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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父亲吴华夺将军百岁诞辰

2017-10-10  本文已影响3228人  铁甲骑兵
吴华夺将军

                                                                                      我的父亲吴华夺,1917年农历8月15日出生在大别山麓箭河区陈店乡细吴家村(今属河南省新县)。我的曾祖父吴世贤为人憨厚,一生务农。祖父吴文宝老实厚道;祖母李莲香勤劳善良。

        1925年,曾祖父吴世贤去世后,全家的生活重担便落在祖父吴文宝肩上。祖父吴文宝除了务农以外,还在村里兼私塾先生。

        1928年,秋天的一个漆黑夜晚,吴家的远房亲戚来合云突然来到父亲家里与祖父推心置腹,谈得很投机。打那以后,来合云和祖父吴文宝经常一起商谈革命。11岁的父亲总爱在旁边听。许多话听得是懂非懂,感觉很新鲜。什么共产党、革命、暴动、打倒土豪劣绅和奇取红枪会的领导权等等。

        有一天,父亲已经睡下了。忽然,听到祖父和祖母吵起来了。祖母唠唠叨叨说:"你参加那些红党,不顾家也不管孩子啦!"

        "谁说不管,打土豪,分天地不就是为了孩子们的生活!"

        父亲爬起来问:"爹,共产党是干什么的?"祖父说:"共产党是帮助我们穷人翻身!"父亲又追问:"什么是革命?什么是暴动?"祖父有点不耐烦地说:"快睡觉吧,你小孩子不懂,问那么多干什么!"

吴华夺将军水印像

        不久,湖北黄安和河南光山一带的农民运动,在大革命洪流的推动下迅猛开展。箭河区的许多村庄都组织了农民协会,"打土豪,分天地"的口号响遍四方。1928年11月,经来合云介绍,祖父吴文宝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组织,成为当地红枪会领导人之一。父亲看到许多人穿着红褂子,在一起有说有笑很热闹,喊着"贫苦农友干革命,我们穷人要翻身"的口号,特别好奇,就跟着一起参加了!

        祖父吴文宝在红枪会里是大忙人。一天东奔西跑地开会,经常几天几夜不回家。1929年1月的一个夜晚,祖父匆匆忙忙从外面回到家,还没有坐下就喊父亲,"小海(父亲的乳名),你来一下!""哎,做什么?"机灵的父亲立即跑过去。这时,祖母端过来一碗稀饭,祖父把碗推到一边,小声地对父亲说:"你拿一个酒杯到吴文路家里借点盐,看看他在不在家"。父亲一溜烟跑到吴文路家,见吴文路正在吃饭,便跑回去告诉祖父。祖父没有吭声,带上帽子就向外面走,刚走几步又回过头悄悄地对父亲说:"小海,你到吴文路家门外去玩,看他外出不,他要外出,你就在他后面跟着,看他到哪里去,然后你跑到吴家祠堂告诉我"。"好!"父亲又蹦又跳地走了。

        吴文路是当地有名的豪富,阴险狡诈,民愤极大!父亲一直在吴文路家门口等到晚上八九点钟,没见吴文路出来。不一会,红枪会的农友扛着梭标,拿着大刀,静悄悄地从四面八方涌到吴文路家门口。红枪会的负责人吴华高走在前面,他将父亲叫到面前小声地问:"小海,吴文路出来没有?""没有出来!"父亲很认真回答。吴华高听后把手一挥,红枪会的人很快把吴文路的房子包围起来!随后,父亲连蹦带跳地跟着大伙儿到后山一看,底铺子的四个土豪和恶霸都被拉来了!人们特别感慨,说,革命了,再不受豪绅欺压了,明天就要宣布成立苏维埃政府。父亲连忙问:"什么是苏维埃政府?我们现在是不是共产党?"来合云说:"苏维埃政府就是我们自己的工农民主政府。好小子,你想当共产党吗?老子是共产党,儿子大概不成问题吧!"来合云一把抱起父亲说:"小海,你知道什么是共产党吗?"父亲特别认真地回答:"共产党就是帮咱们穷人翻身,打土豪恶霸!""小家伙,真不简单!"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1955年授少将军衔

        第二天,成立了乡工农民主政府、土地委员会、妇女委员会、少年先锋等红色组织。红枪会改编为红色补充军第二团。吴华高任团长,祖父吴文宝任党代表。不久,第二团就出发到东区去打地主恶霸的寨子,父亲也跟着大队人马离家了。

        1929年,红色补充军第二团编到红三十一师。

        1930年4月,红三十一师编入中国工农红军第一军。军长许继慎、政委曹大骏、副军长徐向前,下辖三个师,在鄂豫皖苏区活动。红一师师长由副军长徐向前兼任,政委戴克敏。

        父亲调到红一师当勤务员。

        父亲在特务大队听干部们说,徐向前是黄埔一期的学生,参加了广州起义,又在海陆丰打过游击,他到鄂豫皖后,打了不少胜仗,对这里红军的建设和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从那时,父亲就对徐向前很佩服。

        有一天,徐向前来特务大队讲话,动员部队向京汉铁路南段出击。父亲很敬仰徐向前,不时给徐向前倒水。徐向前带着山西口音说:"我们打仗要服从命令,听指挥,学会机动灵活的战术,避强击弱,敌进我退,敌西来,我东去,集中力量打歼灭战……"。徐向前的动员讲话,父亲很受启发和教育,对他的军事素养提高有极大影响,使他日后成为新四军二师和解放战争华东部队能征善战的著名战将起到了启蒙和基奠作用。

在南京军事学院

        跟着徐向前元帅打敌人。1930年6月13岁的父亲,经吴选刚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先后参加了由徐向前任红一师师长指挥的孝感战斗,商城战役,商潢战役,黄安战役。1931年11月根据中共中央指示,在湖北黄安七里坪成立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由徐向前任总指挥,陈昌浩任政委,下辖第四军和第二十五军,总兵力3万余人。红四军不设军部,归总部直接指挥。父亲在红四军国际少共团当班长。跟着徐向前元帅参加了历时48天的苏家埠战役。在苏家埠战役中,父亲在国际少共团担任引诱敌人深入我军布好的口袋阵,机动灵活出色的完成作战任务!此次战役,总计歼灭敌人3万余人,俘敌总指挥厉式鼎、五十七师代师长梁鸿恩及5个旅长、12个团长以下官兵2万余人,缴步枪1.5万支、机枪250挺、手提式和盒子枪1000余支、山炮4门、迫击炮40门、电台5部、军用品无数。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发来贺电。指出:"你们的胜利给予全国反帝和反国民党革命运动以无限的兴奋,更加强了苏维埃、红军对于全国革命运动的领导。临时中央人民政府极热烈的庆贺和慰问你们……"。父亲在苏家埠战役中的军事素质得到了锻炼和提高!

        艰苦转战大别山。父亲在战火的锤炼下不断地成长。他在参加了黄安、商潢、潢光、苏家埠等重大战役后,于1932年7月,调到红二十五军七十三师二一八团团部任传令排副排长。在师长王树声和团长徐深吉指挥下转战大别山。

        蒋介石在大别山地区虽然连吃败仗,但消灭共产党之心不死。1932年6月中旬蒋介石亲自担任鄂豫皖"剿匪"总司令。在庐山召开会议,确定第四次"围剿"计划。接着又跑到武汉调兵遣将,组织左、中、右三路大军,除以左路对付湘鄂西红军外,以26个师又5个旅共30余万人,另加4个航空队的兵力"进剿"鄂豫皖苏区,其中动用蒋军嫡系精锐主力达10多个师。由于敌人多次遭红军打击,这次不仅改变了"围剿"战术,而且还特别加强了行动的隐蔽性。

兰州军区副司令员吴华夺将军

        张钫、卫立煌率二个纵队,胡宗南率领国民党部队一师的4个团和八十八师2个团。其主力都是蒋介石的嫡系精锐部队。

        鄂豫皖中央局负责人张国涛,在取得第三次反"围剿"胜利面前,对形势作出了错误估计。认为敌人前三次"围剿"被打得溃不成军,新的"围剿"不会到来。张国涛坚决否定了徐向前总指挥提出的养精蓄锐,训练部队,准备新的反"围剿"的正确意见,而主张"不能停止进攻,胜利后要再胜利",决定红军立即进行麻城战役,造成包围武汉的态势。

        麻城战役广大指战员英勇战斗,取得了胜利。但是,这一行动并未打乱敌人"围剿"部署。反使红军受其牵制,陷入被动。在此期间,红二十五军一个团固守麻城,在敌人优势兵力猛攻下,血战5昼夜,伤亡惨重,终于失守。

        转战大别山的战斗,异常艰苦。缺粮缺医缺药。没有粮食吃,早晚下山到河沟里挖野芹菜,拣地皮菜,到山上摘树叶和松子,没有食盐也无油。生活条件十分艰苦。战斗中,指战员们前仆后继,与敌人肉搏厮杀,血染军衣,血流长河,轻伤不下火线,视死如归!河口战斗中,红二十五军军长蔡申煕指挥七十三师投入战斗,遭遇敌人袭击,连中两弹,身负重伤,抢救无效,壮烈牺牲!

        蔡军长牺牲后,指战员们怀着悲愤的心情,向敌人发起猛攻。阵地炮声隆隆,杀生震天。红军战士满腔怒火,以刺刀、手榴弹打退敌人七八次冲锋。父亲战斗的二一八团配合兄弟部队进行阵前反冲击,他举着手榴弹,悲愤地喊着:"为蔡军长报仇,冲呀!"战士们一跃而起,端着刺刀冲向敌人。就在这瞬间,敌人的一颗子弹击中了父亲的下腹部,他打了个趔趄,栽倒在地,腹部鲜血直流,染红了裤子。徐深吉团长赶紧叫卫生员包扎伤口,弄了一副担架往后方转移。手术后,父亲被送到罗山县南高山一个小村庄养伤。那时,没有消毒药,也没有军医,伤口化脓只好用盐水洗,再用草药敷。过了两个多月,父亲的伤口基本痊愈。红四方面军已向外线转移。11月,父亲和秦先安伯伯便来到罗山第六路游击师,秦先安伯伯任警卫连连长,父亲当警卫班班长。

        红四方面军主力转移后,只留下红二十五军一部和地方武装坚持斗争。鄂豫皖苏区面临极其严重困难。蒋介石以部分兵力尾追红四方面军,而留驻鄂豫皖的兵力还有20万人,加上数万民团、保安队等反动武装,敌人提出"民尽匪尽",对苏区人民实行"烧光、抢光、杀光"政策,到处反攻倒算,屠杀大批干部、党员,逼迫群众插"白旗",当顺民。各地游击队、赤卫军受到严重摧残。父亲来到罗山六路游击师,没有粮菜,没有油盐,白天钻深山,夜里穿密林,走小路,下山抓土豪。艰苦环境和烽火连天的战斗磨练了父亲的革命意志,更加坚定信念。

在会议主席台上

        长征北上抗日寇。1934年11月初,鄂东北游击总司令部编入红二十五军,便衣队编入该军手枪团。父亲任手枪团一分队长,陈先瑞任二分队长。

        11月11日,鄂豫皖省委在光山县花山寨召开会议,传达中共《关于组织抗日先遣队的通知》和《致鄂豫皖省委训令》等文件,决定红二十五军向京汉铁路以西实行战略转移。根据徐海东的建议,省委任命刚从中央调来的程子华为军长,吴焕先为政委,徐海东由军长改为副军长,戴季英为政治部主任。

        出发前一天,吴焕先到手枪团进行动员,讲了当前形势。父亲提问:"这次出发到哪里?"吴焕先只笼统说:"打远游击,创建新苏区。"父亲便让战士们准备三天干粮,两双草鞋等物品,准备出发打远游击。

        1934年11月16日晚,红二十五军高举"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旗帜,由河南罗山县何家冲出发西进。

        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五军的长征从此开始。

        长征,对坚持鄂豫皖根据地长达两年之久,经历了第四次和第五次反"围剿"斗争的红二十五军,则是一次生死攸关的战略性转变。使红二十五军得以跳出困境,摆脱强敌,走上一条宽广的道路。他们虽然没有雪山草地,但也很艰难、坎坷、漫长。当时,红二十五军只有2900多人,作为单独行动的一支孤军,自然也有一段与众不同的长征历程。

        长征开始,徐海东亲自带领父亲所在的手枪团,走在全军前头,便于掌握敌情,及时处理行军战斗中的各种问题。部队经青石桥、黄龙寺进入桐柏山地区后,蒋介石急令"追剿纵队"5个支队和东北军第一一五师共40多个团跟踪追击,又令驻河南南阳、方城一带的敌四十六军、驻湖北老河口一带的敌四十四师迎头堵击。

        军部研究敌情,徐海东提出,桐柏山区靠近京汉铁路,地方狭小难以发展,建议向伏牛山和陕南方向挺进。吴焕先同意他的意见。

        为了甩掉尾追的敌人,徐海东令手枪团团长杜本润、分队长吴华夺带领一支小部队向南奔袭,佯攻湖北枣阳县城,主力隐蔽待命。父亲跟随徐海东作战,对他使用的方法心领神会。白天行军,虚张声势,假戏真做。敌人果真上当了,立即扑向枣阳"围歼"红军。此时,徐海东却带领主力突然转向东北,然后绕到泌阳县北面,经马谷田直奔象河关。

        吴焕先和程子华见徐海东在前卫团过度劳累,两眼熬的又红又肿,坚持要徐海东到后卫团。徐海东也考虑到后面敌人的"围剿",需要及时部署、击退,于是便带领手枪团父亲吴华夺负责的分队到后面去了。

        泌阳以北,地势平坦,村落稠密,封建势力雄厚。每一座围寨之内,都拥有相当数量的地方武装。部队进入平原地带,不时遭到围寨武装冷枪冷炮的阻拦。父亲即令战士做好战斗准备,回击地方武装的袭击。

        徐海东发现后,立即制止:"小吴,即是遭到火力阻拦,也不能随便开枪!我们要高举北上抗日的旗帜,开展政治攻势,好为我们让开一条路!"

在办公室里

        机灵的父亲听徐海东这么说,立即对战士进行政策教育,提出几项必须遵守规定:每到一村,向群众宣传党的政策;晚上宿营,不得进驻寨子;沿途所需粮草,一律实行购买;只要为我让路,均应以礼相待!

        不久,军政治部下发宣传材料。父亲立即组织宣传小组,广泛散发,沿途张贴。宣传党的抗日救国主张,号召一切不愿做亡国奴的中国人,不分政治倾向,枪口一致对外!宣传组每过一个村寨,打着快板,提高嗓音唱:

              老乡老乡,不要惊慌。

              我军所向,抗日北上。

              借路通过,不进村庄。

              奉劝乡亲,勿加阻挡。

        由于加强了宣传工作,部队通过村寨很顺利。有的村寨还摆上茶水、食品,迎接红军过境。

        11月25日,部队经过两天紧急行军,便到达象河关以北一带。当晚,敌"追剿队"第二支队跟踪而至,父亲带领手枪分队,配合主力打退敌人的进攻后,继续西进,连夜赶到王店。第二天佛晓,敌"追剿队"又紧追而来,情况十分危急。

        当时,红二十五军距离许昌、南阳公路25余公里,过了公路即可进入伏牛山东麓。为了争取时间穿过公路,徐海东决定第二二三团和父亲带领的手枪分队,占领王店和赵庄等地,阻击尾追之敌,掩护全军前进。可是,当他们到达方城县独树镇附近时,却又与敌庞炳勋的四十军遭遇。

        26日,寒流降临,天气很冷,雨雪交加。昏暗阴沉的中原大地,朔风在吼,雨雪在飘,四下一片混沌迷茫。突如其来的寒流天气,简直就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罗网,笼罩着红军的队伍。当时,指战员的衣服都很单薄,又被雨雪湿透,一路饥寒交迫,行进十分艰难。许多战士的草鞋,都被烂泥粘掉,只好赤脚行军。为了抢在敌人的前面,指战员迎着凛冽的寒风、雨雪,不畏艰难困苦,奋勇疾进。

        午时,红军先头部队第二二四团,抵达方城县独树镇附近,准备由七里岗穿过公路。不料,敌四十军一个旅,在两小时前已到达此地,并占领公路沿线的几个村庄。敌人突然向红军先头部队发起猛烈攻击。因为雨雪交加,能见度低,许多指战员手指都冻僵了,一时拉不开枪栓,被迫后撤。敌人则乘机发起冲击,并从两翼包围过来,情况十分险恶。

        就在这时,外号叫"大金牙"的团参谋主任薛云阶贪生怕死,骑着一头黑骡子大喊大叫:“我们被敌人包了,公路过不去,大伙儿各自逃命吧!"刹那间,先头部队乱了阵脚,前面几个连队纷纷掉头,准备撤退。

        面临全军覆没的危急时刻,吴焕先骑着一匹栗色骡子,飞也似的奔腾而来,向指战员们大声喊道:"同志们,就地卧倒,坚决顶住敌人,决不能后退!"他指挥二二五团,就近利用地形地物,顽强抗击着敌人的冲击。

        正在激战,徐海东带领二二三团和父亲吴华夺的手枪分队跑步赶到。只见吴焕先挥舞大刀与敌展开白刃格斗,一面大声喊道:"同志们,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坚决打退敌人的进攻!"在一旁的徐海东,立即指挥部队投入战斗。父亲吴华夺带领战士凭借坟地墓堆,田埂壕沟,击溃左翼的敌人。军首长指挥二二三团反冲击,敌人被迫退至坎山铺一带。

        那个贪生怕死的参谋主任"大金牙",当场由交通队捆绑起来,押送军政治部保卫队听侯处理。

        天黑以后,部队很快转移到杨楼一带。军首长研究决定,连夜突出重围。父亲吴华夺带着两个向导在军部隔壁房子待命。这时,政治部主任戴季英进来对吴焕先说:"政委,二二四团政治处郭述申,是皖西第三党的首领,应该干掉他。"在一旁的徐海东一听就火了,拍着桌子说:"他妈的,郭述申要是反革命,我们都是反革命,那就散伙吧!"吴焕先站起来说:"郭述申在皖西工作很好,他有什么问题?现在情况很危急,你还提出要杀人?不行!"军长程子华也说:"大敌当前,到此为止。此事千万不能扩散。"

离休以后的生活

        父亲吴华夺在隔壁房子听得很清楚,虽然没有向外传播,但觉得戴季英这个人左得出奇。22时,父亲带领手枪分队由向导带路打前战,全军以极其神速行动,从敌人封锁防线的中间穿隙而过,绕过叶县保安寨以北的沈庄附近,穿过许昌南阳公路,直抵伏牛山东麓。

