有真实发生,而是我做的一个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