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2

“影子，其实有人知道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我抿了口杯中的咖啡，盯着站在我面前的朋友。

“谁？”影子问到。

“你。”

“我？”影子疑惑起来。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影子吗？”

“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名字就叫影子？”

“当然不是，这是果，不是因。”

“什么意思？”影子还是一脸糊涂。

“你是只影子，所以你叫影子。”我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指着天说到：“你和我，都只是被创造出来的二次元世界的生物。当我的心被偷走，故事就开始了，你和我都是在那个时候被创造了出来的。”

“所以即使没有心，你也不会死掉？“影子越发的好奇“：“按你说的，我们都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不应该用假这个字来形容。既然我们已经被创造出来，那我们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我的意义，是做个心被偷走的男人，而你的意义，则是只妖，一只影子化成的妖。这就是你为什么叫影子。”

“你怎么知道的？”

“你玩过游戏吗？”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影子更是不解，我没有管他，继续自言自语道：“你说，你打开游戏的时候，里面的人知不知道自己是在游戏里呢？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心被偷走的时候，我清楚感觉到了游戏的开始，脑海中有个声音说着：游戏开始。那之前的记忆，一切都是木愣愣的，像是被刻刀硬生生刮在木板上的，它确确实实存在，却如此不真实的在我脑袋里横梗着。当游戏开始那瞬间，我的记忆才活过来。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就像空房子里突然漏进的风，你看不见它从哪儿来，可它就是来了，绕遍你全身，让你浑身上下都能感觉他的存在。”

影子歪着头，想了半天，不时用自己大而粗糙的手抓着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忽而，他的脸上露出顿悟的表情，而后又陷入了痛苦之中，失落的情绪从他茫然的眼神中流淌出来：“我懂了。也就是说，我们都是假的是吗？”

“不，对我们来说，我们就是真的。存在即合理，难道仅仅因为我们是被文字塑造出来的人，我们就不存在了吗？当然不是。”我望向窗外。今天的阳光好的很，从十一月的天空中漏下，明媚且不使人感觉到热，只是暖。行人们匆匆走着，维持着对于世界一贯的熟视无睹的态度：“你应该感到开心才是。你看，窗外的那些人，他们也是真实存在于我们这个次元的，但只因为他们不是主角，所以他们的面目永远是模糊的，创造这个世界的人，甚至不愿花一丝精力去描述他们，在窥视这个世界的人眼中，窗外这群人永远是一片模糊的。而我们，至少是有名字的。”

“你看看窗外那群人。每个走在街头的人，都想变得不平庸，而这恰恰是平庸之人拥有的平庸理想。大多数的男男女女，一生都只能过上平庸的生活，而他们却又总是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是最独特的那个，并且不惜为此编造各种谎言安慰自己。他们怎么就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呢？接受自己是个凡人的现实。”我接着说到：“但是我们不同，影子，既然我们现在成了这个故事的主角，那我们就注定不会平庸了。”

“还是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或者说，创造这个世界的人，故事的作者，他会让你明白的。”我问道。

影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我，手在他那个硕大的鼻孔里肆意的搅着，仿佛里面躲着只猎物，而他的手指就是在洞口围追堵截的狗熊。他忽而叹了口气：“你这小子，不会是因为失恋对你打击太大了，还是心被人偷走了，整个人魔怔了啊？”

“算了，你肯定会相信的。现在，你知道那个偷走我心的女人是什么身份了吗？”

"我怎么知……”

影子的话刚说了半截，却突然将剩下的话咽到了肚子里。他眼睛瞪得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情况是被刚才咽下去的那半截话噎着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我……我好像知道是谁偷走了你的心了。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呢？狐狸？狐狸怎么会变成人呢？”

“哪只狐狸？”

“青丘狐，西王母家养的狐狸，她好像住在……呃，我想想，好像住在九十九重天。你要是想找回自己的心的话，估计要上天去找那只小狐狸了。嘿，我脑子里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东西的，难道……”

“没错，应该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我们估计称之为作者吧，他往你的脑海里灌输了这些记忆的。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Fxxk，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正常的生活，难道要帮你找到心才行？……”