        部队穿过公路以后,敌骑兵第五师和步兵一一五旅,很快又尾追过来。敌骑兵部队已超越红军部队,并控制了沣河西岸前进的道路,妄图实施南北夹击。徐海东沉着冷静,命令二二三团和父亲的手枪分队,迅速抢占河西岸的山口高地,击溃敌骑五师的攻击,控制了入山要道。与此同时,二二三团抢占上马村以北山上的围寨,击退敌一一五旅的进攻,掩护二二三四团过河。28日拂晓,红二十五军打退敌人的追堵进攻,进入伏牛山中。

        伏牛山纵横盘结于河南省西南境内。自古以来就被称作"盗匪的渊薮"。据当地群众所讲,八百里伏牛山多少年,就没有断过"刀客(土匪)"。

        突破数万敌军追堵的红二十五军,经由叶县、鲁山、嵩县境内,极其神速进入伏牛山腹地……。父亲心想,这次我们打了1000多里路远游击,由大别山转移到伏牛山,一定能在这里创建一块新的根据地。

        在父亲心目中,对"山"有着特殊的感情。它既是红军赖以生存的宝地,也是红军成长壮大摇篮。红二十五军这两年能够在鄂豫皖纵横驰骋坚持斗争,所依托的就是大别山,现在同样也要依靠这座大山,创建新的根据地。

        可是,父亲慢慢发现,伏牛山的群众对外来军队怀着对立情绪。管你什么红军白军都一概称为"刀客“。这里深山老林,人烟稀少,五花八门的"刀客"多如牛毛,老百姓吃尽了苦头。当地封建武装势力,凭险踞守的地主围寨也多得不计其数。红军每过一地,老百姓担惊受怕,不是藏身于围寨之内,就是扶老携幼逃往深山老林,部队很难接近群众和开展宣传发动工作。

        12月2日,红二十五军经嵩县境内东村、孙店、栗树街等地,进入栾川地区。

        号称"十大连"的匪首李腾蛟,纠集各股地主武装势力,防守于庙子东面的十八盘,堵击红军过境。红二十五军军首长得到情报,把手枪团派了出去。父亲腰缠"九龙袋",别着手榴弹,背着枪,身后还斜插一把大刀,带领分队战士,连夜摸上十八盘,探明敌情动向后,手枪团团长杜本润,便率领全团摸到山上,出奇制胜地从侧翼插入敌人纵深,歼灭了敌人。匪首李腾蛟所设下的堵击防线一触即溃,1000余名闻风丧胆的乌合之众,纷纷抱头鼠窜。第二天早晨,正当大部队继续向前开拔时,手枪团押着100名俘虏,胜利而归。

        巍巍耸立的伏牛山,纵横400余公里,山高林密,峰峦逶迤,确实是一处难得的立足之地。然而,由于红军初到这里,老百姓不了解情况,得不到群众支持,土匪乘隙骚扰,消息闭塞。据手枪团得到的情报,敌"追剿队"总指挥上官云湘,已由信阳到达许昌,率领10个团的兵力,正向伏牛山腹地奔来。

        一天,军里领导开会商议部队行动。程子华发言后,吴焕先接着说:"敌人重兵压境,红军即使以伏牛山为依托,能够据险抗击,但没有群众的帮助,我们将是寸步难行呀!部队与敌作战,搞不到粮食,饿都饿垮了。"最后徐海东说:"东面已无路可退,南北两个方向也不是我们的去处,看来只有西去陕南这一条路了……"

        "好!从桐柏山到伏牛山,实际上也是在观察情况,边走边看。"躺在担架上的徐宝珊听了说:"你们选好进入陕南的行军路线。我再跟郑位三商量,把这一段的战略转移情况,以及进入陕南的初步打算,给中央写报告"。

        红二十五军长征入陕南的重大决策就这样决定了!

        血战洛南庾家河。1934年12月4日,红二十五军经由石庙、陶湾等地,抵达叫河一带宿营。遭遇敌三五六团和第十师另外两个团。红二十五军指战员在军首长的指挥下,殊死战斗,英勇反击。经过20多次反复冲击,终于打垮击退敌人,摆脱敌人追击。这次战斗,敌人伤亡700余人,红二十五军伤亡200余人。军长程子华、副军长徐海东都负了重伤。

        庾家河反击战的胜利,使红二十五军得以在陕南站稳脚跟。

        创建鄂豫陕苏区。1934年12月10日晚,父亲随着部队冒着风雪,连夜翻山越岭,转向庾家河的蔡川。

        红二十五军到达蔡川,部队进行了整编。手枪团在吴焕先直接领导下,和二二三、二二五攻克镇安、宁陕、佛坪两座县城。在鄂陕边区北面的蓝天、商县、山阳、柞水发动群众,建立基层政权,帮助地方建立游击队。吴焕先政委一家一户地访问,讲解党政策,宣传红军纪律,了解民众疾苦。入住第三天,做了三件大事。一是打开国民党县政府的监狱,救出在押的七八十名"抗捐犯人";二是镇压一批土豪劣绅,并在城隍庙召开群众大会,将没收来的粮食、油盐、衣物当场分给群众;三是没收城内几家大商号的棉花、布匹,为红军官兵做了过冬服装。

        救命恩人徐海东。1935年红二十五军行军到了二郎坝,担任手枪团分队长的父亲根据侦察情况向军部首长报告:"敌军第四十九师伍诚仁部,已先抵达汉中、城固等地,在那里修筑工事,防堵严密。另据侦察获悉,红四方面军已从陕南回师,转向川北去了"。

        军部首长下令部队停止前进,留在小河口附近休整。此时,少数同志建议入川会合红四方面军。主力团政委赵凌波入川的想法很强烈。拍着胸膛做战斗动员:"敌四十九师守得住汉中、城固,挡不住老子的去路!上级领导说过,红军要打到富足的地方去,就是要打到四川去!四川有的是大米,是最富裕不过的地方。现在,面前不管有多大困难,大家拿出革命彻底革命的决心,打到四川去,和老大哥胜利会师!"

        红二十五军与红四方面军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历史渊源,部队也有不少沾亲带故的指战员。他的父亲吴文宝、叔叔吴先元、吴先恩、吴文殿及族兄吴世安等都在红四方面军。许多指战员的叔叔、哥哥也都在红四方面军工作。与红四方面军有血缘关系,和深厚感情!

        "好啊好啊!这回要和老大哥见面了!"

        "哈哈,到了四川就能见我哥哥啦!"

        "我父亲,哥哥原在红四方面军,现在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父亲也在思忖着。

        父亲当时并没有提出入川问题。他也赞同吴焕先政委的意见!去四川要过汉江、翻巴山,又有敌人前堵后追,困难重重。

        红二十五军从小河口回到华阳镇后,手枪团驻在镇北一个大庙里。第二天,军部执法队队长突然来到手枪团,让团长杜本润集合队伍,并令将步枪都架起来,短枪挂在步枪上。参谋长戴季英走到大庙台阶上,向全团扫一眼,便大声宣布:"你们手枪团有反革命,希望站出来坦白!"

        大家听了莫名其妙,一个个低下头,谁也不敢吭声。戴季英便宣布团长杜本润、副团长叶道林、分队长吴华夺等人动摇军心,想往四川跑。随后命令执法队把他们拉出去一个个捆上。

        当执法队把父亲拉出庙门准备活埋时,正好徐海东的警卫员张学文在路旁,父亲就对他说:"小张,以后你回家见到我母亲,就说敌人没有打死我,是被自己人杀死的。"张学文听后,撒腿跑到徐海东那就报告。徐海东一听,生气地说:"你赶快去,向执法队传达我的命令,把他们带到我这里!"张学文立即跑去传达徐海东命令。此时,父亲等人已被执法队拉到离挖土坑20米远了,正准备活埋。

        "军长有令,把他们带到军部审查!"小张大声喊。执法队只好把父亲等人带回军部。

        一进门,徐海东指着父亲等人气愤地说:"他妈的,我问你们几个是改组派、第三党,还是AB团、反革命?!"

        大家都摇头说:"都不是!"

        执法队的人说,他们动摇军心,想往四川跑!

        父亲辩解道:"我们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在小河口听人讲要打到四川去。有的人嘀咕说,是不是要同红四方面军会合,然后再北上抗日!"

        "乱弹琴,把他们放了!"徐海东大声命令。

        "戴参谋长说他是反革命!"执法队指着父亲说。

        徐海东说:"他从小跟着父亲参加革命,浴血奋战,哪有这样的反革命?!"执法队这才乖乖地放了父亲。

        徐海东接着说:"这几个都是贫苦农民出身,在手枪团干得都不错,即使想和红四方面军会合,也不能算反革命嘛!"为了给戴季英台阶下,徐海东又说:"好吧,先让他们去抬担架,做苦工,继续考验"。

        执法队走后,徐海东拍着父亲的肩膀说:"小吴,你没事了,先去军医院当一段时间伙夫吧"。

        父亲打起背包来到军医院当伙夫。在军医院里,父亲平日里很少说话,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宿营做饭,遇到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心想,总有一天组织上会相信自己。

        一天早晨,军医院一位女看护突然中毒身亡。当天下午,执法队闻讯后,立即赶来调查。执法队两个人恶狠狠地逼问父亲,"那个女的是不是你毒死的?"不善言辞的父亲没有吭声。执法队两个人又继续问:"你在饭里放了些什么?老实交待!"。18岁的父亲打起仗来勇猛顽强,遇到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很紧张,傻眼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你不吭声,肯定有问题!"执法队员把父亲绑了起来。父亲感到很委屈,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呀!这时,军医院来了许多人围观。其中,几个女看护生气地说:"大家吃的都是一锅饭,我们都挺好的,并不是他放了什么毒药,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凭什么绑人!"执法队员反驳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包庇他?"快言快语的看护周东屏双手往腰里插,气乎乎说:"我知道,吴华夺出身贫苦,12岁就跟着父亲当红军。在手枪团出生入死,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来军医院埋头苦干,无微不至地照顾伤病员,你们有什么理由抓人?"她又接着说:"这个女看护是因为恋爱问题,服的碘片自杀的,你们不能乱诬陷好人呀!"随后,大家七嘴八舌指责执法队员。执法队员哑口无言,只得将父亲松了绑,灰溜溜地走了。

吴华夺将军七次率队通过天安门广场

        长征到达永坪镇。1935年7月,红二十五军经户县、周至县境,沿秦岭北麓冒雨西进。31日攻占陕甘交界的双石铺(即凤县)。吴焕先以代理省委书记的身份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红二十五军要千方百计牵制敌人,策应中央红军北上抗日。

        "海东同志,有关部队的具体行动,你说怎么办好?"吴焕先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期待徐海东作出决定性的回答。

        "插到敌人后方去!"徐海东不由挥起一只手臂,做了个大胆穿插的动作。他接着说:"趁着敌人后方空虚,兵力比较薄弱,我们出其不意插入甘肃陇东一带,直插敌人的后方!"

        "好!好!好!"吴焕先、程子华等人都不约而同连声称赞。

        红二十五军在双石铺停留了两天,就势开展了群众工作,打土豪,分浮财,部队也补充一批粮食物资。做好进入甘肃两当县的行动准备。就在这时,军部决定调父亲到主力团二二三团八连当连长。

        8月3日,手枪团和军部交通队一部化装潜入两当县城,配合先头部队攻占该城,俘敌保安队数十人。甘肃境内的第一座县城,飘起了红二十五军的战旗!街头墙上,到处都张贴红军的标语布告。父亲率领八连,冒着炎热,爬山越岭,进到两当县城以北的高山上,掩护全军通过利桥镇。

        9日晚,徐海东乘敌第十二师大部向西开进,第五十一军接防部队尚未到来之际,率领父亲所在的主力团,一举攻占天水县城北关,缴获大批军用物资。这时,已从天水西调的敌军,急忙又由武山、甘谷掉头回援;猬集于陕西宝鸡、凤翔等地的东北军三个师,亦向天水接防。随后处于敌人夹击的红二十五军,遂决定由天水附近进到新阳镇一带北渡渭河。

        渭河,像一条发怒的巨蟒,浊浪翻滚,在崇山峡谷中奔流。红二十五军来到渭河岸边,只找到一条小木船,难以渡过浩浩荡荡的大军。好在当时天气晴朗,还没到阴雨季节,河水没有上涨。父亲在岸边观察许久,便向徐海东请示:"副军长,我想选10多名水性好的战士,下去试探一下水情,您看行吗?""行!"徐海东同意后,父亲立即带领战士手拉手,一步一步向前移动,发现水流虽然喘急,但最深处只淹到人的肩头,完全可以徒涉而过。

        徐海东立即下令,除了伤病员和几名女看护乘船渡河以外,指战员大都徒涉而过。有的骑着骡马,有的拽着牲口的尾巴,有的手拉着手泗水。后来,父亲等几个干部,又在河上拉了几根绳索,战士们大都把枪支弹药顶在头上,用手紧紧攀住绳索,相继涉河而过。全军4000人马,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安全渡过渭河。

        北渡渭河出奇制胜的行动,使红二十五军一举两得。既可以乘机转入陕北,实现与陕北红军会师的目的;又可扼守西兰公路,策应中央红军北上行动。

        "同志们,我们已经过了渭河,希望就在前头。现在是紧急关头,大家要团结一致,开展体力互助,决不能丢下一个同志,都要紧紧跟上队伍!"

        父亲听了政委吴焕先一席话,激动不已。他回忆自己从小随父亲参加红军,在革命熔炉里长大成人。坎坷的征途,血染的道路,造就自己前仆后继、团结互助的作风。行军路上,他不时帮助体弱战士背枪支弹药,不让一个战士掉队;宿营休息,他又帮伙夫烧水做饭,奔前跑后,照顾病号。

        1935年8月15日下午,父亲所在二二三团进抵兴隆镇。这个数百户人家陇原小镇,街道两旁的土屋瓦房栉比相连,设有不少商店小铺。人们有史以来,第一次见到红军队伍,还处于一种怀疑、恐惧心理状态。

        先头进入兴隆镇的宣传队,早已在清真寺门前和街道两旁张贴了各种传单、标语。"保护清真寺,不毁古兰经!"、"尊重伊斯兰教的信仰自由!"、"红军和回民是一家人!"、"回汉人民团结起来,打倒卖国贼蒋介石!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父亲碰到几位胡须花白回族老人,就开门见山向他们宣传"红军一不向你们催粮草,二不向你们派捐款,三不拉你们的民夫。我们在此稍作休整,即将奔赴抗日前线。"随后,父亲又讲了我党的抗日救国主张和红军的政策纪律,特别提到"三大禁令"、"四项注意",使老人们消除了思想顾虑。他们捋着胡须,交口称赞"嗬嗬,从清朝到民国,我们胡子都白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仁义之师!"

        在兴隆镇有个肚子鼓得像西瓜似的回民老乡,骑着毛驴到中药铺抓药,正好遇到军医院的钱信忠院长。患病半年时间,吃了不少中药都不见效。钱院长当即给他诊断,让他躺在一条长凳上,按着肚皮扎了两个针管,只见一股带着臭味的液水不断地喷射出来,大约一个多小时,患者肚皮渐渐塌了下来,如释重负地舒了里口气,眼眶噙着感激泪花。这件事,在镇上引起了很大震东,许多男女群众用惊奇目光望着钱院长,大家都把钱院长视为了不起的"神医!"

        第三天,红二十五军离开兴隆镇。临走时,男女老少齐聚街头,在路旁摆香案,放点心油果,敲锣打鼓为红军送行。马青年等十几位回族青年积极踊跃参加了红军,紧跟在队伍里与乡亲们挥手告别。

        8月17日,红军一举攻克隆德县城,守敌一个营大部被歼。当天晚上,父亲所在的主力团,沿着西兰公路东进,连夜翻越六盘山。18日进至瓦亭附近,与固原过来的敌三十五师一部遭遇,经过激战,将敌击退,并相继占领瓦亭、三关口、嵩店等地。19日,逼近平凉县城。

        部队大都集结在平凉以西15公里的安国镇休息待命。徐海东审问两个俘虏得知敌第三十五师一0五旅一部向平凉增援。军部几个领导经过研究,为了早日实现自己的战略意图,决定不去围攻平凉。

        8月21日,红二十五军仍以父亲所在的主力团打前站,经由白水镇继续向东挺进。当时天下大雨,他们沿着泾河南岸泥泞公路,一步不停地奔走40余里,到达泾河县城以西的王村。这时,获悉东去泾川的道路已经被敌人严密封锁。

        敌三十五师骑兵団和一0四旅二0八团马开基部,分别由庆阳西峰镇、宁县早胜镇抵达泾川县城,迎面堵击红军。前有堵敌,后有追兵,情况十分危急。不巧下了两天大雨,泾河涨水,部队北渡泾河已很困难。如不及时改变行军路线,摆脱敌人前后夹击,就有全军覆没危险。这时,吴焕先果断决定,暂时离开公路沿线,翻过南面的黄土高原,南渡泾河的支流汭河,摆出一幅佯攻灵台县城的架势,给敌人造成一种企图夺路入陕的错觉,实则西去威逼崇信县城,积极策应中央红军的北上行动。

        由王村爬上黄土高原,在南边陡峭的断崖底下,就是即将徒涉的汭河。父亲站在高原上一看,宛如一天翻滚的黄色长蛇。汭河平时流速很缓,深不过膝,两岸老百姓经常赤脚涉水。眼下因为大雨滂沱,河水猛涨,卷起混浊浪涛,给部队过河造成很大困难。

        为了争取时间,吴焕先首先指挥手枪团和二二三团,抢先渡过汭河,占领汭河以南高地,并向泾川方向进行警戒,防止敌人突袭。先头部队过河以后,吴焕先仍在汭河北岸指挥军直机关、直属分队继续渡河。

        大雨哗哗下个不停,山洪突然爆发,汹涌翻滚的巨浪,劈头盖脑直扑下来,发出雷鸣般的吼声。全军辎重,骡马担架,医疗器械以及随军的伤病员,全都集结在汭河北岸。

        吴焕先领着交通队的两个班,接连试探了几处渡口,都被洪峰顶了回来。这时,军直学兵连指导员张体学对吴焕先说:"政委,供给部驮着不少白布,派人牵上几匹过去,拴在大树上,可以当绳索!"大家都认为这是好办法。吴焕先立即派了几个战士,每人骑着一匹大马,各自牵着几条白布渡过河去,把白布扭成绳索,牢牢拴在两岸的大树上,试渡果然成功了!

