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2018-06-17  本文已影响0人  HyunAlike

席慕容说:“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这句话在我脑海里放了七八年,也是奇怪,一看见中秋的月亮,我这个离家四千里的人又自然而然的想起这句话来。果然有些事情不是听说就能懂的,得经历,才能真真切切的明白其中的感情。

我有些想家了,想念红砖白墙的房子,门口那条懒洋洋的大黄狗,想念母亲烧的饭菜,父亲长满老茧的双手。那些曾经习以为常的关于故乡的点点滴滴在乘以两千里后变成一种极为庞大的愁绪,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

原来我也成了文人墨客笔下的游子之类的人物。

小时候家里穷,上完学得自己走回家,天黑了还没到家是常事。家后面有片小竹林,白天还好,看见那绿油油的竹子还挺欢喜的,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真的是草木皆兵,每回经过我都得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走几步就得回头,瞧瞧后面有没有东西跟着。风一吹,那密集的竹林就嚣张起来,张牙舞爪,在我眼里成了吃人的怪物,森冷无比。

家里晚上是点着灯的,那点微弱的光对于彼时害怕的我来说无异于太阳。再大的恐惧,一到家就全销声匿迹了,满脑子只有母亲烧好的饭菜,美美的吃上一顿,洗澡,睡觉,明天醒来又是开心的一天。

后来父亲花了四天时间把竹林砍得一干二净,晚上回家是不害怕了,可白天看着空落落的山坡,又怪想念的,你说人吧,真是个矛盾的物种。

我问过父亲:“爸,你把竹子砍了干啥?”

“卖钱。”他一向惜字如金。

母亲偷偷告诉我:“他呀,就是犟!每次你回家,他都在一旁藏着,看你怕成那个样子,怪心疼的。”

我当然知道,有次放学放得早,我看见父亲在黄昏时钻进竹林,藏得严严实实的。从那时起我就不害怕了,有家里的灯火,有竹林里沉默如山的背影,什么妖魔鬼怪还不得速速退去?

家里最热闹的时候莫过于过春节,一家人忙上忙下,屋里屋外给收拾得一尘不染。春联一贴,好像初冬的寒意都少了几分。母亲早早起来,在厨房里忙活一天,我给母亲打打下手,没事的时候就盯着母亲的手看,在想是怎样一双灵气的手才能做出如此美味佳肴,怎么也吃不厌。

到了晚上得守岁,等着母亲把菜端上桌,一家人围成一圈,大动碗筷,吃得不亦乐乎。母亲总是给我夹菜,生怕我吃不饱,到后面吃不来了,堆了满满一碗菜,饭呢,还一口没动。

我把手拿到母亲面前晃了晃,说:“我自己有手。”

母亲一下子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吃完饭后,一家人围在火炕前看春节晚会,凌晨三四点时父亲就把鞭炮摆好,点燃引线,噼里啪啦,新的一年,在火红的春联和鞭炮里,声势浩大的来临。

我们那里夏天是很热的,到了七八月农忙的时候,父母得顶着烈日炙烤,在田里抢着割稻穗,我想下去帮忙,父亲却不让,给了我一顶草帽叫我在田埂上坐着,渴了给他们递递水就好。

我看着父亲弓着腰,黝黑的皮肤晒得通红,一镰刀下去,手顺势一挽,起来时手里就多了一大把稻穗。如此反复,稻穗一茬一茬的倒下,父母的汗水,也流了一遍又一遍,汗流成河,怕是一点都不夸张。

等到父亲向我招手,我才能拿着水瓶名正言顺的跑到田里,把水瓶递给父亲。他用宽厚的手掌接过水瓶,手上还沾着些泥土,一条条青筋暴起,乌黑里泛着通红的光,让我想起了烙铁的铁块,肯定很烫。但父亲面无表情,他做事很少拖拉,连喝水也是如此,大口大口的吞咽。我看见父亲的喉结有力地抖动,他在抢时间,或者说企图从时间里抢回更多的生命。我的父亲,真的是极其伟大的人物,至少对我和母亲而言是。

我在父亲喝水的那短暂几秒里,好像看见了父亲忙碌的一生。回到田埂上,我把头埋在草帽的阴影里,倒不是害怕毒辣的阳光,而是怕父亲看见我有点泛红的眼眶。

你问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父亲一辈子驼着背,背着我,背着他以为的希望,尽可能的走得远些,好让我活得更好些。

其实我不大愿意成为这样的希望,我害怕我活不出父亲的希望,到最后连自己的样子也活不出来,成了个四不像。

后来长大些,倒愈发沉默了。我本就是个不善表达的人,这点随我父亲,以致矛盾不断,谁也不肯低头,母亲夹在中间,两边跑,累得够呛。

在长时间的冷漠里,那些最开始的温暖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即便我们清楚地知道彼此的情感,但没办法表达,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

再后来就是现在了,我离了家,远在两千里以外的天津,父母也不在家,去了更南的地方。一南一北,隔了大半个中国,迢迢四千里,那些模糊的记忆倒又清晰起来,原来不是遗忘,只是蒙了灰,等着有人拾起而已。

我在两千里以外的天津怀念家乡,怀念父亲和母亲,也怀念过去的自己。这种怀念本身就是一种愁绪,大致可以理解为乡愁之类的东西,在中秋里更加显现出来,“每逢佳节倍思亲”,说的便是如此。

我想着:有朝一日,游子归家,家有父母,饭菜依旧,多置一双碗筷,一顿饭后,恰是回到那十一二年前年夜饭的场景,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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