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

诗歌的丰美与力量(诗歌评论)

2019-03-03  本文已影响73人  文竹若风2019
诗歌的丰美与力量(诗歌评论)

诗歌的丰美与力量

          ——兼谈尹北诗歌

文/文竹若风

诗歌也是一种说话,只不过比说话抬升了些层次,有试探、迂回、用典的诗,你要先接纳再品评,然后决定吸收或舍弃。吸收,是源于自我的观照,在别人的镜子里看到了未来可能更好的自己。舍弃,是因为进入不了,不是自己的菜,纵然留着,也只能是鸡肋,不如当断则断。至于那些压根就没进入接纳范围的,一定是不喜欢,或者不愿意去尝试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们又何必一定要扭着自个脖子,非要喜欢这一口呢?

当然,一切接纳的前提是你愿意去读。一首诗,能在初见时就勾起读者的欲望,必有它切入的独特视角和表达通道。如尹北在《村庄》开头,以“看见”一词,带我们回到他的村庄,而且是白雪覆盖下的村庄。雪,是一个很特殊的意象,可以写实,也可以写虚,或者虚实结合,营造一种特殊的氛围。干枯的核桃树、黑色的树枝、黑白相间的喜鹊,乌黑的巢、缄默的语言、青烟。这样的看见,让我想起马致远的枯藤老树昏鸦。这是一种简笔勾勒,在情感上先自定下基调:怀旧。烟,是引发回忆的最好载体,那些或轻盈或沉重,或明媚或幽暗的人和事,都在青烟里消散。像土墙里老旧的咳嗽,像远天隐隐的鸽哨,欢欣与惆怅交织,最终,回到现实,让回忆的雪蜷缩在湿润的土壤,温柔地隐没。这是诗人情感上的一次游历,饱蘸笔墨的纸,在一个个密集的意象里,城池失陷。诗人还是那个诗人,但衣角上有雪濡湿的痕迹。村庄还是那个村庄,但背景乐已经做了调换。就这样,诗人以看见为马,以雪为旗,单枪匹马,完成了一次小规模的偷袭。谁是赢家?或许只有时光。

《一代人》是诗人对社会的反刍。特定年代的一代人,总是有这个特定时期的偏爱。从饮食、阅读、音乐等等方面,与不同年代生人有所差异。这种差异是隐性的,潜意识的,但又是固执的。诗人有自己的偏爱,“在所有的世界里只有你让我上升”,偏爱,让诗人彰显出个性,拥有与这个世界对峙的力量。

《在路上》更像是一缕轻快的小风。“邂逅”打开的世界,蓬勃着阳光。那个象征自由祥和的大篷车,带着诗人的向往,一路向前。于是,连贯的思路,就如鲤鱼吐泡泡,一串一串,都是美好的愿景。但那群在自己版图上奔波不止的蚂蚁,又让这种轻,有了某种沉甸甸的无奈。也许,梦想也只是梦里想想而已,真正的随心所欲,实现起来,确实不太容易。

《高三下学期》则是诗人从为人师者的角度,对学生的现状焦虑、无奈,所有的苦口婆心、谆谆教导,似乎都不在一个频道上。学业、爱情、梦想、责任感,所有所有的这些,都以凄风苦雨、缀满枪声、对牛弹琴来回应。从中,我能感受到为人师者的那份不甘、痛惜、焦灼,以波涌浪击的形式,缓缓呈现。以一种声音唤醒另一种声音,以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以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我喜欢这样的表述,淡淡的,从容的,画面感很强,很形象。

尹北的诗风,我很喜欢。没有意象的堆砌之感,行数虽多,但不觉冗长,读起来很舒服,就像一路风景优美的小路,走起来因为有意思,所以虽然长了些,却并不让人觉得疲惫。而且,在欣赏美景的同时,能给人思索。一首诗歌,单美于语词,自然浅薄。融入对人生社会的思考,就有了厚度,读者容易产生共鸣,达成共识。即便有争议,也一定是有价值的争议。

诗歌写作,是件很艰难的事。短诗讲究快、准、狠,言简意赅,不拖泥带水。轻修饰,淡抒情,重叙事。一个字,一个词,担当的使命,不容小觑。长诗,重铺排,浓墨重彩,意象密集,浩浩荡荡,或春风十里,或秋雨绵绵,或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表情达意,相对自由,有挥洒的空间和发挥的余地。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短诗更像书法里的楷书或隶书,不花哨,不炫技,更讲究基本功的扎实与否。而长诗,更像草书,汪洋恣肆,洋洋洒洒,酣畅淋漓,个性特色突出。

尹北的诗当属于长诗之列,灵动飘逸,满蕴情感,余韵绕梁。这种美属于丰美,水草丰美的丰美,汁液丰沛,生津止渴,我喜欢。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足,我以为美大于力,美有余,力不足,读完,美感久久不散,但过目不忘的经典句不多。也就是说,整体架构很吸引人,可以卖个好价钱,细节部分待强化,锦上添花有空间。