        军供给部正在渡河,塬上突然响起枪声。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在王母塬上打响。

        敌二0八团1000余人,在骑兵的配合下,由泾川方向蜂拥而来。守在塬上四坡村的红二二三团三营,当即凭借房屋土墙,与敌人展开激战。父亲带领八连官兵顽强抵抗。手榴弹的爆炸声、刺刀撞击声、愤怒冲杀声此起彼伏,把整个四坡村震得地动山摇。此时,大部队已经渡过汭河,无法回援,担任后卫掩护任务的红二二三团,完全处于背水作战状态。如不坚决打退敌人进攻,后果不堪设想。

        徐海东立即赶到二二三团阵地,指挥该团一、二营投入战斗,从正面进行反击。吴焕先则带领交通队和学兵连,不顾泥泞路滑,从左翼沿着一条隐蔽小路直奔塬上,插到敌人的尾部,突然,从侧后向敌人发起攻击,切断了敌人后路。敌人顿时乱作一团。吴焕先高喊"同志们,坚决地打!猛烈地打……"突然飞来一颗罪恶的子弹,穿入吴焕先前胸,只见他打了一个趔趄,仰身倒在泥泞地上。身边的两个交通员急忙扑上去,把吴焕先抱到隐蔽的土坎下,进行包扎急救。这时,吴焕先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了,嘴唇蠕动了几下就说不出话了。鲜血从胸膛直往外涌,染红了灰布军装,染红了王母塬的土地。

        指战员们知道吴焕先负伤消息,更加激起对敌人的无比仇恨!父亲所在二二三团,在团长张继东带领下,向敌人发起猛烈冲击,赶羊似的把敌人压到一条烂泥沟里,人马互相践踏,各自争相逃命。通信班长周世忠,发现一名骑着白马的敌军军官,企图夺路逃走,他举起手枪"啪啪"两下,将他连人带马撂倒在断崖边上。他就是敌二0八团马开基。

        战斗即将结束,我们军政委吴焕先躺在王母塬上,停止了呼吸。父亲闻讯后,和大家一样,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沉浸在无比悲痛中。父亲默默回忆一路跟着吴焕先干革命无不感概"吴政委呀,您像一团火,给我们无穷无尽的信心和力量;您像一杆旗,给我们带来希望和勇气!您的功绩永远不会磨灭!"

        第二天,军直机关举行了向吴焕先政委遗体告别仪式。徐海东把吴焕先生前最喜爱的一件青呢大衣,特意覆盖在烈士身上。为了保密,当天晚上,由少数几个同志送葬,静悄悄地将吴焕先政委埋葬在郑家沟的山根底下。

        在四坡村的战斗中,红二十五军歼灭敌人一个团之后,徐海东、程子华即率领全军将士西进金龙庙,威逼崇信城,南下十字镇,一路打听中央红军消息,但一无所获。此时,敌第六师十七旅已抵达泾川县,敌三十五师和一一三师也从泾川、凤翔一带奔来。

        面对这一严重情况,担任鄂豫陕省委代理书记、红二十五军代理军长徐海东,主持召开了省委会议,决定红二十五军去陕北,与刘志丹的部队会合。

        9月初,红二十五军经太白镇、东华池,沿陕甘边界崇山峻岭北进,沿途地脊民贫,人烟稀少,部队走了三天没看到一个村庄,两天没有吃东西,许多体弱战士饿倒在地上。父亲把仅剩下一点干粮,全都给病号吃。

        一天下午,忽然碰到一个羊贩子赶着500多只羊。徐海东当即派人和羊贩子商量,把这一群羊买下来,分给各个连队。当时,锅少,有脸盆的用脸盆煮,没有脸盆的便把羊切成薄片,放在石板上烤,有的把羊腿放在火上烧。这样吃了几顿羊肉,部队才抖擞起精神继续向陕甘苏区前进。9月7日,红二十五军到达合水东北的豹子川。在这里,红二十五军召开了会议,决定由徐海东任红二十五军军长,程子华代理中共鄂豫陕省委书记兼军政委。9日,徐海东见到了陕甘苏区派来迎接红二十五军的习仲勋和刘景范。徐海东激动地说:"可找到你们了!"随后,部队通过水宁山又走了四天,到达延川永坪镇,和刘志丹领导的陕北红军会师!

受阅部队通过天安门广场

        会师那天,永坪镇特别热闹,敲锣打鼓,热烈欢迎红二十五军。徐海东走在最前面,紧跟在后面的是手枪团,还有八九十人组成的司号连,洋号洋鼓打得哇哇响;再后面是宣传队,

        又唱又舞欢天喜地过来;"嗬,战斗部队过来了,三路纵队,每人扛着清一色的马步枪,一个连就有5挺轻机枪、2挺重机枪,老大哥的武器真多啊!"欢迎的人群不停地称赞!军民高呼"向老大哥学习!""团结抗日,打倒卖国贼!"父亲身穿灰色军装,头戴八角帽,身背盒子枪,精神抖擞走在八连前面,一边走一边向欢迎的人民群众致意。心情也特别激动。我们征战数千里,击退敌人的前堵后追,战胜无数艰难险阻,红二十五军的长征终于胜利结束了!

        9月18日,在永坪镇举行了盛大的军民联欢活动,庆祝胜利会师和纪念"九.一八"事变四周年。会后,红二十五军和陕北红军合编为红十五军团。徐海东任军团长,程子华任政委,刘志丹任副军团长兼参谋长,高岗任政治部主任。下辖第七十五师、七十八师和八十一师。父亲为第七十五师二二三团八连连长。

        劳山战役、大桥战役和榆林桥战役获大捷。在红二十五军到达陕北时,敌人正开始发动对陕北苏区的第三次"围剿"。敌人除原驻守陕北的4个师外,东北军的7个师也从豫陕一带调往陕北。19日,红十五军团商讨反"围剿"作战计划,决定要打个漂亮仗,很杀一下敌人的嚣张气焰。经过对敌情况分析,大家一致认为:目前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如果把东北军的主力搞垮一两个师,就会使苏区战局发生重大变化。当时,肤施县(今延安)有东北军第一一0师和一二九师,他们装备好,战斗力强,红军强攻是不行。军团首长决定采取围城打援的战术,以一部兵力包围甘泉,切断敌人的南北交通线,把东北军从肤施县调出来,在劳山一带歼灭。

        劳山镇,北距肤施县30公里,南距甘泉15公里,是肤施至甘泉的必经之地。这里群山耸立,树木茂密,地势险要,对部队隐蔽十分有利。军团首长决定在大营山至白土坡设一个"口袋阵"。

        经过红十五军团全体将士奋力拼搏,将敌一一0师的两个团和师直属队歼灭。共毙敌师长、参谋长一下1000余人,俘虏敌3700余人,缴获战马300余匹,75山炮4门,82迫击炮3门,轻、重机枪186挺,长短枪3000余支。

        劳山战役是红十五军团成立后打的第一次大胜仗,也是陕甘苏区首次在一次战斗中歼灭敌近一个师。首战告捷,狠狠地打击了东北军的嚣张气焰。

        年满18岁的父亲,在劳山战役中,指挥灵活,作战勇敢,受到上级表扬,并于10月12日由共青团员转为中国共产党员。

        劳山战役伏击战后,军团首长分析,敌人从北边来的可能性小,将会从南边增援,但南边的地形不利于设伏。因此,决定继续围困甘泉,待南边敌人出援后,在运动中打一个歼灭战。10月20日,敌派高福源率一个团和一个加强营进驻榆林桥,企图再次来解甘泉之围,打通至肤施的补给线。军团首长决定率部迅速南下,乘敌立足未稳之际将其歼灭。

        榆林桥是富县通往甘泉的一个镇,镇内有200多户人家,东西两座城门,镇北有座小石桥,东边紧靠东山,是敌人的制高点,西边是洛河,河水由北向南流,河的西岸紧靠一个陡峭小山,不易攀登,南面是去富县的公路,为不易接近的开阔地。

        25日拂晓,父亲所在红七十五师和七十八师,乘着大雾,分别由东西两面,同时向榆林桥守敌发起攻击。父亲率领八连指战员,在兄弟部队火力支援下,迅速突破敌人外围防御,飞速冲上东山,控制了制高点,发起猛烈进攻,残敌纷纷向镇内溃退。七十八师在西面发起攻击,敌人火力很猛,部队前进受阻。八十一师便从北边攻击,一举突破敌军阵地,镇内敌人一下乱了阵势。父亲所在二二三团猛打猛冲,很快从东面攻进榆林桥镇,与敌展开巷战。敌人凭借房屋和窑洞顽抗,父亲带领八连与兄弟部队一起,逐屋逐窑洞地与敌人争夺。苦战了10个小时,至下午将敌全歼。红十五军团击毙伤敌300余人,俘敌团长高福源一下1800人,缴获82迫击炮8门,轻、重机枪124挺,长短枪1300余支。

        1935年11月6日,中央红军(即陕甘支队)抵达甘泉象鼻子一带,同红十五军团胜利会合。中央红军恢复红一方面军番号,红十五军团编入红一方面军。

        此时,敌军又发动了一次新的进攻。南面敌一一七师沿洛川、富县大道北进,西面敌以五十七军4个师由甘肃的庆阳、合水沿葫芦河向富县运动。为了粉碎敌人的进攻,中央红军决定会师陕北各路红军,在直罗镇一带给敌人迎头痛击。

        直罗镇不到100户人家的小镇,三面环山,一条马路穿街而过,镇东有座小庙,北面有条小河。要参加这次战役的父亲,心情格外兴奋,决心以战斗的胜利来庆祝和中央红军会师!

        第三天下午,敌一0九师在6架飞机掩护下进入直罗镇。翌日晨,冲锋号响,红一军团由北向南打,红十五军团由南向北打,冲杀拼杀声震耳欲聋。敌人慌作一团,南边枪响向北窜,北边枪响向南跑,根本无力抵抗红军的强大攻势。中午时分敌纷纷缴械投降,敌师长牛元峰帅部分残敌,逃到镇东头一个窑洞里,一边负隅顽抗,一边给军长董英斌发电求援。牛元峰待援无望,趁黑夜率领残部突围西逃。父亲所在的二二三团在团首长陈锦秀的指挥下,尾追不放,歼灭了残敌,击毙牛元峰。直罗镇战役红军共俘虏敌军5300人,打死打伤1000多人,缴获长短枪3500多支,轻机枪176挺,破击炮8门,无线电台两架,子弹22万发。迫使敌一0八师、一一一师退回甘肃境内,敌一一七师退出富县,彻底打乱了敌人进攻陕北部署,粉碎了敌人的"围剿"计划。毛泽东赞扬直罗镇战役,为中共中央把全国革命的大本营放在西北举行了一个奠基礼。

        渡河东征战山西。由于陕北土地贫瘠,出产不丰,要保证红军给养困难很大。中央军委在延安开会,研究战略方针时,毛泽东主席提出东征,在山西筹款"扩红",以解决红军给养问题。他还说,现在阎锡山与日本勾勾搭搭,红军东征抗日,出师有名,无论从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讲,都对我们有利。

        1936年1月19日,中央军委发出《东征抗日和讨伐卖国贼阎锡山的命令》,并以红一方面军组成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遣军,总司令彭德怀,总政委毛泽东(兼),准备东渡黄河,进军山西。

        渡河东征,红一军团为左翼,红十五军团为右翼,父亲所在红七十五师二二三团担任第一梯队,父亲所带领八连为七十五师渡河突击连。战斗中,八连全体官兵英勇顽强,被军团授予"突击模范连"称号,父亲出色完成战斗任务,被上级评为"模范连长"。

        历时两个半月的东征胜利结束。红军在山西历经50多个县,击溃阎锡山30多个团,共歼敌1.3万余人,扩大红军7000多人,并缴获各种枪支4000多支,火炮20余门,筹款55万元。

        西征三军会师。1936年5月18日,为了扩大革命根据地,发展红军力量,打通与红二、四方面军的联系,早日实现三军会师。中央军委决定:以红一军团、红十五军团组成西方野战军,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委,分左右两路西延。

        19日,父亲所在红七十三师二一八团,从延安王家坪出发,经安塞、靖边,进驻长城脚下的宁条梁。这里民团、土匪很多。28日,部队在师长张绍东、政委陈满远率领下,来到小桥畔。一天晚上,在进攻小桥畔围寨时,发展围寨有两丈多高砖墙,墙四周秀有碉堡,进攻遭到敌军顽强抵抗。父亲指挥全连攻城时,腹部受伤,小肠被打断,身不由己跌倒在地,觉得裤子里湿漉漉,低头一看,鲜血已流到脚面上。卫生员将父亲背到洼地里进行包扎,而后转送后方医院,院长钱信忠亲自为他做了手术。

        29日,红军一面在城外进行政治喊话,一面修筑掩体,深挖战壕,敌人一看形势不妙,便在墙上高喊"请红军派人进寨谈判"。为表明诚意,军团政治部派敌工部长唐际标和科长刘华清,冒着生命危险进寨与敌谈判。谈判双方达成协议,民团整队迎接红军进寨。

        6月21日,红十五军团进抵宁夏同心县王家团庄,与马绍武伪头子的民团相遇,双方当即开火,很快被红军击垮。又遇到王家团庄恶霸王彦秀,在红军到来之前,屯粮居奇,把村子里有存粮的群众和商贩数百人,关在北堡子,企图用断粮之计逼走红军。

        红军决定先礼后兵,于是派回民独立师长马青年(回民)前去谈判,但王彦秀非常顽固,大门紧闭,不露面,只派人在墙头答话应付。经请示军团首长,决定以回民独立师和七十三师一部急袭北堡子。王彦秀负隅顽抗,派其弟王彦海等人在墙头防守。王彦海正要举枪射击红军,只见一位红军战士端枪"叭"地一声,他应声倒下。随即红军发起强攻,顿时枪声大作,喊声震天,堡子乱成一片,活捉民团团总王学诚等数十人,释放被关押的600多人回民群众,王彦秀趁乱逃跑了。巴拉副官服毒自杀。徐海东率领七十三师和七十五师转战到海原东、灵武南一带宣传红军保回保教、信仰自由和共产党抗日主张,大力发动群众开辟新的根据地。

        西征最使父亲难忘的是一、二、四方面军的大会师。

        1936年8月,祖国的西北已进入初秋,父亲还在医院养伤。一天,他听说二、四方面军已走出腊子口,向陕甘宁边区开来,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多么想见参加革命以来再没有机会见着的父亲和叔叔啊!还有许多共同战斗在鄂豫皖的老战友啊!父亲出院后,身体很弱,养伤期间浓密的头发全部都掉光了。组织上调他到二一九团团部当指导员。

        9月底一天,徐海东、程子华根据彭德怀指示,命令军团骑兵団奔袭会宁。在团长兼政委夏云飞率领下,连续行军20多小时,行程150多公里,于10月1日一举攻占会宁城,抢在了胡宗南部前面。几天后,敌军两个团赶来企图占领会宁,被红一师和红七十三师击退。5日,红四方面军三十一军占领通渭。至此,会宁、静宁、通渭三角地带,完全被红军控制,为三大主力在会宁会师创造了条件。

        8日,红四方面军先头部队到达界石铺。9日,红四方面军指挥部到达会宁,与红一方面军胜利会师。10日,红一、四方面军的先头部队,在会宁县文庙前举行了庆祝大会。会上宣读了中共中央的贺电。盼望已久的大会师终于实现了,战友相见格外亲切,大家欢呼拥抱,群情振奋。"红军大会师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口号此起彼伏,经久不息。红一军团一师和红十五军团七十三师的同志们,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红四方面军战友们,他们自己编织的毛衣、毛袜、手套虽然粗糙,却温暖着阶级弟兄的心。

        这时,父亲到处打听曾祖父的下落,都没有结果。后来,见到了堂兄、九十八师师长吴世安,以及鄂豫皖苏区老战友熊起松、吴华江,悲喜交集地拥抱在一起。而后,他们沉痛地告诉我父亲,1932年11月,你父亲吴文宝在光山第九路游击师当经理处主任,在豫东地区壮烈牺牲了。听到曾祖父噩耗,父亲如雷轰顶,难以自制,眼泪夺眶而出,呆立在那里。难过地说"是他老人家把我引向革命道路,如今他老人家却走了……"父亲漫步走到一颗大树下,遥望东南方向,深深地鞠躬哀悼。不一会儿,党总支书记文明地走过来安慰"你父亲为中国革命,为人民解放事业而光荣牺牲,他对党忠心耿耿的革命精神,光彩照人,英名长存!"

        父亲擦干眼泪,紧握拳头,沉痛又坚定地说"我要化悲痛为力量,用手中的武器,向反动派讨还血债!"

        红一、二、四方面军会师之后,在山城堡联合打了一仗,把尾随而来的胡宗南先头部队一个主力旅全部消灭。这是结束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的最后一仗。由于在西征中争取东北军工作取得了成功,不久就爆发了西安事变。中国人民抗日民族革命战争的新阶段到来了。

        1937年7月底,组织决定父亲到延安抗日军政大学第三期学习。

        抗大条件十分艰苦,学员们发扬我党我军光荣传统,没有宿舍自己挖窑洞,缺乏文具自己动手制作。在教学方法上,坚持理论联系实际的原则,采取"集体研究"、"互帮互助"等方法,克服学员学习程度参差不齐困难。

        毛泽东对抗大教育尤为重视,除了参与决定学校重大问题外,还经常亲临学校讲课。为了总结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的经验,提高红军干部的军政素质,毛泽东专门讲了《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他联系实际,引用大量事实,分析得条条在理,生动活泼,使父亲顿开茅塞。

        毛泽东说"我们不许可任何一个红军指战员变为乱撞乱碰的鲁莽家;我们必须提倡每个红军指战员变为勇敢而明智的英雄"。父亲联系自己参加革命后的经历,越听越感到毛泽东讲的像是自身经历过的事。父亲深受启发,牢牢下定决心:做个智勇双全的指战员!必须"熟悉敌我双方各方面情况,找出其行动的规律,并且应用这些规律于自己的行动"。

        1938年1月,根据国共两党关于统一改编南方八省红军游击队,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的协议,新四军军部在南昌成立。

        2月中旬,遵照党中央指示,正式将红二十八军和鄂豫边区游击队,改编为新四军第四支队。支队司令员高敬亭、政委戴季英、参谋长林维先。支队下辖第七、八、九团和手枪团及直属队,共3000余人。

        此时,延安第三期一大队学员提前毕业。父亲和成钧同志接受叶剑英总参谋长指示,到国民党教导纵队去做统战工作。国民党教导纵队属于国民党粤系部队,其司令官是叶剑英在云南讲武堂的同学。看见八路军平型关大捷,把抗战的希望寄托在共产党身上,主动要求叶剑英派干部去做统战工作。指导教导纵队抗日。父亲和成钧并参加了震惊中外的台儿庄会战。由于这支杂牌部队纪律松弛,军心涣散,部队撤退时就散了羊了。父亲抓住司令官及其随从,成钧同志抓住副司令及其随从分别往武汉方向撤退。几经周折来到汉口八路军办事处,向叶剑英总参谋长做了汇报。叶剑英总参谋长表扬父亲和成钧同志工作做得很好,并让父亲和成钧同志继续到国民党部队做统战工作。他俩都表示不愿意到国民党部队做此项工作。第二天,叶剑英总参谋长对他俩讲,新四军刚组建,正缺干部,叫他俩去新四军部队工作。而后,父亲和成钧同志去了河南确山竹沟镇新四军第四支队。父亲被分配到八团(属于24军70师)七连任连长。2月下旬,四支队司令员高敬亭率第七、八团和手枪团先行一步,从湖北黄安七里坪出发,赴皖东地区抗击日本侵略军。

        3月2日,四支队八团在河南信阳邢集召开誓师出征大会,由团长周骏鸣、政委林凯率领开赴皖中创建敌后抗日根据地。八团出发时,群众敲锣打鼓,燃放鞭炮夹道欢送。父亲精神抖擞地走在七连前面,带领战士高唱《义勇军进行曲》,高呼"打倒日本侵略者!""抗战到底,抗战必胜!"