“当然，不然故事怎么结尾？只要作者一天不去休息，我们一天就处于这种被视奸，被操控的状态。没办法，早点去找那只小狐狸吧，我快困死了。”说完，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没了心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明显不如从前，站着都会觉得困。大概，被人把心偷走的那天，连我的惊魂也遗失一空了，只留下空空的肉体，行走于尘世。我只想睡，安眠一晚发现自己又成为了人，或是坠入无边深暗，我都愿意，只是不愿意现在这样子，成了个只留肉体的人。

影子边说边给我做了个扇翅膀的动作：“找那个小狐狸可不容易，人家是西王母的爱宠，住在九十九重天呢。天那么高，我等寻常人怎么上的去？要不，咱自己飞上去？”

“飞？难道要自己长个翅膀？？”我问。

“当然不是，我这只是做个示范好吗？你见过正常人能够长翅膀的吗？”

“可是我本来就不是很正常啊，你见过没有心还能活的人吗？难道我能被称作正常人？”

“这倒也是。”影子嘀咕道。

于是我和影子都笑了起来，像是两个莫名其妙的傻叉。

“要是想上天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找马克斯就行，就是那个开发私人火箭业务的哥们，据说他的火箭能带人上天的。”

造火箭的马克斯我没听过，马斯克我倒是知道的：“你确定你说的不是马斯克？”

“NONONO，马斯克的火箭只能帮你上太空，要是想上天界找那只小狐狸，你得找马克斯才行，这位可是专门负责妖界升天业务的，只要你有钱，就算是10年修行的妖他也能搞上天。”

“怎么找这家伙？”我问道。

“跟我来！”说完，影子领着我走出了咖啡馆。门打开，被隔绝的冷空气就将我团团抱住，让我禁不住裹紧了大衣。影子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默默的跟着。前方的路，是看不到的虚无，回望来路，也早已模糊不可见。我所处的世界就是这样，周围的一切只要离我过远，虚构世界的那个人便懒得花费精力去维持。从我这个角度看来，世界便是不断处于新建与崩塌状态之中。

影子带着我从大路拐进了小胡同里，胡同里弯弯绕绕，一条连着一条。据说，北京的胡同是没有死路的，不管你怎么走，只要你走下去，总有能够找到出口的时候。

秋天的胡同里人不是很多，当然更主要的应该是因为今天是周三，人都去上班了。胡同里稀稀落落的能看到树，叶子大多已是通黄，在北京难得一见的深蓝色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热烈，连铺在地上的落叶，也同被浇在地上的火一般。这一切，都让我心情舒畅的很。我这时倒不想理睬心被偷的事了，只想搬张躺椅在这里晒整天的太阳。

然而影子还在前面走着，不时要回头示意我跟上，我们就在迷宫似的胡同里绕了小半天，终于到了一户四合院门口。不同于胡同里其他房子喜庆的红，这户人家的门是墨绿的，墙也是墨绿的，就连偶尔露出的半截砖，也是墨绿的。整间房子透着难以名言的阴沉，像是有无名的野兽潜伏，正等着我送上门似的。不详的预感卷上心头，我问到：“难道你说的那个马克斯就住在这里？”

影子摇摇头：“不，马克斯不住在这里，这里只是个入口，通往妖界的入口。”

我向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走去，贴着大门，从门缝中窥视着院内的环境，仿佛想要一眼看穿，这里不过是个子虚乌有的地点，就连狐狸盗心的事情都是假的。然而门缝后面什么也看不到，我转过头看向影子：“入口就在这个门后面么？”

“哈哈，你又猜错了。”说着，影子在院门口的一片小水洼停了下来：“真正的入口在这儿！把头伸进去，你就能到达妖界了。”

“就这儿？你们妖界的入口也太随意了些吧？这要是普通人不小心踩进这个水坑怎么办呢？”我撅着屁股蹲在水洼边，平静的水面将我的脸映衬的格外帅气。果然是主角待遇，我心想，估计作者用作这个小水潭渲染的内存，都比外面那些路人要高了，而这也不过是为了让我相信，这个世界的真罢了。

“就是为了防止普通人一不小心也进去了，所以姿势一定要正确，要头朝下倒栽葱式的掉进这个水坑，才能穿越到妖界。别犹豫了，走你！”不待我犹豫，影子在我撅着的屁股后面来了一脚，水坑在我眼前无限放大，由小水坑化为了太平洋，我那张略显惊慌的脸印在水中，离我脸的距离也逐渐拉近。

“卧槽……”伴着长长的回音，我倒栽葱式的跌进了水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