20190303

附:尹北的诗

村庄

                  文/尹北

我回到村子我看见雪

我看见缓缓移动的人影

我还看见干枯的核桃树

黑色树枝上黑白相间的喜鹊

还有它乌黑的巢

还有一些神秘的语言仍在

缄默中, 它说出青烟

我坐在柴堆上我也是其中的

一根柴火,躺在冬天的阳光里

没有一丝风飘过

我走过山茱萸的田埂我听见泥土的

声音,沿着石堰,沿着流动的河

我的村子张开翅膀,拍打着灰尘

它没有飞走,它的羽毛在深蓝的

天空下,闪烁着痴迷的光斑

我回到村子我烤着一堆火

我看见夜色掉下来,火星迸着

收到你从城里发来的句号

我看见山谷和山谷里的春光

还有还有许多美好的回忆

比如在灰里埋上土豆

和一些秘密,都与村庄有关

我回到村子里我没有听见流言

我听见香菇架上香菇的对话

我看见那个人藏在菌种里

我忽然想起,有一些陌生的

面孔,开始清晰,那个

不说话的人,已在坟里

我走到那新葺的青砖绿瓦房

雕着雪白的飞禽,静止的图案

静止的夕阳,空无一人

我想起靠在这廊柱上的老人

在柱子上留下稻草

封在朱红的油漆里,阳光

倾泄下来,我看不见那些皱纹

我听见远处风吹草动的声音

解冻的土地上,空空荡荡

雪蜷缩在湿润的土壤,温柔地

隐没。消逝的、融化的从不声张

从不再次唱出欢乐与忧伤

                                  2019年1月

            一代人

                      文/尹北

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

                  ——歌德

在庸常的生活中,我不赞颂

不会分辨植物与昆虫,读书无趣

中国思想史和论语都难以

给我的灵魂披上高雅的外衣

药城转弯处的牛肉汤热气腾腾

这几日喜欢吃牛杂,把汤喝到精光

烟圈中一只苍蝇在舞蹈

它愚蠢的头被熏得晕头转向

在午后的阳光里这个小城像半醉的妓女

靠在斑驳的墙根

肖邦的降b小调里有性爱的味道

推开窗,一片森然的漆黑

所有的杉树在白天统统死去,不是因为你

不是因为冬天,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在空旷的校园里

比校园更空旷的夜

比夜更空旷的一代人的命运

然而我喜欢寻找图书馆

在你坐过的地方,堆满中世纪的诗集

圣经里的赞美诗

还有你纤纤小手留下温度的《赞颂》

于是我为你唱一首歌,寒冷的北方

当下雪的时候,我交代雪花

温暖你的笑容,就如顶楼的鸽子

淡然走来,与世无争

在所有的世界里只有你让我上升

                              2015 年10月

          在路上

                文/尹北

如果在路上,让我邂逅

吉普赛人赶着大篷车

年轻母亲,坐在

晨光倾泻的草垛上,敞开

胸衣,奶孩子

在太阳的影子里

金色长发,冰雪刀削的鼻尖

低下去,温情地低下去

我想我会丢掉我的行囊

脱掉我的鞋子

向着白花花的太阳,万丈光芒跑过去

我要对她的丈夫说

哥们,带上你的老婆孩子,也带上我吧

我和这流浪的家族

弹着五弦琴

走遍山川大河,高原沙漠

我会走过可爱中国,英格兰,美利坚

走过印度恒河,非洲部落

从一个傍晚走过另一个傍晚

从一个清晨走过另一个清晨

可是我哪儿也没有去过

天高日明,风轻云淡

我抱着我的孩子坐在屋后的草坪上

在泥地里找蚂蚁

春色正好,树影斑驳

蚂蚁的地图无比辽阔,翻山越岭

与自己兜着圈子

奔波,一直在路上奔波

赶着他的大篷车

                        2015年4月

                高三下学期

                        文/尹北

我通过,我透视他们

我站在云端,在高高的云端

我感到寒冷、空虚

不如重新回到地上,重新回忆

一低头便跌入黑色的火焰

想想那时的年轻吧

梦中的死刑,我苍白的试卷上

缀满枪声

她的一双含满秋水的眼睛

第一次哭泣,泪水浇灌着饱满的

水稻,我看见乌鸦的雨扑灭她

如豆的希望,她手足无措

身体内的潮水冲撞着礁石

退回破碎的浪花

她低下头,站在黑暗里,风

记录着我们的对话,万物静默着

这不是爱情,这是哀痛

他从未醒来过,唯一的一次

是喝下过量的酒精,他看见

爱情,明灭的烛火,他看见

一只飞蛾和他远方粗俗的父亲

他们的父亲抱着城市的钢筋

在轰鸣的宇宙里成为一个词语

我给他们讲中国的时候,他露着

两颗白牙,我给他们讲爱情的时候

他开始打开历史书,我给他们讲未来

的时候,他成为年轻的化石

有时,你得相信科学,比如基因

转基因,有时你得相信我们所知道的

不比一只拉布拉多犬知道的多

一起出生,或者一起死亡,一起在

一张网中扑打着

有的人用黄土抟造,捏得精致细腻

有的人被泥绳甩出去,随心所欲

他们一同在大地上哭泣

离得很远,越来越远直到再听不见

有时船在海天之间,那是

地平线与海平线的故事,那是

想象,是关于一张纸的想象

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长在不同的原野上

有的变成黄金,有的变成沙漠

你得相信,历史永远是优美的逻辑

当然,还有关联词建筑的复句

比如只要就、只有才、如果那么

以及一切全称命题、集合概念

你得相信它们是美丽的彩虹

雨过天晴的日子很多,你一生中看到的

就那么几次,那么意外的几次

美丽多愁的姑娘,我不知

对你说些什么,许多年前

我假设我是一个多情的女生

后来,我嫁给了破碎的山河

我以为,我当初以为词典里只有

妩媚,吐着淡蓝色晨雾的河谷

姑娘,你站在二十一世纪的梦想里

你为何哭泣,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土地已被裂开

我们无法面对的是什么

难道是又一次上升,或者下沉

                                      2019年2月


诗歌的丰美与力量(诗歌评论)

张红梅,笔名文竹若风。部分散文、诗歌、小说等作品刊发于《辽河》《奔流》|《牡丹》《当代散文》《思维与智慧》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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