        部队途经河南罗山、光山、商城县,而后进入安徽的霍山、舒城、庐江县的毛坦厂一带。此时,父亲调到团部当参谋。7月,根据上级指示,八团继续东进,到梁园一带建立抗日根据地。团长周骏鸣、参谋长赵启民派父亲带一个侦察班到梁园侦察敌情。

        父亲接受任务后,由众兴集到吴山庙,在皖东工委的协助下,化装成买鹅毛的商人。工委的同志告诉父亲,梁园镇上有个保安队,40多支枪,在当地为非作歹,欺压百姓;镇长姓蔡,最近和伪军勾勾搭搭。

        一天中午,父亲带领侦察班,穿着便衣进入梁园镇。他把十多个侦察员分散在几家饭馆吃饭,确定了联络信号。正在吃饭时,镇保安队突然来了10多个人,一进饭馆就大声喊"都不准动,我们要检查!"一个带队的中尉走到父亲面前问:"你们从哪里来的?""我们是新四军手四支队手枪团的!"父亲不紧不慢地回答。"你们来了多少人?",父亲为了蒙骗对方说:"来了几百人,现在分散在街上吃饭"。保安队中尉,把父亲上下大量了一番,见他目光炯炯有神,虎虎生威。便问:"你是团长吗?",父亲镇定自若说:"这是我的介绍信,请你回去告诉你们蔡镇长,我们要去拜访他!",中尉看信时双手直发抖,看完信用手向外一挥,大声对旁边团丁说"走,走走!"然后很不自然地举手向父亲敬了个军礼,说:"你慢慢进餐,我们告辞了!",他们走出饭馆就直往镇公所跑。

        不到半个小时,只见镇公所和保安队一伙人乱糟糟向兰岗集方向奔跑,街上老百姓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不一会儿都跑散了。

        随后,父亲对侦察员们说"咱们也走!",他带领侦察班来到东北的石塘桥,与四支队东北抗日挺进团参谋处长取得联系,定于9月2日在石塘桥和八团会合。

        回到团部,父亲向团首长做了汇报。特别诙谐说"我们这次在梁园演了个把`戏`,把保安队吓跑了……"。政府林凯笑着说"华夺同志很机灵,因时因人,随机应变,对敌施诈,这是很成功的呵!"

        4日,团首长通知父亲和三营营长朱国华、教导员祝世凤到团部接受任务。政委林凯说"据群众反映,梁园镇和保安队已做好投降日军准备,团里决定由你们三人负责,带领两个连去把他干掉……"。

        父亲等三人研究后,决定先派几名便衣警察,对梁园的社情、民情和群众对抗战看法做调查。最后确定在中秋节,在梁园召开镇压汉奸群众大会。

        农历八月十四日晚上,父亲和朱国华带领部队出发了,轻装熟路,噤声疾走。午夜时分,来到镇公所大门前。父亲用目光机警扫了一下周围动静,隐隐约约发现一个团丁耷拉着脑袋,抱着枪坐在门边打盹。父亲抓住战机,一个箭步冲到团丁跟前,用手枪顶着他的脑门,轻声说:"不许动!"两个战士紧紧跟上夺了团丁的枪,并在嘴上塞了一条毛巾,把他绑在大门前的柱上。

        "上!"父亲一声令下,战士们迅速冲进大院,按照事先的布置,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踢开保安队的大门,举起手榴弹高喊:"缴枪不杀!新四军优待俘虏!"团丁们一个个从被子里爬起来,吓得魂飞魄散,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儿,30多人就糊里糊涂当了俘虏。中尉队长也乖乖举起双手。

        八连战士冲进镇长卧室,只见一个肥胖胖的人正穿衣服。"不许动!举起手来!"那胖子吓得浑身打颤,结结巴巴地说:"我是镇长,你们要干什么尽管说"。

        "你就是那个和日伪勾勾搭搭,想投靠敌人的镇长!""我没有,我没有,这是误会"。父亲气愤地说:"把他押下去!"。

        第二天是中秋节,父亲在梁园镇召开群众大会。到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把汉奸押进来!"营长朱国华一声号令,几名战士把伪镇长押进会场,人群立即活跃起来。有的说:"就是他到处散布`日本强大,再战必亡',破坏群众抗战意志!"有的说:"他和日、伪穿一条裤子,抢劫财物,强奸妇女,危害百姓!"。

        父亲宣传了中共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揭露日、伪和汉奸的罪行,最后,拉开嗓门对大家说:"乡亲们,镇里这个坏蛋血债累累,你们说该怎么办?!"

        "枪毙他!枪毙他!"群众异口同声地喊。"不要浪费子弹,砸死他!留下子弹打日本鬼子!"有几名群众拥上来,指着投敌的伪镇长臭骂。

        不一会儿,一位老奶奶从人群中挤进来,又哭又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也有今天啊!你带着日、伪军把我的儿子抓去当苦工,被日本鬼子活活打死了……"。老奶奶几乎昏了过去。父亲赶紧上去扶住她,安慰道:"老奶奶,我们一定替你报仇!"。人们的苦水像开了闸的门,倾泻而下,汉奸的滔天罪行,被一一揭露。

        最后,父亲宣布:"把罪大恶极的汉奸就地枪决!以平民愤!"。人群中顿时爆发雷鸣般的掌声。人们都说新四军为他们除害,出了气。

        这次公审大会的影响,迅速传遍梁园镇周围地区。人们纷纷赞扬"新四军是真正抗日救国的队伍。这样好的军队总算给盼来了!"。

        这年9月,第四支队八团在周骏鸣、林凯首长领导下,冲破日军的封锁线,进到铁路以东,在以梁园为中心的全椒、定远、合肥、凤阳等地区,发动组织群众。开展抗战工作,打击日伪汉奸,为新四军继续向皖东敌后发展,独立自主地建立抗日民主政权,发展抗日武装,创造了有利条件。

        来安火烧日本鬼子兵。1939年7月,新四军以四支队八团为基础,组建第五支队,下辖第八、十、十五团,罗炳辉任司令员、郭述申任政委、周骏鸣任副司令员、张劲夫任政治部主任。父亲被任命为八团一营营长。

        第五支队成立后,遵照周恩来在皖南同新四军领导商定"向南巩固,向东作战,向北发展"的战略方针,罗炳辉即令各团向皖苏边境进击,在罗炳辉的具体指挥下,他们八团一营担任主攻作战任务,在兄弟部队和地方游击队配合下,在安徽来安县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歼敌六、七百日本鬼子兵。战斗中,父亲沉着果断,不断改变战术,出色完成战斗任务,被上级授予"模范营长"荣誉称号事后,父亲总结这场战斗写了一篇著名的《来安火烧日本兵》文章,被《星火燎原》和《红旗飘飘》杂志收载。在全国影响也很大。

首都天安门广场的受阅部队

        继火烧来安战斗结束,五支队根据江北指挥部的的精神,从1939年12月到1940年2月,共组织7个游击大队,13个游击中队。这些游击队经过短期训练和战斗锻炼,大都编入了主力部队。短短三个月,五支队由2000多人,发展壮大到6000多人。进行了半塔保卫战,击溃了顽军向我根据地的渗透。根据江北指挥部的命令,由罗炳辉、周骏鸣、张劲夫、冯文华组成的淮宝战役指挥部,于1940年8月2日,率部向淮宝地区推进。当天晚上父亲所在的八团,在衡阳滩、曾家岗强渡三河。父亲带领一营突击船队奋勇当先,不顾顽军阻击,向对岸猛扑,突破敌人河防阵地,乘胜追歼溃敌。韩德勤部两次组织大规模反击,均被八团全体指战员击退。刚刚取得胜利,8月3日中午,父亲率部占领南甸集。正在吃饭,顽军唆使当地的封建势力刀会武装和受骗群众,包围、袭扰、攻击刚进到南甸集的父亲所在部队。当时,两三千人举着大刀、长茅,突然从青紗帐里窜出来,高呼"赶走共军,刀枪不入"口号,向部队冲过来。

        父亲从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不知怎么对付。此时,罗炳辉、郭述申正在南甸集北面,立即指挥部队一面开展政治攻势,宣传我党、我军抗日主张和政策,揭露韩德勤造谣污蔑、欺骗利用与新四军为敌的罪恶行径,一面对那些不听宣传、继续攻击新四军的分子,被迫还击。6日,第二梯队抵进赵集,八路军第五纵队六八七团也进至淮宝地区,并在蒋家坝歼灭秦庆霖旅一部。这时,4个团由南向北同时推进,迫使顽军节节败退。

        淮宝战斗刚刚结束,日军即对淮南根据地开始"九月大扫荡"。8月下旬,日军由南京、高邮和津浦路沿线,出动第十五、十七师团和伪军一部共1.7万余人,分7路对津浦路东地区发动大规模"扫荡",扬言在一个月内摧毁路东根据地。日军先占领来安、盱眙县城,而后于9月5日在20多架飞机配合下,向路东根据地分进合击。根据江北指挥部的部署,开辟淮宝根据地部队,除留十团保卫淮北新区外,父亲所在的八团立即返回路东,会同兄弟部队参加反"扫荡"的战斗。

        9月11日,父亲率部随同八团南渡三河。在渡河中,同高邮的日军汽艇遭遇,该敌被八团逼伤一部后逃回高邮。12日,日军在飞机掩护下,从毛堆拐登陆,"扫荡"淮宝地区,父亲率部与敌周旋,一会儿明攻,一会儿暗袭,在地方部队配合下,毙伤日军数十人。随后,父亲率领一营渡过三河,袭击盱眙城里敌人,直至夺取反"扫荡"胜利。八团一营荣获"模范营"称号和一面奖旗。

        1940年10月,父亲调江北指挥部军政干校学习。11月结业后,任二纵四支队九团副团长。不久,团长詹化雨调支队任参谋长,父亲接任团长。

        国民党桂系部队坚决执行蒋介石"积极反共,消极抗日"的方针,成为反共顽固派。1941年年初,出动一三八师等6个团的兵力,越过淮南路,先后占领梁园草庙集、复兴集、王子城、周家岗等地,逼近津浦路西抗日根据地中心区;桂顽一七二师也进至淮南路西准备参战,妄图将新四军赶往津浦路东,摧毁淮南根据地西部屏障。定远、滁县的日、伪军,也于此时接连出动,"扫荡"藕塘周围的仁和集、珠龙桥、施家集、曲亭等地,形成日、伪、顽相互配合,夹击新四军之势。当时,路西根据地只剩下以藕塘为中心的东西30余公里、南北20余公里的狭小地带,形势十分险恶。

        1941年1月,大桥战役"铁锤子砸烂乌龟壳"堪称经典之战!新四军二师对此战役非常重视。组成了以譚希林为司令,王集成为政委,梁从学、郑抱真为副司令,黄岩为副政委的野战司令部指挥这场战役。会议决定吴华夺和蔡炳臣率领的十一团担负攻坚,十六团打援,十三团防守相机参战,十二团为战役预备队,十七团在战场北翼监视,十八团西南侧保障部队。大桥是新四军路西的心脏,也是桂顽的主要阵地,守敌一七一师五一一团一营官兵善战,号称"乌龟壳",特别是营长韦刚残忍成性、诡计多端。土顽兰荣甫和定远县警卫中队、常备大队,总兵力1100人。先要砸掉"乌龟壳",路西战情就会改观。十一团团长吴华夺长征担任红二十五军手枪团一分队长,曾被徐海东将军救了一命。徐海东当时号称"徐老虎",吴华夺打仗也非常顽强,人们都说"徐老虎"养了只"吴老虎"。战前,政委王集成专程到十一团做宣传鼓动工作。号召指战员们要砸烂"乌龟壳"!吴华夺和蔡炳臣带领十一团八百余人,经过一天一夜激战,程照明、黄道钧和全体指战员英勇作战,不怕牺牲,全歼守敌1100余人。活捉敌伪县长兰荣甫,击毙敌伪营长,用实际行动砸烂了这只"乌龟壳"。同时,也打退了自"皖南事变"以来的反共高潮。陈毅、邓子恢、张云逸发来贺电,罗炳辉亲自将"铁锤子团"授予十一团!

        "皖南事变"后,江北指挥部所属部队,组建新四军第二师,父亲调该师四旅十一团任团长。定远县大桥镇,原来是江北指挥部所在地,被顽军侵蚀,形势对我军很不利,让其继续发展下去,我军将在淮南路西根据地站不住脚。新四军及二师决定要炸烂守在定远县大桥镇顽军爬进我军根据地的乌龟壳。当时,父亲所在十一团接受大桥镇主攻任务。大桥镇是桂顽的一个营,加之定远县土顽兰荣甫大队和定远县伪县长所带的警卫中队,总计1100多人。父亲所在的十一团只有八百人。1941年11月,十一团在二师兄弟部队配合下,干净彻底的炸烂了桂顽乌龟壳,活捉伪县长,击毙桂顽营长,扭转了淮南及津浦铁路的不利形势。父亲总结大桥战役一文,被收录《星火燎原》和《红旗飘飘》转载。用现在军事评论员董保存的评论:大桥战役意义重大,扭转了整个新四军在"皖南事变"后,在江北的不利局面。也是二十一军第一个团级单位获得荣誉称号的团!

        1944年6月,父亲到华中局党校学习,1945年2月结业后,调任第二师四旅十团任团长。十团是二师授予"金刚钻团"荣誉称号!

        1945年11月25日,新四军在津浦前线发起了临(城)韩(庄)战斗。父亲所在四旅,奉命担负攻击韩庄之敌的任务。

        韩庄是靠运河、津浦线上一个大集镇。日、伪军守卫的每个据点都有水城水圩、围墙炮楼等设施,工事坚固。当时,日军有一个中队驻守在火车站,伪军1500人大部驻守在韩庄镇。

        在"打好进入山东第一仗"的口号下,父亲率领十团,于26日完成对车站日军的包围,在军事打击和政治攻势下,日、伪军全部缴枪投降。

        韩庄战斗的胜利,不但切断了临城的交通,而且提高了部队的攻击能力,树立了必胜信心。

        1945年12月3日,中央军委决定新四军与山东军区合并。父亲率领的十团,奉命改编为山东野战军第二纵四旅十团。

        主动猛攻朝阳集。1946年6月,蒋介石悍然撕毁"停战协议"发动内战,调兵遣将130余万人。对我解放区发动全面进攻。解放军被迫应战!

        蒋介石集中正规军46万余人,组成三个集团军,分别由淮南、淮北、苏中三路进攻。企图首先占领苏皖解放区,消灭我军主力部队,继而侵占淮阴、淮安。然后在山东与解放军决战。

        为了粉碎敌人的进攻,父亲所在的山东野战军第二纵队,于7月2日晚上,由峄县地区进到江苏邳县以南集结,隐蔽待机。

        7月25日,敌中路整编第六十九师主力,进到灵壁县朝阳集地区。司令员陈毅命令山东野军第二纵队韦国清部指挥华中野战军第九纵4个团及七师二十旅,担任攻击朝阳集地区之敌的任务。

        大敌当前,重任在肩。第二纵队司令员韦国清命令四旅担任朝阳集主攻任务。先打下九顶山、杨山、鱼山、凤凰山、璜山一带山地,得手之后,即猛烈攻击朝阳集,并歼灭该敌。

        朝阳集是乡村小镇,约400户人家,筑有砖石结构城寨,东门和西门相当坚固。镇北有一座约80米高地,土名叫"老母猪山",残留日伪时期的工事,是全镇的制高点。老母猪山西北延伸20公里,尽是小山群,山上树少草不多,乱石到不少。

        敌九十二旅是从缅甸撤回来的蒋介石嫡系部队。全美械装备,经过美军训练,战斗力极强。在白天的战斗中,我军几乎占不到便宜。

        四旅于27日晨2时发起战斗。经过两个多小时攻击。拂晓,父亲率领的十团,以排山倒海似的冲锋,占领京渠及邵山口山地和横山北面山头,歼敌两个营和一个团部。为歼灭朝阳集之敌打开了前进的通道。

        27日中午,四旅首长朱绍清令十团于24时以前,扫除张山口、孟山口、宁山口等敌外围阵地,得手后即转为旅第二梯队,由十一团、十二团进击朝阳集敌九十二旅。父亲受令任务后,当即确定一营和三营为第一梯队,同时展开分段进击,二营为第二梯队,随团直接行动。父亲部署任务后,即和副团长叶泰清带领营连长再次勘察地形,研究打法。政委胡炜和参谋长娄学政把部队集合在一块玉米地里做临战动员。十团在鲁南战役中杀出了威风,又经过几个月大练兵,斗志昂扬,求战心切。团领导担心部队轻敌麻痹,所以,胡炜向部队动员之后,又把各营教导员留下,再三要求他们一定要做好战时思想工作,绝不能带轻敌思想上战场。

        23时,一、三营同时发起猛攻。在战斗中,父亲和胡炜获悉敌人兵力分散,一般以排为单位各守一座小山头,有利于我分割围歼。于是,命令二营立即投入战斗。至凌晨1时,各连大多结束了战斗,全部攻占预订目标。

        28日10时,敌人以一个营的兵力,在飞机和炮火的配合下向十团反击,父亲沉着指挥部队,打退敌人反击后,立即组织抢修工事。

        13时,敌人在炮火支援下,又以两个营的兵力,向宁山口反扑,企图夺回璜山北面山头。十团依托有利地形和工事,运用机枪扫射,手榴弹轰击,使敌人的企图均未能得逞。

        旅首长决定,28日21时,对朝阳集发起总攻时,十二团攻北门和西门,十一团攻南门和东门,十团待十二团突破北门后,跟随进入朝阳集扩大战果。

        29日凌晨1时,旅指挥所决定撤出战斗。

        父亲和几位团领导正在一间民房里展开军用地图,研究部队下一步行动。日落前,他们到了新的集结位置,侦察得知敌人在横山南面修复了一片地堡群。朝阳集及附近各高地守敌较多,如果再给敌人一天抢修工事时间,部队进攻会更困难,可能造成整个战役计划落空。父亲权衡利弊,决心难定,便召开作战会议,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大家商议。

        "对,打!打到底,你的想法我同意!"胡炜第一个表示支持。

        "我们四旅是红军旅,连个小小的朝阳集都打不下来,以后还怎么打仗?"副团长叶泰清坚定地说"打,没有别的路可走"。

        "没说的,打下去!老实说,现在退也未必能退得了"政治处主任漆先应也支持。

        "我也同意打,莫犹豫了,赶快下决心吧!"参谋长娄学政着急地说。

        父亲从大家的热情支持中得到极大力量。便说"上级叫撤,是有一定根据,我团现在地势有利,敌人还没有发现我们已经钻到他们鼻子底下了,如果主动向敌还击,是违背上级指示,但总的方面还是执行上级意图的,不管仗打好打坏,战后我向上级说明情况,请求处分就是了"。

