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里白条张顺，应该很有钱吧？

《水浒传》第38回：

宋江在琵琶亭酒馆，想喝鲜鱼汤，酒保说：“今日的鲜鱼还在船内，等鱼牙主人不来，未曾敢卖动，因此未有好鲜鱼。”可宋江小弟李逵不信这个邪，他立马就奔江边来了。

江边上八九十只渔船一字排开，渔民们在睡觉、结网、洗澡，鱼贩们则都在岸上坐等，他们跟李逵说的也是：“我们等不见鱼牙主人来，不敢开舱。”

渔民们有原则，守规矩，理由正当，但人家李逵是只管大斧子排头砍去的人啊，哪听得了这话，他上来就抢。结果还因为操作不当，瞬间就把人家一舱鱼给放跑了。

渔民们气坏了，一齐上来打他，打不过，只好逃，这时候鱼牙主人、浪里白条张顺，终于上场。

张顺在岸上，当然也只有挨揍的份，但是他会激将法，能把李逵激到小船上。

李逵到了船上，那就是张顺的天下了，他手一动，小船箭也似的投往江心，脚一踩，小船立刻翻了个底朝天，于是黑旋风到此便再也旋不起风，不管黑风白风，只能变成一只落汤鸡。

这后面，若不是宋江、戴宗赶到，跟张顺攀了个亲戚，他做了鱼鳖虾蟹的朋友也说不定。

这故事料想大家注意的一定是那场打斗，对李逵爱谁谁的憨气鲁莽，和张顺水上功夫的神奇最感兴趣，而将这里两次提到的鱼牙主人，轻轻略了过去。

鱼牙主人是个什么玩意儿？我简单一说，你就知道这有多厉害了。

古人的这种牙，其实就跟现在的中介、经纪、中间人差不多，他们一般叫做牙人。

牙人最早的时候，出现在牲畜交易中，后来就各行各业都有，大约以唐宋明为最胜。明代已经有了专门的牙店、牙行，那就是中介所、经纪公司的意思，清代后来之所以曾经禁，那是因为牙人越来越不像样，已经有了一个臭名叫市侩。

只不过这禁到底没禁成，商业缺不了经纪人、中介，这行业的利润也让人趋之如骛，大家顶多只暂时做了地下工作者而已。

但这并不是说，商业发达的宋代就只有一个个小牙人，而没有垄断性质的牙行，实际上这鱼牙主人，就可能不只是渔业牙人，而是行业老大、中介经理的意思，那就是说，浔阳江那处地面的鲜鱼交易，都是他张顺说了算的。

牙人不产不贩不卖，只管牵头、评定、定价、主持交易、提成，一般要抽十分之一。

他们早先还都是由识货、懂行情、有威信的市井老人担任，后来就被一些关系户、豪强、地头蛇把持，大都还持有官方许可，属垄断性质，有监督或代收赋税之责。

而牙人上面还有牙行，一行之中还可能有经理，某牙主人不到，这货物你根本是不敢买卖的，试想，张顺这得有多大的权力，多大的收入？光这里提到的那上百只渔船，就已经非常可观了。

这简直就等于说，他是在抽全市房产交易，或者服装、粮食、珠宝交易的头，天天拿全行业的十分之一。而这如果还有各种作弊的话，那就无异于抢钱。

张顺这一行，说起来作弊的可能性不大，他更未必肯去干那种短斤少两，哄抬价格的事，而有些行业，比如珠宝之类，那油水可就太大了。

牙人、牙行，总会出现一些败类，也就是黑经纪、黑中介，他们常常会买主卖主两边骗，抽一份昧一份，有时候甚至还会动用势力，强行介入，强行抬价、压价，反正怎么发财怎么干。

由于他们做的一般是大宗生意，里面还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损招，牙人、牙行富甲一方的比比皆是，所以清朝就曾出过这样一件事。

北京有两个人为争夺牙行生意，一连斗了好几年，也没分出个高下，于是他们到最后，就互相约定打擂台：谁敢把自家的孩子扔进油锅里，谁就永远独占。

结果打擂那天，其中有一个因为心软，就败下阵来。

而那个冷不丁就把五岁的孩子投进油锅的家伙，竟还把儿子的尸体供在牙行里，一旦有人来争，就指着儿子的尸体说，你要也能这样来一次，那你就来争。

虎毒还不食子呢，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够像他这样狠毒？所以来争的人无不抱头鼠窜。

这件事足以说明牙人、牙行的利益有多么巨大，所以说，张顺的鱼牙主人，也可能是打下来的，张顺也应该是很有钱的。

做鱼牙主人的张顺，肯定跟官府也有一定关系，那么这个有点钱，有点关系，还一般没人敢欺负的人，为什么也会上山为寇呢？

张顺是浔阳江上一霸，凡为霸，当然就是不老实的。

他的上山跟宋江、林冲之流不同，他是因为营救宋江、戴宗被通缉，这才上山的。

如此说来，他就真正是一条江湖好汉，纯粹是为了一个义字。

意气相倾，义之所在，千金可散，虽死不辞，那么张顺就应该算一个真正的侠了，这种侠，在《水浒传》中难得一见。

文 | 九鸦

图 | 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