        胡炜等几人异口同声说"共同负责,这不是哪一个人的事!"。

        24时,父亲向各营进行部署,以团侦察队开道,一、二营紧随其后,向西门发起攻击。三营负责摧毁横山地堡群,掩护团主力行动,并设法和十二团联系。九连从侧后攻打老母猪山,占领制高点。因为九连的任务重要,父亲特地把九连连长董常云和指导员刘正昌找来,详细交代注意事项。他们立刻领会意图,战斗中起到关键作用。

        29日8时,12架敌机掩护残敌突围,指战员穷追猛打,歼其一部,九旅主力又拦截俘虏一部。战至中午,敌兵全部被歼灭。朝阳集战役在兄弟部队配合下,共歼敌副旅长以下官兵5000余人,还缴获了大量武器装备和军用物资。这次战役父亲充分发挥作战思想的灵活性,主动性和积极性。

        8月5日在朝阳集战役总结会上,陈毅对十团"违令"并未批评,相反还表扬十团积极主动,机动灵活的战斗作风。他说"这次朝阳集战役,是全国解放战争全面展开后,山东野战军南下淮北的第一个歼灭战,沉重打击了敌人,教训了蒋介石,迫使敌人暂时停止了进攻,极大地鼓舞了全军将士的士气和斗志"。还为朝阳集战役的胜利作了一首诗,颂扬部队积极主动、英勇善战的英雄气概:

      十万旌旗泗水扬,淮南淮北遍玄黄;

      陆攻空炸天地窄,烧杀抢劫鸡犬鸣;

      还乡土劣旧奸伪,美械蒋军新虎狼;

      人民怒憾山河动,背水奇功敌尽降。

        朝阳集战役胜利后,1946年8月5日,在苏北来安集召开的团以上干部会议上,陈毅宣布父亲为二纵日旅参谋长。在这期间,父亲协助旅长朱绍清、政委高志荣指挥了鲍河战役、宿北战役和两淮保卫战。1947年1月,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合并为华东野战军,统一整编为10和纵队。父亲为第二纵队四师参谋长。1月27日蒋介石置重兵于徐海线上,继续北犯。投机成性的郝鹏举在1月27日率部叛变人民,重新投靠国民党反动阵营,改为第四十二集团军,进至白塔埠一带,扬言要配合国民党进攻我人民解放军。陈毅命令第二纵队进击白塔埠,讨伐郝鹏举,振奋军威,打敌气焰,掩护主力北上,歼灭北线敌人。

军事院校方队受阅

        二纵攻打白塔埠,四师是整个战斗的前卫,担任攻击郝鹏举总部的任务。

        2月6日下午,师首长令父亲率前卫部队秘密进至临洪镇地域,父亲组织团以上干部侦察地形和敌情,研究作战方案。当晚,纵队首长命令四师利用夜晚向敌开进。为了不使敌人发现,父亲给部队规定:夜晚行军不准讲话,不准有响声,禁止吸烟,打手电筒等。夜晚,万籁俱寂,雪花飘落,北风呼啸。指战员们不顾严寒,隐蔽地向白塔埠疾进。此时,郝鹏举以为解放军腹背受击,很怡然自得,忘乎所以。6日晚,秦先安副师长和父亲指挥部队发起猛烈攻击。十团担任主攻,十二团从左翼迂回,以迅猛的行动,打掉敌人的警戒连和巡逻哨,从南大门向白塔埠镇冲击。防守松懈的敌人,见我黑压压的人群涌来,慌忙抵抗。顿时,枪声如狂风暴雨。部队在秦先安和父亲的指挥下,避实就虚,出敌不意,突然袭击的方式连续打退敌人多次反扑。2月7日凌晨,敌人开始突围,埋伏在白埠四周的部队,轻重机枪一齐开火,把敌人打得溃不成军。下午6时,总攻开始,父亲命令炮兵以猛烈火力实施压制射击,摧毁敌人阵地,这时,嘹亮的冲锋号声震撼云霄,冲杀声惊天动地。激战中,十二团三营生俘敌集团军参谋长刘伯扬。郝鹏举建解放军攻势勇猛,顽抗无望,为了保存狗命,便派人出来谈判。

        "郝司令要见陈毅司令员!"

        "陈司令员命令你们首先放下武器!"父亲看了看手表,严厉地说"只限一刻钟,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你快去告诉你们的司令吧!"

        过了一刻钟不见动静。父亲令十二团三营教导员王家齐带领七连直奔镇东地主大院,这是郝鹏举的老巢。七连迅速包围大院,一边向院内甩手榴弹,一边喊话,赶快投降!郝鹏举在院内竟然无赖地大喊"你们的司令员是韦国清吗?老朋友了误会,误会!我们缴枪,缴枪!"

        次日早晨,父亲把郝鹏举送到了纵队首长韦国清、张震那里。

        这次战斗,全体指战员英勇顽强,不怕牺牲,发扬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作风,经过一天一夜激战,共歼灭敌人5000余人,活捉国民党第四十二军团司令员郝鹏举。

        2月13日,郝鹏举被押送到临沂附近一个村庄。他要求谒见陈毅司令员。陈毅宽大为怀,会见了他。

        后来,郝鹏举被押送后方,因其罪恶极大,被枪决!真是大快人心啊!

        铁军攻克高密城。1947年2月,华东野战军第二纵队,由韦国清任司令员兼政委,张震任副司令员,康志强任副政委,詹化雨任参谋长,父亲任副参谋长,协助纵队首长指挥部队,转战沂蒙山区,阻敌重点进攻。而后,辅佐纵队首长指挥南麻攻击战,重创敌一个师;参加胶河战役,艰苦奋战七昼夜,歼灭敌军一万多人。

        同年8月,华野粉碎敌人对山东的重点进攻后,也第二、七、九、十三等4个纵队组成东线兵团(后改称山东兵团),留在胶东执行内线作战任务。11月,二纵六师师长滕海清调十三纵任司令员,由副参谋长父亲兼任第六师师长。

        六师原为新四军第九旅,正式组建于1940年,经过艰苦战争的锻炼,具有相当强的战斗力!父亲任六师师长时,正逢胶高追击战开始。第二纵及七纵、九纵由安丘、诸城地区出发,进至胶济南潍河两岸,准备出击敌九师。对于这股敌人,二纵和父亲的决心是迎头痛击,坚决顶住它西进潍坊空运徐州;如果回头东窜,二纵就穷追不放,扭住不放,迟滞它的西援时间。

        高密是胶济线东段的交通枢纽,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城防工事从1946年开始,历经敌人多次构筑,日益坚固。该城城墙完整,墙高4米、宽2.5米,外壕宽4米,深3米,水深1米,外壕前设有铁丝网及鹿砦,城墙周围筑有大小地堡,四面城门楼既有明碉,又有暗堡,防御体系十分严密。城内2000余名守敌武器精良,善于防守,战斗力较强;1000余名保安部队和还乡团,多为兵痞流氓,政治上极为反动。

        纵队决定四师、六师攻城,四师从城西南角进攻,六师从城东南角进攻,五师为预备队。用5天时间,完成对高密城攻击的一切准备工作。

        为了不打无准备之仗,父亲对敌情,地形作了周密调查,认为要攻克敌人这座堡垒,突破高密城垣,是这次战斗的关键。父亲对团、营、连主管干部说:"这次对高密坚固城防的攻击,是我师解放战争以来第一次,指战员虽然决心很大,但心中无数。各团营连要搞好坑道作业进行敌前攻击训练,发扬军事民主,结合实际情况,进行沙盘作业和实爆演习,研究如何以减小的代价,歼灭高密敌人。"

        从22日晚上开始,各团都开始了坑道作业,至25日,全师已构筑6条一米深,可供突击队实施外爆的坑道,直通东南角,各团分别组织部队实地演习,做好攻城准备工作。

        26日19时半,纵队配属六师的山炮和师属炮兵,开始对敌人外沿地堡进行射击。20时,所有破击炮对城楼、城堡实施压制射击。20时半,十七团突击队以500公斤炸药实施内爆,"轰隆"一声巨响,将东南角城墙与碉堡结合部炸开,附近的外壕被炸平,障碍物全部破坏。敌人以猛烈的炮火封锁突破口。父亲又令各团迫击炮实施压制射击,十七团二营四连在强大的火力掩护下,迅速发起冲击,二班正副班长带领战士,分两路跃进墙后,发现50余名敌人第一次反冲击,然后又以手榴弹、炸药包投入城墙碉堡,并迅速越过城墙,占领敌人遗弃的工事,向敌人猛烈射击、投弹。

        经过激战,四连首先攻入城内,向前方院落发起进攻,完成了扩大、巩固突破口的任务,为后续部队入城创造了条件。父亲用望远镜观察,发现十六团攻击东门受阻,立即命令该团从十七团二营突破口入城,然后向东门进攻,内外夹击,敌人纷纷向核心阵地溃退。

        29日9时,敌人仍占据瓮城南城门和城门顶上的大碉堡进行顽抗。十八团九连长牺牲后,指导员徐肃遂立即组织4挺机枪封锁城门上的碉堡,掩护部队冲击。副排长李广太见爆破手牺牲,便迅速挟上3个炸药包,将敌翁城顶轰开一个大洞,接着又投进去一个手雷,趁敌人被震得昏迷时,他率领战士冲了进去,大喊"缴枪不杀!"敌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举手投降。

        随后,各团利用夜暗条件,交错掩护,大胆穿插,步步压缩,逐个歼敌。十七团七连控制东门后,八、九连沿南街向敌指挥部进攻。一营在兄弟部队支援下,一举攻入敌核心阵地。敌团长陈杰率炮兵连、搜索排残部企图顽抗。"缴枪不杀!""优待俘虏!"指战员进行火线喊话,开展政治攻势,敌人纷纷投降。

        与此同时,十八团八连六班,于21时45分,将有几十斤重的炸药梯子,倒向南门城角的碉堡,把城墙及碉堡炸毁,迅速突入城内,敌人以密集火力封锁,八连即向东塘东侧居民地隐蔽前进,数十名敌人向八连实施反冲击,战士们的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齐开火,敌人狼狈逃窜。十八团于27日凌晨2时攻入城内,9时45分攻占县政府,与十六团打通了联系。

        这次战斗,在父亲的指挥下,六师和四师联合作战,仅用14个小时,攻克高密城,全歼守敌2300余人,还有保安大队和还乡团四五百人。战斗中,十七团四连二班战士们英勇机智,出色完成了突击任务,全班无一伤亡,被纵队誉为"捷足先登"班,并荣获"高密战功班"的光荣称号。

        高密战斗的胜利,使渤海、胶东、鲁中三大战区连成一片。这样,动摇了胶东敌人据点守备的信心,增强部队攻击歼敌的决心,提高了指战员攻击战术和技术的能力。

        战后,总部和野战军首长给纵队发来贺电,表扬部队战前准备工作做得好,各级干部指挥灵活,指战员英勇顽强。电称:"你们以坚决动作攻克高密,全歼守敌,特电嘉奖,并望深入总结此次攻击经验以利再战,取得新的胜利!"。

国庆受阅的军事学院方队

        顽强阻击水沟头。1947年11月,胶东境内之敌,完全陷于被动挨打的境地。12月初,刚刚结束胶高追击战的父亲,不顾连续作战的疲劳,昼夜兼程,挥师北上,参加莱阳战役。

        我军采取攻城打援战术,父亲所在二纵任务是打援,七纵攻城。纵队司令员韦国清,副司令员张震部署第四师隐蔽集中于大野头以南,执行打援的机动任务;五师控制柳家屯、铺家庄以西的高地;父亲率领六师全力坚守水沟头一线阵地,阻击敌人援军。父亲令十六团在水沟头一线,担任主要防御;十七团在黄家罐、刘家院一线构筑工事,保障十六团左侧的安全。十六团在团长孙云汉的带领下,构筑防御工事。阻击敌人抽调第五十四师、六十四师和八师共8个旅,由青岛经灵山北援莱阳,其中,第一梯队4个旅于12月2日开始北进,遭父亲所在二纵迎头痛击。敌六十四师在飞机、大炮和坦克的掩护下,轮番向父亲所在的六师进攻。

        此次战斗中,父亲指挥六师全体指战员,顽强抗击了三天,先后打退敌六十四旅三个团在飞机、大炮和坦克的掩护下10多次进攻,歼敌1000余人,使敌始终未能越雷池一步!圆满地配合七纵攻下了莱阳城!他们也完成了打援任务!

        攻济打援官渡口。1948年7月,华东野战军二纵、十一纵、十二纵组建成苏北兵团,韦国清任司令员,陈丕显任政委,父亲任二纵六师师长。

        月底,父亲和政委谢锡玉率领六师3个团,随纵队移驻沭阳以南的王集、裴圩、陈庄一带,开展新式整军运动。

        8月,华东野战军首长根据军委指示和华东地区敌情,决定集中全力攻济(南)打援。为了拔掉山东腹地据点济南,韦国清和副政委姬鹏飞奉命率苏北兵团昼夜兼程北上。

        二纵在滕海清、康志强领导下负责打援任务。

        得悉,敌六十三师占领彦集,敌四十五师继续向新安集地区开来。

        9月7日,父亲率部南返沭阳十字河地区,以守备姿态迎击敌人。9日晨,敌一五六旅分三路向官渡口第十六团阵地进犯。

        父亲一面令十六团进行反击,一面令十七团集中火力阻拦敌人后续部队。

        十六团孙云汉团长指挥一部从正面进攻,吸引敌人火力,另组织小分队从两侧迂回到敌人后面,突然猛烈开火,一下将敌人队形打乱。经过激战,突入之敌一部被歼,一部逃回。

        "好!坚决完成任务!"排长万荣毫不犹豫地带领战士猛扑过去,连续投了三颗手榴弹,敌人连滚带爬退了下去。刚刚占领坟地,又一股敌人冲来。万荣立即组织机枪扫射。战士们的手榴弹像雨点般落在敌群中,敌伤亡大半,少数逃窜,使局势转危为安。这次战斗共毙伤敌400余人,万荣荣立三等功。

        以少胜多战郭楼。经过17天运动战和阵地战,蒋介石的嫡系第七兵团黄伯韬部,共5个军约10万人,在碾庄全部被歼。

        11月下旬,父亲率领六师,随纵队撤离徐州东南战场,于22日进至西寺坡地区,接替中原野战军部队的防务,控制战略枢纽——宿县,以保障中原野战军围歼黄维兵团。

        敌军李延年兵团先头部队正向任桥推进,黄维兵团已进到赵集、双堆集一线,徐州之敌统一归杜聿明率领向南出动,妄图以迂回行动与黄维兵团会师。12月1日,父亲所在的二纵与其他各纵队分路北进,准备截击杜聿明集团。由于敌人行军情况多变,我军截击任务也跟着变化。上午受命限两天之内到达濉溪口,可是下午获悉杜聿明集团己向西南开进,二纵又奉命改为急进亳州截击敌人。当晚,父亲带领全师,不怕疲劳,日夜兼程,轻装疾进。他和侦察分队健步走在前头,一天两夜赶到张弓店时,行程己达l00公里,大部分人员脚上打了泡,仍坚持快速行进。部队虽然十分疲劳,战士们为了歼灭敌人,斗志昂扬。3日晚,部队进到临涣集时,突然接到"停止前进"命令。政工干部都想抓紧时间借此做鼓动工作,战士们顾不得天寒地冻,大都沉睡在路旁。最后,六师奉命改向东北,赶到赵集、铁佛寺地区。一天三易方向,沿着常有部队饭没有做熟便丢下出发,以致后面部队常吃前面部队的饭,战士们十分疲劳。

        5日,按照野指对杜聿明集团"先围后打"的方针,父亲所在二纵配合兄弟部队,对杜聿明集团进行合围。部队经过五昼夜辗转急进,终于抓住了敌人,虽然疲惫不堪,但一听到枪声,又精神抖擞了。

        父亲率领六师到达郭楼,坝上,负责这一线的防守。他立即带领团、营、连长看了地形,经过反复勘察,制定了工事构筑和作战方案。

        刘峙所属还有5个团,虽然已有3个陷于重围,却在蒋介石严令下,作困兽之斗。邱清泉、李弥两个兵团在杜聿明指挥下,妄图利用黄维兵团作跳板,用"滚筒战术"拼命向濉溪口方向突进。9日,邱清泉兵团集中力量向右邻正面的鲁楼、窦洼猛烈攻击,经过反复争夺后,12日,解放军撤离这两个村庄。敌人进而向右邻的郭楼进攻。

        郭楼,离杜聿明总部陈官庄只有4公里,扼敌南逃要冲,是敌人进攻的主要方向。李楼在郭楼东面,李楼一旦失守,郭楼就三面受敌。郭楼的得失,江影响着整个战役的进程。野战军首长极为重视,粟裕代司令员亲自给六师师长的父亲打电话"吴师长,你们的阵地至关重要,一定要寸土必争不准后退一步"。

        父亲深感坚守郭楼的重大意义。六师政委谢锡玉,立即指示政治机关迅速把野战军首长指示传达到各连。广大指战员纷纷表示,一定坚守郭楼,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六师从前沿到纵深,已经筑成堑壕支撑点结合的严密阵地。不但前沿堑壕、交通壕连成整体,火力点鳞次栉比,成为坚强的环形阵地;而且村庄之间都有交通壕相互连接,并在横向交通壕上构筑小据点和侧防火力点。在主要方向上的副防御设施,完成了三道鹿砦,还构筑了防坦克壕。临战前,父亲由深入各营连检查,要求各连以排为单位,构成可以互相支援的集团工事,这样,既可减少炮火杀伤,又可增强独立攻势能力。

        12月11日晚,父亲命令十七团接替十八防务,坚守郭楼,立即熟悉阵地,重点修补工事,进行战前演练。又令防守坝上的十六团,以一部兵力在郭楼左面建立侧防阵地,以一个营进入郭楼到杨庄的交通壕内。十八团配置在郭楼到孙庄的交通壕中准备反击。纵队司令员滕海清,对郭楼守备战也非常重视,除六师的火炮外,又从二线师、团抽调破击炮,配置在郭楼侧后,二纵炮兵团和华野特纵的两个大口径营,编成纵队炮兵群。这样,在郭楼方向,受降的一0七军三十多辆十轮大卡车,昼夜不停地从徐州运来缴获的弹药,六师可以根据需要充分发射。一切准备完毕,部队严阵以待。

        12日,敌人猛攻郭楼东西面的李楼,进入激烈的争夺战。13日上午,右邻部队弃守李楼。下午,敌九十六师二八八团便向郭楼西北角展开进攻。敌人在浓密的炮火和七辆坦克的支援下攻击前进。霎时,枪声如疾风骤雨,炮声似巨雷轰鸣,把战士们的喊杀声完全淹没了。郭楼周围硝烟弥漫,火光冲天,远看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烟火堆,只有在电话中才能知道里面的情况h"坦克!坦克!"父亲听到通信员的呼叫声,他在指挥所举着望远镜一看,只见7辆坦克正向郭楼开来,炮塔上火光闪闪,一阵猛烈的机关枪和排炮,落在前沿阵地上。

        父亲立即命令炮兵部队"开炮!"一阵巨响,一发发炮弹,在敌军中开花。霎时,敌坦克被烟雾遮住,这些黑乎乎的乌龟壳,扭头就跑。趁此机会,坚守阵地的十七团勇士们,用机枪、步枪猛烈射击,躲在坦克后面之敌,死的死,伤的伤,狼狈后逃。

        阵地上顿时传来一片欢腾的声音。此时,父亲并没被一时的胜利而满足,他立即告诉十七团指战员,敌人是不会甘心失败,你们要抓紧时间整理部队,修补工事,迎接敌人第二次进攻。

        敌人从进攻的失败中找到了教训。他们发现十七团的兵力,集中在离村前沿200米左右的地方。于是便改变了做法,把炮火都发射到前沿阵地上企图在那里突破一点,从而撕开一个口子。

        14日,父亲估计敌人在进攻前,要用火炮向我阵地猛烈轰,便指挥战士们转移到安全地方隐蔽。果然不出所料,从10时开始,敌人以猛烈的炮火向我前沿阵地猛烈轰击。顿时,硝烟弥漫,树木都被炮火打断了,只留下光光的村子。等到敌人停止,父亲立即命令战士们进入阵地。只见数百敌人,在7辆坦克的掩护下,再次向我郭楼阵地实施多路猛攻。敌人二八六团由东北方向进击二八八团由西北方向佯攻,二八七团一部向郭楼阵地东侧迂回。

        在这万分紧急时刻,父亲命令炮兵部队开炮,实施阻拦射击。一发发炮弹落在坦克和敌群之中,进攻的敌人全淹没在炮火之中。

        敌人整个进攻阵势被炮火轰乱了,有的已缩回原地,只有东北方向的二八六团三四百人,绕过坦克,继续往上攻。

        这时,父亲在指挥所拿起话筒命令二营,要沉着冷静,灵活机动地歼灭敌人。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火!"二营营长两眼向左右一扫,大喊了一声。战士们紧紧盯着前面的敌人,只待营长的命令。敌人呼叫着涌上来,400米、300米、200米、100米、50米……

        "打!"二营营长大喊一声,机枪、步枪、冲锋枪一齐开火。霎时,阵地前像筑起一道火墙,打得敌人狼嚎鬼叫向后逃窜。四连在接连打退三次进攻后,有20多人带伤坚持战斗。战士朱文强右臂被炸断,头部有伤,但他忍者剧痛,在敌人迫近时,硬是用左手投掷燃烧弹。

        部队在连续作战中愈战愈勇,愈打愈强。14时,敌人二八六团两个连向我五连侧翼阵地偷袭。连长发现后,立即指挥战士用机枪、冲锋枪猛烈扫射。敌人冲到鹿砦,也被全部消灭。还有一股敌人向二排阵地扑来,在排长的带领下,战士们像开弓的箭,嗖嗖地跳出掩体,连投了十多颗手榴弹,硬是把突上来的敌人打了下去。这天,十七团的勇士,先后打退敌人5次进攻,敌人尸体成堆,武器狼藉满地。

        敌军被打退,战场又平静了。父亲满身泥土,两眼布满血丝,穿梭在前沿阵地。他用激昂的声音对战士们说"你们打得英勇顽强,机动灵活,多次打退了有现代化武器装备的敌人,不愧是一支英雄的部队……"敌人一颗炮弹落在父亲不远的地方,他好像没有看见一样,继续大声说"希望你们发扬英勇无畏的作风,坚守阵地,寸步不让!"父亲简短的几句话,说得战士们浑身是劲,进一步增强了战胜敌人的信心。干部们也认为,跟着吴师长打硬仗、打恶仗,越打越有劲头。

        父亲离开阵地后,战士们抓紧时间抢修工事,加固掩体,有的在石头上磨刺刀,炊事班长从土里拔出一麻袋馒头,看来是早晨没来得及吃饭就投入战斗。炊事班长把馒头分给同志们。

        杜聿明已知黄维兵团危在旦夕,深恐失去南逃的跳板,变成翁中之鳖,便不惜一切血本,拼命挣扎,向郭楼进行不断的攻击。

        15时,激战再次展开,双方炮火的密度,战斗激烈的程度都胜国以往任何时候。六师的指挥所也被敌人炮火冲击,父亲背部受伤。他只让卫生员包扎了一下,又继续指挥部队向敌人反击。敌军有一个营刚展开,父亲即命令炮兵开炮。炮弹像长了眼睛,在敌群中开花,杀伤过半。邱清泉兵团中号称"战将"的七十军军长邓军林,竟然乘坦克进到郭楼阵地前的鹿砦内,强令部下连续冲击,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六师猛烈的火力杀伤在阵地前,始终未能得逞。

        激战到14日16时,郭楼东北角阵地吃紧,父亲立即命令十二团和十六团一部投入战斗,打退敌人进攻,稳住了阵地。可是敌人仍留一个连在郭楼北面挖掘壕沟。当夜,父亲令十二团两个营突袭,敌人大部被歼,指战员平毁了敌军工事,阵地转危为安。第二天早晨,只见郭楼前沿阵地上,到处是敌人的尸体,武器装备扔得满地都是。

        14日这一天,十七团七连,在友邻部队和炮火支援下,连续打垮敌人5次坦克引导步兵的冲击,在坚守阵地6个半小时中,伤亡25人,歼敌500余人。敌人遭到惨败后,再也没敢发起进攻。

吴华夺将军率队通过天安门

        杜聿明企图用"滚筒战术"向濉溪口突进,可是到郭楼碰到了铁桩。在父亲的指挥下,六师以少胜多,以弱击强,血战30多小时坚守阵地,寸土没丢,敌人始终未能前进一步,出色完成了阻击任务!

        攻打王庄建功勋。在淮海战役中,黄维兵团被歼后在陈官庄地区的杜聿明集团,像泄了气的皮球,完全丧失了靠自身力量突围的信心。为了策应正在进行的平津战役,稳住傅作义集团,野指传达军委指示:"部队保持原态势,在战地休整20天"。

        华东野战军部队包围杜聿明集团后,自12月16日起,停止发动攻击,实行围而不打,开展强大。政治攻势,在包围圈四周前沿阵地上,用各种形式向被围之敌发动劝降运动。

        这种劝降运动包括阵前广播、喊话、撒传单、竖标语牌和"投降招待证"等,真是多种多样,应有尽有。

        父亲和政委谢锡玉领导的华野二纵六师,成立了"政治攻势指挥所"。每天晚上,各前沿阵地上,除了广播《顿促杜聿明等投降书》以外到处都是一片喊话声。

        "蒋军士兵仔细听自己阶级要认清;只有投降是生路,穷人不要打穷人!"

        每逢吃饭时,战士们都把饭碗敲得叮叮当当响,并大声喊"喂!来到了!国军兄弟们你们挨饿受冻为的什么?快过来吧!过来给你们饭吃!"

        22日,淮海战场白茫茫一片。

        连日大雪,蒋军空军无法空投。包围圈里的敌人,已经断粮3天了,解放军组织火线音乐队,在风雪怒吼的寒夜里,向蒋军播唱"白毛女"、"孟姜女"等悲曲。每当演唱时,蒋军阵地上便鸦雀无声,3天中即可有170多名士兵来投城。投诚的士兵李德胜说"我们越听越难过,好几回都哭了!"

        有的前沿阵地的指战员,还把"投降招待证"塞在馒头里送给蒋军官兵。国民党军第九十六师二八六团八连排长欧兴发,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拿着"投降招待证",当天晚上就带领两个班过来投降。

        从12月16日到1949年1月5日,在解放军的劝降下,整个淮海战场,蒋军投降的官兵,就达1.5万人,相当于蒋军两个整师的兵力。

        但是,杜聿明并没有认识劝降这一政治攻心战术的特有威力,不了解整个被围蒋军已经处于精神瓦解的状态。他错误地估计,解放军停止攻击,是因为"只有包围之力,而无进攻之能"。所以,他要求蒋介石空投粮食和弹药,等到粮食和弹药充足之后,就可以南突出重围。杜聿明集团负隅顽抗,更加激起解放军广大指战员的义愤填膺,决心做好总攻准备,彻底全歼顽敌。

        淮海战役的华东野战军前委,命令各部队一面进行劝降工作,一面对敌据点遍挖坑道,把条条坑道挖到敌人阵地前沿。这种通过壕沟坑道逼近敌人,对于歼灭平原被围之敌十分有效。

        距杜聿明总部陈官庄东南5里地,有一个外围据点叫王庄。父亲率领六师指战员,奉命攻打这个据点。总攻之前,父亲和政委谢锡玉对指战员进行动员: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们要利用夜间,趁敌不备,搞好坑道作业,从多方面接近敌人据点,并设置多种火力点,总攻时,突击队就能迅速跳出坑道,直入敌阵,撕开向陈官庄杜聿明集团总部进攻的口子。

        1949年1月6日,包围陈官庄的华东野战军各纵队,开始全面总攻。7日17时,父亲指挥六师攻打王庄据点,守敌为邱清泉兵团七十一军九十六师。

        按照父亲命令,各团进行10分钟的火力急袭,坑道里的勇士们便迅速跃出,像离弦的箭,冲向敌军阵地,以密集的火力向敌人射击。突如其来的袭击,使敌阵地顿时大乱。霎时,"缴枪不杀"、"优待俘虏"的喊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懵懂中的敌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父亲指挥部队向敌人最多的地方猛插,仅3小时就全歼敌军所谓的王牌九十六师。战斗进展神速,炮兵的功劳很大。排长李树清将九二步兵推到敌人阵地前,直接瞄准射击,一炮一个地堡,连续消灭了五六个,有力地支援了步兵的冲击。战后,俘虏感叹地说"解放军的炮真厉害!"

        7日,参加总攻的华东野战军部队,先后攻占了20多个据点,歼灭敌军10多个团。

        8日,各纵队又在陈官庄四周,向敌人心脏地区逼近。这天,包围圈东部李弥兵团的3个军大部被歼,南面邱清泉兵团的两个军,也差不多被消灭殆尽。

        9日,包围圈越来越小,战斗也越来越激烈,敌军在20余架飞机掩护下,猛轰滥炸,施放毒气。杜聿明心急火燎,命令各级军官亲自督战,拼命向西突围,遭到解放军的顽强阻击。

《吴华夺将军》一书的封面

        时近黄昏,华东野战军代司令员粟裕,下达对杜聿明陈官庄周围内层据点实施总攻令。

        兵败如山倒。杜聿明集团20万部队被潮水般涌来的解放军指战员,冲得一片混乱。父亲率领六师随二纵主力也楔入杜聿明集团的指挥中心地区,敌整个防御系统已被打破。

        李弥换上了血糊糊的士兵大衣,将皮鞋也换成了破烂的胶鞋,自个儿卷缩在一个破洞里,战战兢兢地盼望着夜晚的到来。

        杜聿明、邱清泉借着漆黑的夜晚,由工兵营长作向导,几个人鱼贯地走出陈官庄,朝着西南方向突围。出庄不久,便仓皇走散,各自落荒而逃。

        杜聿明带着一帮子幕僚在张老庄附近与解放军遭遇,便拔出手枪想自杀,被他的副官一把夺掉。他被俘虏了,自称是十三兵团军需高文明。

        10日凌晨,华东野战军各纵队先后攻入陈官庄,敌军大势已去,整师、整团向解放军投降,至10时,已基本结束战斗。震惊中外的淮海战役,自1948年11月6日开始至1949年1月10日胜利结束,历时65天,全歼国民党部队5个团部、22个军部、56个师共55万5千余人,解放了长江中下游以北广大地区。至此,蒋介石在华东、中原战场上的精锐师团已丧失殆尽,国民党统治的政治经济中心南京、上海以及武汉等地,已处于解放路的直接威胁之下。

        在淮海战役中,父亲率领二纵六师,纵横驰骋1000余公里,共歼敌8500余人,缴获大小炮90余门,各种枪支3379件(挺),为中国人民民族独立和解放立下功勋,为此受到以邓小平为淮海战役前委书记亲手签发的嘉奖令!

        渡江战役当先锋。为了加速解放全中国的进程,1949年1月22日,父亲参加了在贾汪召开的华东野战军师以上干部会议,遵照中央军委关于统一全军组织及部队番号的指示,解放军进行了统一整编。父亲所在的二纵六师,改编为第三野战军七兵团二十一军六十三师,师长吴华夺、政委谢锡玉、副师长沙风、参谋长李光军、政治部主任王绍渊。下辖十六、十七、十八团,分别编为一八七团、一八八团、一八九团。通过整编,部队又向现代化建设又进了一步。

        2月22日,父亲和谢锡玉率领六十三师,从山东的韩庄地区出发,沿津浦路车运至安徽蚌埠,而后由淮南至合肥的烟墩集。3月3日,第六十三师打着"百万雄狮过大江,势如破竹下江南"的锦旗,从烟墩集步行南进,途径山河镇,进抵凤台山、小矶山一带隐蔽集结,展开渡江准备工作。

        在地方党组织和游击队的配合下,还设立固定观察所,进行实地侦察,着重调查长生洲、氽水洲的地形、水情、敌情。通过一个多月的反复调查和现地侦察,比较准确地查明了敌人兵力分布、工事构筑、火力配系、防御计划和沿江地形。

        渡江作战的准备工作,首先要解决船只的筹集。父亲为了做好这项工作,专门成立了船管会,负责船只的筹集和修补,组织水手的训练,以及对船工的教育。在地方政府和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下,全师共筹集、打捞、修补船只150只。而后依据船只的大小、性能,分别编为突击、火力、运输船只,同时,积极动员船工、渔民参军参战,先后有300多名船工、渔民踊跃报名。他们纷纷表示"誓把大军送过长江去!"

        随着船只的解决,部队即在内湖、夹江日夜展开了紧张的水上训练。父亲认为,过去部队长期在山区、丘陵地区作战,靠小米加步枪,从游击战、运动战、攻击战中练出了一套陆上杀敌的本领,而现在面临长江天险,依靠木船进行水上作战,这不能不说是个新课题。

        在作战训练方面,父亲和谢锡玉既注意解决思想问题,克服部队中的"怕长江风大浪大,晕船恶心,怕敌人军舰鱼雷,怕登陆困难,怕指挥联系不上"等思想顾虑,又重视扎扎实实解决一系列战术和技术问题。

        父亲请老渔民当老师,如何看水、练水、识风向、习水性,学习摇橹、划船、拉桅、掌舵等一系列水上行船本领。为使水上练兵接近渡江作战的实际,父亲要求各团大部分时间放在夜间训练,练习上船、下船,船上的战斗队形、火力配置、水上射击和指挥员的位置,如何登陆作战、抢占滩头阵地以及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的处置等等。

        通过反复的演习和讨论,指战员们树立了信心,提高了斗志。经过几十个日日夜夜艰苦而紧张的训练,木船驯服了,水性适应了,"岸上飞"变成了"水蛟龙",同志们摩拳擦掌,决心在长江上与敌人一决高低。

        4月20日,南京国民党政府拒绝在"国内和平协定"上签字,毛主席、朱总司令遂向人民解放军发布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解放军百万雄狮,兵分3路,在东起江阴,西至九江湖口的千里战线上,以排山倒海雷霆万钧之势,发起了渡江战役。

吴华夺将军手迹

        北岸江堤上,一尊尊大炮对着南岸,数不清的木船藏在水场里,船身插满青枝绿叶,好似灌木丛,敌机难以辨认出来。4月20日晚,水场闸门打开了,一只只木船随着哗哗激流依次而出,像一条巨龙跃出大江……

        满天星斗的夜晚,江边一片沉寂,江面上风平浪静。此时,父亲所在的第二十一军已做好一切横渡长江的准备。一排排各种口径的大炮直对着南岸攻击目标;在江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木船,船上坐满了整装待发的勇士;每只船上的指挥员,都不时看着手腕上的夜光手表。每个指战员的心弦都绷得紧紧的,希望自己的船只首先靠岸,在长江南岸打出第一颗登陆信号弹。

        第二十一军由六十三师和六十一师为第一线突击分队,分别在扫帚沟、龙王庙和桂家坝、王家套一线占领攻击位置;六十二师担任第二梯队,并负责控制松马岭、方家仓、周岗子一带,保证全军主力顺利渡江。

        作为渡江先头突击队的六十三师一八七团、一八九团船队,在一声"开船"命令下,像一支支离弦的箭,一涌而出,飞速登船起航,趁夜暗隐蔽向氽水洲、长生洲攻击前进。父亲的指挥船,在两个突击船队中间。

        广阔的江面上,霎时展开十只、百只、千只……数不清的船只,在滚滚波涛里颠簸着勇往直前。

        对岸国民党军发现解放军渡江,便集中所有的炮火,猛烈地向江面上打来。排列在北岸的解放军强大炮兵,立即以狂风暴雨般的炮火向南岸压过去。突然,在船队的左翼出现了一个黑怪物,吐着火舌,气势汹汹地向船队冲来。只听指挥员喊了一声:"兵舰!"父亲立即命令右面船只"靠上去,用炸药炸掉它!"这时有两只载着炸药的木船,向黑怪物冲去。这个怪物被千帆渡江的声势吓慌,胡乱放了一阵枪炮,就向芜湖方向逃走。

        "轰!轰!轰!"长江北岸我军的炮群怒吼了。顷刻,敌人的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在火海中,敌人还在作垂死挣扎。敌机在渡江船只的上空,疯狂地投炸弹,打着照明弹,照亮了白哗哗的江水,战火映红了片片白帆,密集的曳光弹,在白帆中间来往如织。

        突击队的船队快接近南岸时,敌人的枪炮火力转向先头部队,有的船上起了火,有的被打翻。木船翻了,战士们就泅水前进。船舱被子弹打穿了孔,江水向船舱里冒,战士们就用身体堵住隆孔眼。船上桅杆被打断了,战士们就摇橹划桨前进。一个水手负伤了,另一个水手顶上去。为了保证"船老大"的安全,战士们便肩并肩排成人墙,为"船老大"挡着子弹,彼此鼓励说"前进,上岸就是胜利!"并用猛烈的火力向敌人射击。

        在接近敌岸时,父亲又命令北岸的炮群,向南岸敌人猛烈开火,掩护步兵登陆。此刻,敌人滩头阵地已成一片火海。烈火把帆船、江水、人面映得通红。无数红旗在火光中迎风飘动,枪炮声、喊杀声,惊天动地,真是一幅壮丽的、惊心动魄场面。

        21时,英雄的一八七团胜利登上了氽水洲,紧接着一八九团也登上了长生洲,指战员们迅速投入战斗,英勇杀敌,一阵猛打,歼敌二十九师八十六团300余人,残敌纷纷逃遁。至此,敌人在长生洲、氽水洲的江防阵地被突破。当晚,全师在此集结。父亲命令一八八团在长生洲东南地区,与一八九团一起对南岸的泥洲进行侦察,并构筑攻击出发阵地,完成继续攻击准备。21日18时,在强大炮火掩护下,六十三师和六十一师第一梯队起渡接敌。父亲命令一八七团一个加强营向清溪佯攻,保障师主力攻击泥洲的侧翼安全。

        20时,一八八团迅速控制了泥洲到江口浮桥,掩护主力渡过江口河。抢占江口以后,直插六合煤矿及馒头山高地,歼敌200余人。与此同时,一八九团从泥洲西南登陆,迅速占领硫波叽,并沿长江向贵池方向攻击前进,策应兄弟部队渡江作战。到21日23时,第六十三师在师长、政委谢锡玉指挥下,全部渡过长江!

吴华夺将军的著作

        渡江战役之后,六十三师和二十一军其它兄弟部队一起直奔杭州方向解放了杭州!接着父亲接到上级命令,华东军区成立海军,让他前去报到,被任命为华东海军副司令兼长江舰队司令。父亲心想我连游泳都游不好,还怎么指挥海军?到了华东军区报到,跟粟裕司令员再三恳求,自己胜任不了这一职务。粟裕司令员让父亲先到南京警备司令部帮助工作。帮助工作没有几天时间,只见聂凤智来叫父亲到粟裕司令员哪儿去,聂凤智一边走一边对父亲说:"我们又到一起工作了"。父亲和他是延安抗大的同班同学。现在他到华东军大当教育长,父亲被任命到华东军大当校务部长,可不就是又到一起工作了嘛,同时父亲还兼任一团团长,学员都是中高级干部,政委是罗义淮叔叔。从此后父亲就到院校工作了二十年。刘伯承司令员向中央军委打报告,成立中国的军事学院,为我军培养高素质的军事人材,建议把各个野战军的军大合并,以华东军大为基础,建立南京军事学院。父亲就被留在南京军事学院工作,他是南京军事学院筹备委员会成员之一。南京军事学院正式成立,父亲被任命为行政管理部部长。父亲一边工作一边参加学习,并获得南京军事学院二等奖的优秀成绩。在此期间,朱德总司令写了一篇怀念母亲的文章,全军都在学习。父亲也为此写了一篇《我跟父亲当红军》的文章,刘伯承院长看后很感动,请大家欣赏,并派了几位文笔很好的教员帮助修改。文章发表出去后,在全国引起很大反响,被国家教育部收为小学语文教材。同时,《红旗飘飘》和《星火燎原》也收录了此篇文章。《我跟父亲当红军》这篇文章整整影响了五、六十年代时期二、三代人。

        1953年开春,陈毅司令员来找父亲说"你做好准备,回二十一军当军长去,带部队入朝作战。吴咏湘军长病了,你就做好准备吧"。父亲听了很高兴,说:"和日本人打过仗,与美国人还没有交过手,只是听从朝鲜前线回来的学员说,同美国人打仗可不简单"。父亲正想瞅机会同美国人打仗交手。过了半日,陈毅司令员从刘伯承院长办公室出来后,同父亲说"你还是安心在院校工作吧,入朝的事儿就不要想了"。父亲想:"坏了,肯定是刘伯承院长不放他去"。后来从刘伯承院长秘书那里了解到,陈毅要父亲回二十一军当军长一事,同刘院长协商。刘伯承院长很不高兴说"你们华东那么多干部,就缺一个吴华夺嘛,此人我正用得顺手,你就想要回"。陈毅司令员连忙说"此事不谈了不谈了"。父亲无不遗憾!也是他一生中遗憾之一吧!

        从1951年开始,国庆阅兵前面领头方队都是由军事学院方队组成。领队将军是由军事学院教育长陈士榘担任。由于教育长陈士榘工作较忙,队列训练时间就很少。刘伯承院长要亲自抓此项工作。把父亲叫来,对父亲说"国庆阅兵工作非常重要,要有专门部门和人员抓此项工作。我决定把你们行政管理部改名为队列部,原职能不变,我亲自当部长,你来给我当帮手,把军事学院这个队列工作抓好!"从此后,父亲又增加了一项重大的任务。从1953年开始每年过完"五一"劳动节后,父亲就带领军事学院基本系的学员到北京天坛公园旁的机场进行队列训练。国庆节接受党、国家领袖和人民群众检阅!成了父亲一尘不变的任务和规律,一直连续七年时间担任将军方队领队任务。在此期间,前后有三位将军陪同父亲一起受阅过天安门!他们是刘子云、胡定千和政治部一位张姓将军。因父亲长期担任将军方队领队,当时的阅兵总指挥杨成武将军,见到父亲到北京来后,就将阅兵指挥部的日常工作交与父亲管理。当时北京市的副市长万里负责阅兵部队的后勤保障工作,父亲和他配合十分默契。杨成武将军对父亲的工作也特别满意!父亲圆满完成了阅兵任务!

        父亲在担任军事学院队列部部长工作期间,同时还肩负着学院的安全保卫和接待工作。比如像毛主席到南京军事学院视察工作时,父亲全面负责毛主席的安全警卫和接待工作,全程陪同。因为毛主席晚上住在南京军事学院。毛主席晚上要游泳,父亲看见罗瑞卿跟着主席游泳,父亲也跟着罗瑞卿学习游泳。父亲说"我真正学会游泳也就是那时学出来的"。毛主席对父亲的接待工作非常满意!对父亲开玩笑说"你是名人,全国人民都认识你,没有人不认识的(指父亲是阅兵的将军领队)。年年都有你到天安门广场阅兵的广播报道呢"。其他的中央领导像周恩来、朱德、彭德怀、贺龙、叶剑英、聂荣臻等老帅们到南京军事学院视察工作,都是由父亲负责安全警卫和接待工作。其中,叶剑英元帅来的次数最多,他负责全军的军事训练工作,经常检查南京军事学院检查工作。他还特别送给父亲一把钓鱼竿。五十年代叶剑英元帅在东北辽东半岛组织的陆海空三军海洋岛联合演习,叶剑英担任总导演,父亲和南京军事学院其他几位同志是导演组成员。此次演习是我军第一次大规模的陆海空联合演习,父亲圆满完成演习任务。

        1955年,我军第一次授衔。父亲被授予少将军衔。同时,荣获三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

        1962年,当时江苏省丹阳农民(实际上是一批下放到农村劳动锻炼的大学生组成)篮球队,同将军篮球队进行比赛。父亲当时同许世友、聂凤智等人组成的将军篮球队,由许世友担任场上队长,军事学院政委王平担任场外指导,进行了一场比赛。当时的宣传媒体做了大量的宣传报道。北京有个将军歌唱团,南京有个将军篮球队。父亲是将军篮球队队员之一。

张震和吴华夺

        1964年,父亲担任南京军事学院教育长工作。积极配合院长张震、政委王平工作,受到他们一致好评!是他们的得力助手!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父亲的厄运来了。奶奶也是在那一年去世的,父亲被造反派批斗,连奶奶最后一眼都没有见着。由于,军队不允许开展"四大(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运动",把"四大运动"放到军事院校进行。南京军事学院的造反派要打倒院领导,就是造反派认为的所谓的"资产阶级"当权派。他们首先把矛头对准院长和政委。因父亲是他们的助手,有些老造反派给新造反派出主意,要打倒院长政委首先要把他们的左旁右臂砍掉。父亲首当其冲当成运动的靶子,戴高帽,座喷气式飞机,在全南京市步行游街,还要被毒打,父亲几次被毒打得昏死过去,给父亲开车的老驾驶员仲兆班同志,趁着晚上天黑时,用凉水将父亲泼醒,仲兆班同志看着父亲身上斑斑血迹和伤痕都忍不住掉眼泪。仲兆班叔叔原是给刘伯承元帅开车的驾驶员,刘伯承元帅调到北京后,他留下来一直给父亲开车。他将父亲搀扶到南京军事学院政治教研室教员韦然家中,韦然的母亲八十多岁了,亲手给父亲做夜宵,还烧开水为父亲擦去身上的伤痕,并安慰父亲想开一点。父亲心里很温暖,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也很感激韦然同志这一家在危难时刻相助!当时,军事学院造反派里面有行政11级的干部参加造反,这在全国来讲都是罕见的!父亲还被关进牛棚,交待问题。造反派们给父亲罗列了三项罪名。一是走资派;二是阶级异己份子;三是叛徒。前面二项罪名,造反派派出外调人员到全国各地调查父亲问题,叛徒这项罪名是因为父亲1938年和成钧同志被叶剑英派往到国民党教导纵队做统战工作,在撤退到武汉的路上,被当地的我党领导的游击队协助到武汉。造反派说这支游击队是国民党的人,空军副司令员成钧也为此罪名被打倒。父亲对造反派外调人员讲,你们怎么不到北海舰队找赵副参谋长了解情况呢?他就是这支游击队的负责人。造反派无奈又去找了赵副参谋长,被赵副参谋长痛骂一顿。说我们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怎么成了国民党的人了?!你们瞎胡闹!赵副参谋长为成钧伯伯和我的父亲证实了清白。叛徒这项罪名落空了。这些造反派的外调人员"本事"可真大,跑到北京的一些中央元老那里去调查父亲,但他们的计划都落了空。其中,找到了徐海东、张云逸、邓子恢、譚震林、郑位三、郭述申等老一代革命的家中,去调查父亲的罪名和黑材料,不料老一代革命家们对父亲的评价非常高,对父亲一致给予好评。同时,还有外单位的造反派来调查父亲的一些老领导、老战友的黑材料。都被父亲一一驳回,像昆明军区代司令陈康,他们来调查陈康叛逃一事,父亲一听是陈康伯伯1938年和父亲一起调入新四军四支队老八团时的历史,造反派们说陈康叛逃了,被父亲坚决否定。空军的一些造反派来调查成钧伯伯和父亲一起到国民党教导纵队做统战工作这段历史,也被父亲毫不犹豫否定。他们说父亲不老实,要动手打父亲,父亲提起板凳指着造反派的外调人员说,你们敢动手,我就打断你们的腿,造反派们被父亲这一举动吓得跑了出去。若干年后,我到成钧伯伯家去,周阿姨还让他儿子成和建四处打听我们家子女的情况,对儿子成和建说,"你爸爸被打倒了,你吴华夺叔叔也被打倒了,他们家的子女怎么样啊?是否安然?吴叔叔和你爸爸可是生死之交的战友"。我听后非常感动,成钧伯伯家"文化大革命"被整的那么惨,人家在危难时刻还惦记着我们。东海舰队的造反派来调查东海舰队政委康志强伯伯的材料来了,父亲义正辞严地说康志强是我党的好同志。这时造反派的外调人员挑唆说:"康志强在二十一军工作时,老挤压你,你还包庇他干什么!"。父亲反驳他们说"我和康志强同志没有个人恩怨,工作上有不同的看法只是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而已,他是政工干部,我是军事干部,这种不同看法是非常正常的,不存在个人恩怨问题"。造反派的外调人员只好灰溜溜地跑了。当时全国的造反派都到家里来抄家,不仅是军事学院的造反派,有许多都是外地的造反派,每天隔二、三个小时就见一拔造反派闯进家中,翻箱倒柜找父亲的黑材料,连我们家里的天花板都翻了个遍,院子里和院墙大门口上都贴满了打倒父亲的大字报大标语,父亲的名字上被打着大叉叉,我那时候只有六、七岁,实在看不过眼,就把老驾驶员仲兆班伯伯的三女儿,因为他们家和我们在一个院子住,陪我拿着扫帚和提着一桶水,把贴在大门口上的大字报和标语撕下来清洗。我正干着,有几个造反派留下来的盯哨人员质问我,我理直气壮回答"我们家就在院子里住,你把这些大字报贴在门上,我们都没法进出"。仲伯伯的三女儿一看情况不妙,就急忙跑回家叫我母亲去了,我正和那些盯哨人员论理,见母亲叫我回去。回到家中就扑倒母亲怀里,感到特别委屈。母亲安慰我说"你父亲是为人民立过功的,不会被打倒的!大字报他们想贴就让他们贴去吧!"因此期间造反派无规律来抄家,有时候还深更半夜来抄家,母亲怕我被惊吓着,常让我到一些父亲的老战友家去住。母亲看这也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还有二个姐姐因为是女孩子,留在家中不安全,就趁着红卫兵串联的机会,二个姐姐带着我到北京亲戚家住了几个月时间。父亲被造反派们关到军事学院汽车连车库里时,我和二哥陪着母亲去看过父亲,只见他和院长张震关在一个车库里。当时,张海阳哥陪着院长张震伯伯住在一起。隔壁车库里关着政委王平伯伯,他门前还站着荷枪实弹的哨兵。看见王平政委连上厕所,哨兵都押着。我那时候好生奇怪。过了一个多月,院长张震在清晨上厕所时,被另外一拔造反派用绳索和学院治冰厂用的大铁钳子,强行把院长张震从厕所二米多高的墙甩过去,进行暴打。父亲因听到厕所外声响不对劲儿,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就听到身后崆峒一声,院长张震从墙这头被造反派甩了过去。父亲连忙跑到汽车连部向当时的江苏省革委会主任许世友和副主任吴大胜打电话报告,并对吴大胜反复嘱托让他们从造反派手里把张震救出来。事后一周母亲到南京军区总医院看望院长张震时,看见院长张震脖子上被勒的印子清清楚楚,不由得说,院长命大,拣了一条命回来。父亲事后也感到有些后怕,说自己过去当过便衣队员和手枪队员时,相当于侦察兵。反应比较敏捷,有战斗经验。如果反应慢一点也会同院长张震一样被造反派抢了去。造反派内部传来消息,他们非要把父亲整死,不整死也要整残了。这时,父亲老战友唐少田陈发新夫妻俩的大儿子唐曙光和几个哈军工大的同学开着美制吉普车冒充外地的造反派来牛棚提审父亲,把父亲救了出去。造反派得知父亲跑掉了,就四处派人抓父亲。父亲回不了家,躲在老战友们家中。像红二十八军女红军之一我的表姑妈范明家中,女红军陈发新家中,老红军傅彪伯伯家中,开国将军林胜国伯伯家中,海军学院浦口教导队江边船上都躲藏过。晚上不敢开灯和抽烟。就这么躲来躲去。造反派也时不时来收搜寻父亲。有一天下午,造反派又到家中来了,他们这次有意识的将我和母亲她们隔开,故意问我,你想不想爸爸。我说:"想"。那你就快把你爸爸找回来嘛,我说:"不知道爸爸在什么地方"。造反派从我口里套不出话来,就扫兴地走了。我将此事告诉了母亲,母亲一把把我搂到怀里,说:"昨天我还带你去姑妈家看了父亲,你要说了出去,你爸爸会没命的,你小小年纪可是救了你爸爸一命啊"。抓父亲的风声越来越紧,军事学院办公室主任马国瑞和秘书徐舫廷等一些对父亲有感情的叔叔们,看父亲这样躲来躲去十分担忧,就决定让父亲去上海,但又不能坐火车和轮船前往,只能坐汽车。他们就从军事学院汽车连挑选了几位政治上可靠的驾驶员,其中也有给父亲开车的仲兆班伯伯,他们去上海的路上,不停地换车换驾驶员,一段一段地将父亲送到上海。1995年,我到北京,时任北京国防大学教育长的徐舫廷叔叔,对我们谈起此事,就像电影电视剧中描述的那样的地下工作者。人员交替掩护保障父亲的人身安全。现在说起来还父亲有点喜剧色彩的气氛。到上海后,先是到老战友上海警备师师长周奇云家中住了一段时间,又到原华东军区参谋长刘先胜伯伯家中住了一段时间,后来父亲的腰伤病复发了(父亲的腰伤是在解放战争中负伤,后来在阅兵中因劳累过度也复发过,这次是因为"文化大革命"被造反派殴打又复发了),连起床都很困难,何况住在老战友家中,也是一天担惊受怕的得不到休养,这时,军事学院一位负责父亲安全的军事学院印刷厂的工人师傅,对父亲讲,首长你这样躲来躲去不行,你还是到我们老家去,我们老家那里很安全,我们老家在山东青岛郊区的渔村里。父亲听从他的建议,去了青岛这位师傅家里。他们全家都十分热情,因为他们家在海边,空气好,父亲得到很好修养,最重要的是这位师傅的老父亲有一手绝活,专门治腰病。给父亲出了一个偏方将父亲的腰伤病奇迹般地治愈了。住了大约几个月时间,父亲从收音机中了解,毛主席号召全国停止文攻武斗,各派大联合的消息后,父亲自己不能再在外面躲了,应该回单位。父亲回到军事学院。这时候军事学院的文攻武斗的运动是停止了。但隶属南京军区的60军支左进入军事学院。这些60军的干部,可能没见过军事学院这么好的条件和环境,把军事学院汽车连的汽车开到满大街跑,他们到家里来,把军事学院配发的电冰箱也给拉走了,配发给父亲使用的伏尔加小汽车也给开走了。几个月后他们把伏尔加汽车还回来了。但是把车中的收音机给卸走了。老驾驶员仲兆班伯伯说,他们把这个车糙得不行,很是心疼。这时候有不少参加造反派的干部到家里来给父亲道歉。觉得在此期间做得不对,父亲都一一原谅了。

吴策叙说父亲的故事

        1969年底,父亲接到南京军事学院被撤销的命令,父亲很伤感。因为,父亲在军事学院整整工作了二十年,从军事学院的筹备到撤销父亲全都经历了。这是军事学院干部少有的。后来,父亲接到周恩来总理的电话,说安排父亲到兰州军区当副司令员,并说你的老部队二十一军就在西北,他们会对你生活上有所关照。父亲带着母亲、我和二哥(俩个姐姐在老家下乡,大哥在舟山群岛当兵)在1969年12月31日乘坐火车奔向了大西北。我和母亲及二哥先在西安下的火车。父亲带着秘书继续往兰州走,父亲到了兰州军区后,司令员皮定均对父亲说,你刚到大西北来,西北生活条件很差,上级又有命令,让你们这些干部先到基层劳动锻炼一段时间,西安是西北最好的地方,你先到那里劳动锻炼吧。父亲回到西安,安排在西安灞桥热电厂劳动。父亲仅带来一位秘书,再无其他工作人员。在热电厂劳动锻炼的还有一位铁道兵的副师长,身边带了六、七个工作人员,其中就有参谋干事助力员公务员开车的司机,当时工厂的领导也不知道父亲是什么职务,只喊老吴。安排父亲到电厂最脏最累的管道车间劳动。有一天,二十一军副军长彭思忠到电厂来看望父亲,见面给父亲敬礼,并说你是首长,怎么干这么脏的活。因为穿着工作服,手上戴着手套,不便还礼,笑呵呵地对他说,我们是来劳动锻炼的嘛。二十一军在陕西支左,工人们也都大慨知道彭思忠的身份。私下议论,老吴究竟是个什么官,连军长都向他敬礼。老吴的官肯定比军长要大,你看铁道兵那个副师长官就那么点大,老吴要比铁道兵副师长官大多了,老吴起码也跟军长差不多大的官,只是老吴平易近人没有官架子。这话议论到厂领导那里了,厂领导赶紧给父亲换了工种。第二天父亲去上班,葛维新秘书对父亲说,把我们调整到比较轻松的工种上了。父亲问葛维新秘书啥原因,秘书也不知道。父亲到了新的工种上班后,听工人们在后面议论才知道是老彭来看望他,带来的好运。从此后,厂领导也时常看望他们了,对他们也特别客气。在他们心目中父亲平易近人,没有什么官架子,他们还是亲切喊父亲:老吴。父亲当时每星期能回家一趟,是从陕西省军区车队要的车,来接送父亲有时候汽车车况非常不好,是解放战争缴获的美制吉普车,大冬天汽车四处漏风,跟我们家一块住在一个大杂院里的,陕西省军区后勤部长史书文叔叔看不过去了,就将他们后勤部的华沙牌卧车调过来,亲自送我父亲回热电厂。父亲很感激他,有时就带他到电厂的公共浴室泡澡,因为电厂的浴池是工人们免费使用,以苦作乐。在此期间,我们家是从南京鱼米之乡来到西北,生活很不习惯。当时西安的居民供应很紧张,每人每月粮食95%都是杂粮,大部分都是玉米面和红薯干。5%的细粮也只是标准面粉,根本没有大米。每人每月只有半斤肉和半斤食用油。一开始只有母亲、二哥和我三个人的粮本。1970年底二哥当兵走了,就剩下母亲和我的粮本了,供全家三口人生活。父亲的供给关系不明确除了工资什么也没有,省军区也不管。二十一军这些老战友们胡炜、杨益三、姬从周、刘正昌向我们伸出了援手,给我们大米和食用油。独立师五团的赵福元政委把他们团从大荔农场打的大雁送到家里。这可解决了生活上的窘境。就这样也感觉很紧张。因为,南京军事学院分配到陕西的有七百余人,有的人听到我们家里有大米,都来打牙祭。有的还说,我们不要吃菜,只要有大米饭就够了。父母亲待人忠厚,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只要有就和大家一块儿共享。

        1971年开春的一天,父亲的秘书葛维新对父亲说,他听说原南京军事学院那帮造反派给父亲档案里塞黑材料。所以说父亲才这么倒霉。父亲当时不相信,因为没有任何组织正式找父亲谈话,对父亲有什么错误给予任何的处理决定。秘书当时很无奈。母亲也同样有父亲的二十一军老战友来问她,父亲到底犯了啥错误,母亲当时回答,华夺没犯错误,资产阶级当权派的帽子大了去了,给谁都能戴。那位老战友对父亲说,他们上级给他们打招呼了,说:"老首长犯了很大的错误,见了老首长的面,表面上要热情,但不要主动接近"。母亲当时感到莫名其妙。到了林彪事件后,父亲从电厂劳动锻炼结束。周恩来总理又给父亲亲自打电话,对父亲讲,现在"文化大革命"中,先出来工作再说,不要计较职务的高低。父亲听从了总理的指示。给父亲挂了一个陕西省军区副司令员的名头,让他到陕西省国防工办支左工作,先当副主任,父亲因为听了总理的话,没有计较职务高低,先工作再说。几个月后,父亲又当了国防工办的主任,后来父亲的秘书刘锡泉叔叔也对父亲说,军事学院的造反派给父亲档案里塞了黑材料,父亲对刘锡泉说,那也没有组织找我谈过话呀。我究竟有什么问题呀。父亲心想,先工作再说吧。所以,父亲在国防工办管着陕西三十多家兵工生产企业。职工就有四、五十万。其中有二、三个大企业都是省部级的规格。里面也有很多老干部被造反派打倒了。当时,他们还肩负着抗美援越的军工生产任务。父亲借此机会来解放那些被打倒的老干部。其中,秦川机械厂的老领导胡绍清被打倒扫马路,父亲对厂里的革委会班子成员说,你们要老中青三结合,把胡绍清结合到班子里来。那些人没有办法,只好照办。有一次父亲到该厂检查工作,上厕所时看见一位比较熟悉的面孔,原来是空军学院的政委(院长)他是回民支队的政治部主任刘世昌同志在那里扫厕所。父亲上去问,你怎么在这儿呢?他说他也是在空军学院被打倒了,下放到这儿劳动锻炼。父亲说,你等着,我让他们重新安排你工作。父亲对厂里的革委会成员说,你们太不像话了,人家是来劳动锻炼的,你们把他放到这儿扫厕所。你们要把他结合到班子里来工作。他们也只好按照父亲的意图办事。像这样的事举不胜举。因此,工厂里的革委会成员中的造反派出生的,对父亲的做法很不满,就将父亲的做法告到了当时的陕西省革委会一些造反派成员那里,他们说父亲资格老,有来头,不好办。其中,有位叫吴桂贤的省革委会副主任,在一次群众大会上点了父亲的名。每过几天,这位吴桂贤(后面当了国务院副总理)的丈夫来到家中给父亲道歉,说:"吴桂贤是纺织女工出生,没什么文化,被一帮造反派给捧上去了,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请老首长不要计较她"。父亲听了很是宽心,也了解到吴桂贤并不是什么真正的造反派,她还有这样一个知书达礼的丈夫,也很不容易,就谅解了。在此期间,父亲还想方设法地解决老干部子女工作问题。其中,新四军华东党校的王教授的女儿王小青,在陕北插队。父亲一看是王老师的女儿,就想方设法地让她上了大学。又知道原来军事学院被打倒的院长廖汉生的三个女儿都下放到陕北插队,父亲把她们找到家里来,其中,年龄最大的一位女儿,安排到国防工厂当工人,其次的安排上大学,年龄最小的安排当兵。父亲说,你们父亲都被打倒了,没人管你们,我来管!这三位姑娘用感激地目光看着父亲。其中,还有一位老战友上海市副市长裴先白的女儿,小名叫毛毛,安排到二十一军当兵。二十一军具体办事的人就拖着不办,在我们家住了半年多,父亲只好安排她到工厂去当工人。裴先白杨天夫妇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才解放出来平反。原来杨天阿姨是国家主席刘少奇的亲戚。"文化大革命"被整的那么惨。二十一军具体办事人知道他们底细,拖着不给办。我们才明白原来如此。直到1974年,父亲的秘书刘锡泉叔叔又给父亲讲,军事学院造反派给父亲档案塞黑材料一事。父亲也看到一些文革中被打倒的老战友,都陆续恢复了工作和职务,才感到情况严重。1975年开春,父亲突然叫我陪他去外面转一转。我叫上司机开上车,父亲叫车往长安县杜曲韦曲开,走到一颗隋唐时期的千年的白果树下,父亲对我说,当年他们红二十五军长征都打到这里来了,并打垮了杨虎城的警备旅,活捉了旅长,当时他们押着旅长的时候,旅长对他们说,我是地下党,自己人不要误会。他们报告了军部和鄂豫皖省委,但是得到上级的命令还是要枪毙他。就在这颗大树下枪毙了。几天后,鄂豫皖省委得到中央的回复,说此人就是我党地下党员。父亲听到此事后,感到非常惆怅。当地下党死得真冤枉,还被自己同志给杀了。我看到父亲心情很不好,就劝父亲回家吧。父亲在回家路上对我说,外面的敌人再强大也不怕,就怕自己内部出问题。三几年搞肃反运动,杀了那么多的自己的革命同志,自己也差点被杀,要不是徐海东救命,活不到今天。然后,1975年7月份,我正好放暑假,父母亲就带着我和刘锡泉夫妇上北京去落实父亲的问题。父亲在路上说,"`文化大革命`前,我就是兵团级干部。我把这个事情落实了就退休了"。母亲也在旁边悄悄对我说"你爸爸原来是兵团级干部,先在弄个陕西省军区副司令的名头,省军区除了发工资外,什么都不管,这叫啥副司令?!你爸爸一直吃得是咱俩的粮食,连什么油票、布票、粮票都没有,得亏二十一军老战友接济我们"。我们到了北京后,北京空军副司令兼三机部副部长张孔修,安排我们一行四人住到三机部招待所。父亲将申述材料分别递交到总政梁必业手里,梁必业让父亲先等着。一星期后,梁必业说,已将材料转交给当时的军政大学,因为你是军事学院的人,很多资料都在他们那里。梁必业说完的第二天,军政大学校长肖克,就亲自来接父亲到军政大学招待所入住。并对父亲特别热情。父亲也很感动肖克校长的这番好意。我们一行四人就此等待消息。等待消息期间父母亲走访老战友,老领导。此时,老领导郑位三去世,我们一起到家中吊唁。在追悼会上,父亲没有看到周总理出席,我们也听说是总理病重了,父亲回来后,心里很是担忧。一天早晨,我陪父亲散步时,碰见军政大学政委唐亮,唐亮对父亲很不客气地说,"你是军事学院的人,上访怎么上到我们这儿来了"。父亲也不和他辩解,我的问题总要有一个部门来管吧。说完就走了。过了没几天,早上散步,又碰见唐亮政委了,唐亮政委还是不客气地对父亲说"你回去吧,回去上班就行了"。父亲当时也很尴尬,说"我的问题没有解决回去啥?"唐亮说"你的命令都下了,到兰州军区当副司令"。父亲还以为他在说玩笑话。父亲说"也没有人找我正式谈话呀,我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得把问题弄清楚"。唐亮政委说"弄啥清楚?回去上了班就清楚了,其它问题再说"。吃过早饭后,父亲和母亲到副总参谋长胡炜那里去。胡炜对父亲说"上周邓小平把他和总政管干部的主任叫去,翻着文革前,兵团以上干部花名册,一一核实。在点到你时,我说你在陕西省军区挂了个副司令,邓小平毫不犹豫地说,此人到兰州军区当副司令,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的命令也正式下来了,兰州军区副司令"。父亲这才明白,他的问题并没有真正平反。虽然职务恢复了,但是自己还有问题的尾巴,现在也只好这样了。父母亲回到招待所,母亲有些激动地对我说"你爸爸是革命革出来的,党和人民不会忘掉他的,我们在北京待几天,你马上要开学了,先回西安"。一周后,父母亲也回到西安,兰州军区派了飞机接父亲到兰州军区上任。父亲一上任就接受任务,分别带领兰州军区"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学习观摩团参观学习。父亲带着学习团,先到山西去参观大寨,大寨的领头人是陈永贵,当时的国务院副总理,亲自接待了父亲。对父亲他们特别热情。在谈话中,父亲才知道,二十一军六十三师原来在山西驻防期间,曾经帮助大寨修梯田。铁姑娘郭凤莲的爱人就是六十三师的一位排长。父亲连忙找63师师长魏新民叔叔具体了解情况,才得知原来如此。父亲这才明白,事后父亲带团到了太原转乘火车时,期间遇见了华东军大军事学院的老战友,时任山西省军区司令员兼63军军长的谢振华伯伯,谢振华知道来山西后去了大寨,并对父亲说,陈永贵这个人不咋的,过去就是一个村霸,人不怎么样,有很多事情是吹牛吹出来的,现在当了国务院副总理,架子大的不得了,像我们这些人去见都见不到他。并问父亲见到陈永贵了没有?父亲说见到了,并且还很热情。然后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谢振华。谢振华笑着说,难怪啊,他有求于你。其它军区学习参观到他那里,他理都不理。父亲回到兰州军区后,工作分工是分管民兵预备役工作。他和副政委卜占亚同志一起下基层检查工作。主要是各个省军区和军分区的民兵训练工作。在下部队期间,军分区的领导大部分都在军事学院学习过,早就认识父亲,对父亲非常热情和尊重。对卜占亚副政委中印自卫反击战时担任54军师政委也曾来到过西藏和青海,对这边也比较熟悉。他们共同上了海拔四千多米的玉树和果洛高海拔地区。据分区领导对他们俩讲,这两个分区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来过军区领导了。因为这边高原反应强烈,有些领导走到半路就受不了了,掉头回去了。你们两位军区领导来看望他们非常感激!看见两位领导来到高原身体能够适应高原,他们说,我们卫生所把氧气都给准备好了,随时抢救。看到两位首长安然无恙,心才放下来。父亲回到兰州后,感慨地说"过去听说高原部队生活条件艰苦,自然条件这么差,没有好身体到那里去真不行"。父亲在担任兰州军区领导期间,走遍了所属三省一区的军分区和50%的武装部。为兰州军区的建设也是竭尽全力,并组建了预备役师(旅)。为民兵预备役和国防建设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吴策缅怀父亲

        父亲还不忘"文化大革命"中被打倒的一些老干部非常同情他们的遭遇,因为自己也经历过磨难。像原青海省军区副司令孙光的子女递过来的申诉材料。因孙光"文化大革命"中,自己被整死。父亲非常同情他们子女的遭遇,帮助把申诉材料交给兰州军区党委,得以平反。父亲的战友时任甘肃省交通厅副厅长周焕南领来一个个子不高的老头,脸上布满了风霜和绉文,周叔叔向父亲介绍说"这位同志叫慕生忠,在交通系统劳动改造的老干部,他原是兰州军区后勤部政委,后任甘肃省政府副主席,曾经带领修路大军建设青藏公路,老爷子一听,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修路将军慕生忠,"四人帮"打倒后,他的申诉材料递不上去,所以就跟周厅长来找父亲,父亲安慰他说"你别着急,我帮你办"。父亲就像兰州军区党委做了汇报,随即就给慕生忠将军平了反。安排在甘肃省人大工作。父亲像这样的事做了许多。比如,父亲到青海省军区检查工作时,发现那么多干部别靠边了站。父亲一打听,说他们都犯错误了,说他们在"文化大革命"中,支左工作中犯了执行路线的错误。父亲仔细了解,他们根本没有什么错误,因为青海是少数民族地区。条件又这么艰苦,当时上级的命令,他们不得不执行。父亲就向兰州军区党委也做了汇报。像青海省军区政委鲁治安、参谋长刘学基等人重新安排了工作。还有炮15师原师长铁风,也因为在"文化大革命"当中,支左问题受到牵连,父亲对他很了解,他是1935年入伍的老红军,曾在陕西省国防工办系统的工厂里支左。给他也重新安排到47军担任副军长。父亲所做一切,赢得了兰州军区老西北干部及外来干部的一致好评,树立了极高的威望。尽管父亲是分管民兵工作,但他也常到所属的野战军去检查工作。许多师以上领导多曾在军事学院学习。尤其是二十一军六十一师是他的红军老部队,六十三师他担任过师长,但他也常去62师去看看。47军他也常去,那里有他的一位老部下副军长韩曙,韩曙是红十五军团第一次东渡黄河时,为父报仇的韩曙参加了红军就在父亲那个连,当时,韩曙刚16岁,他来接替毛和发通信员的岗位,毛和发提升为排长。毛和发后来也成了将军。因为父亲这个连出了好几位将军有周世忠、高林、毛和发 、张谒诚。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直至1980年军委才正式通知给父亲"文化大革命"期间所谓的档案黑材料问题予以正式平反。从此后,父亲不再是有"尾巴"的副司令了。

        1982年以后,父亲退居二线担任顾问。但他仍然关心部队的建设,1983年兰州军区在报批六十一师为"钢铁红军师"时,千方百计收集整理资料,凭记忆默写红二十八军改编为新四军四支队时的连以上干部名册。还专门派人到一些四支队老战友处核实资料和情况,功夫不负有心人。1984年,经中央军委批准,兰州军区报批的61师"红军师"予以核准。1986年,中央军委派47集团军到老山前线轮战,61师协同47军一并作战。父亲对61师的领导再三嘱托要把部队带好,并对他们说越南那些指挥官对我军的作战方式非常熟悉,不能麻疲大意。越南那些高级军官都在南京军事学院学习过。像他们的总参谋长文进勇就是父亲在兼任南京军事学院外训系主任时的学员。此人不可小觑。你们带部队到前线去一定要摸清对手的情况,这样才有把握。在61师向老山前线开拔时,父亲亲自到火车站一列一列送行。他们的师领导果然不负众望,圆满地完成了轮战任务。1988年,我军第二次授衔时,父亲被授予"一级红星功勋章"。父亲退休后,我问父亲"你这一辈子最值得骄傲的是那些事?"。父亲对我说"他跟爷爷一块当红军,全村有近二百人参加了红军,到解放时,全村只活下来了三个人。一个是父亲的堂叔吴文殿,另一个叫熊启松,他抗战结束回到老家。他只是一个农民享受红军待遇,而自己被授予将军,真是一将成名万骨朽,自己很幸运活了下来""第一次下部队到甘肃河西走廊时,沿途有不少西路军失散的老红军,他们都是红四方面军从鄂豫皖和四川参军的红军战士,他们还背负着叛逃的罪名,多亏徐向前元帅在粉碎`四人帮`后向中央申诉了这些情况,到了八十年代他们才得以平反",说"刚解放时,当时的民政部长郑位三也曾提出这个问题,被极左路线说成"位老"右倾,靠边站了"。我又问父亲有没有比较遗憾的事。父亲说"有"。他原想当4师师长,后来的61师师长,却阴差阳错当了6师师长,即63师师长;第二件遗憾,就是没有当二十一军军长带队入朝和美国人打仗。第三件就是把你妈妈的工作搞丢了。因为你妈妈1955年转业到江苏省政协已经上了一个月的班,刘伯承院长找我去谈话,让我和你妈妈商量,把工作让出来,给那些军区司令和军长们的爱人。让你妈妈担任军事学院家属委员会主任。直到1982年像你妈妈这样的同志才落实政策,每月发50元生活费。同你妈妈一样到地方上班的同志,现在都是厅局级干部。父亲为此也很懊恼。父亲说了他的三个遗憾。我们也被深深地感动。父亲心里总装着部队的建设和发展,从没考虑过自己的得失。父亲在我们心中永远是伟大而又平凡,有血有肉的人民英雄!自从他参加革命以来,身负四次重伤,从手上到腿上,腹部和腰部都受过伤。被评为"二等甲级残废",父亲乐观开玩笑地说"比起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战友和将军,自己幸运多了。

        今天,在父亲百岁诞辰之际,我们把父亲的点点滴滴又翻了出来,用于缅怀父亲,为人民立下的丰功伟绩,并教育子孙后代继承先烈的光荣传统,不负先人!父亲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儿    子:  吴        策

                        儿    媳:  胡  靜  敏

                        孙    子:  吴  启  光

                        二0一七年十月四日

                            农历八月十五日

作者吴策、胡静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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