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日常律师随笔

远去的身影

2021-06-22  本文已影响0人  金钗银环

2017年11月9日,父亲陪客商到苗圃地挖树时,忽然倒在地上再未醒来。他走之前的上周六早上,曾突发胸口疼,他在电话里告诉我后,我星期天已赶回老家,打算星期一带他去医院做检查。

在这之前,父亲身体一直很好,连感冒都很少有。只是后几年他一直腿疼,因年轻时过多劳累,劳损落下了病根。

星期一早上我去弟弟家接他时,他正哭着给我哥打电话,那时我哥开夜班出租刚睡下。看见父亲第一眼,只见他脸上毫无血色,但只在一瞬间又恢复正常。

在看内科医生时,他一直强调前天胸口痛,差点没挺过来。

父亲向医生陈诉症状时,是我从没见过的语气和神情,父亲在我心里,一直是坚强的,再苦再累他只默默承受,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他说那天以为自己会不得了,我还在心里发笑,心想父亲何时起学会了妈妈的夸大其词。

医生听了他的心脏,认为没问题,又让他指疼痛位置。父亲指一下胸口说,这里,医生问他确定,他又换个位置指一下说这里。医生笑说老爷子,那里是胃,但还是开了心电图和胃镜检查单。

父亲这几年总觉腿疼,我特意给他挂的骨科专家号,检查结果并没啥问题。医生说腿疼是膝盖磨损,要想好只能做手术换人工膝盖,或拄双拐减轻腿部压力,根据父亲的年龄和症状,医生并不太支持手术,只建议我给父亲买拐杖。对这两种方案,父亲都很排斥。

父亲是个要强的人,十三岁丧母,他一人拉扯大弟弟妹妹,姑姑出嫁叔叔参加工作后,父亲才和母亲成婚。

哥哥还未出生爷爷也去世,外婆家和我们相隔几百里,我们兄妹三人从小无人照看。在这样的困境中,父亲用他勤劳的双手,从几十亩薄田里发家致富,把家经营成80年代有名的万元户。

只是哥哥和弟弟,未遗传父亲吃苦耐劳的美德,父亲对他们一直不满。陪同父亲检查过程中,他一直跟我念叨村里谁家又盖了新房。当时我想都没想,就说你别指望他俩出人头地,说完我看见父亲黯淡下去的脸。

而那两天,我弟因赌博被抓去派出所。表姐夫知道后要我去交罚款,我失望透顶,和我哥协商。我哥说管不了,为了让他长点教训,我们只好狠心不管他。

第二天我弟放出来后被打得鼻青脸肿,这事儿父母不知情。中午吃饭时妈妈问我,弟弟的脸是骑摩托车摔的吗,我回答是派出所打的。

父亲听见后脸色忽然苍白,毫无血色,和早上我见他第一眼时一模一样。他端碗的手不停颤抖,我看见他强忍泪水,一生磊落的父亲,哪接受得了儿子进派出所。父亲是何等要强之人,在早上去医院时,我见父亲上楼梯吃力,伸手去扶他,他还一脸不开心,说自己能走。

我陪着父亲在医院做完胃镜、X光片、心电图等一系列检查。下午,所有的检查结果出来后,都显示父亲身体无大碍。我只能去找熟识的中医,给他约定父亲以后去扎干针,诊疗费我微信转给医生。

所有的错误,源于我太相信医院的检查结果,我以为父亲真的没事,我忽略了世上有一种医生叫“庸医”。

星期一晚上,父亲把哥哥叫到弟弟家,房子、宅基地、苗圃地怎么分,父亲交代的清清楚楚。

在这之前,哥哥嫂子提过很多次分家,因我弟离异后一直未再婚,父亲一直想等弟弟成家后再议这事儿。

晚上离开弟弟家时,我问父亲医生开的胃药吃了感觉怎样,父亲想了想告诉我,好像有一点点效果。我叮嘱他要按时吃药,星期五我爱人回去后,再去给他买拐杖。父亲一口拒绝,他认为好好一个人拄拐杖会被别人笑话。

我没想到,这成了我和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更没想到,这次一别,竟成永别。

星期四早上,我弟给我打电话,说父亲晕倒了,我并没在意,我以为他回去后闲不住,在房前屋后转悠,因腿疼引起的眩晕。得知弟弟叫了120,我直接赶去医院,半路上,我哥打电话告诉我,医生到了,爸已经不行了。

那一刻,我不顾红绿灯,骑着电动车疯了一样哭着在路上跑。父亲在急救室抢救半小时后,医生出来告诉我,抢救无效。2017年11月9日,农历九月二十一,我可敬的父亲,因突发心源性心脏病去世。

父亲走后这四年,我一直活在自责中,其实早上和中午,我已两次发现他脸上毫无血色,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真的发现了,我却没因这个症状跟医生强调仔细检查。

安葬完父亲,我去税务局报税,在税局工作的同学见到我就开始数落,问我为何不把父亲带到襄阳中心医院检查。这几年我一直问自己,如果我把父亲带到大医院,检查出心脏的潜在问题,父亲是不是能多陪伴我几年。

如果父亲数落哥哥和弟弟时,我劝慰一下他,父亲心里是不是少些忧伤。如果我不告诉他弟弟进派出所的事,父亲是不是还有一丝精气神。只是世上,没有如果。

无论我怎样自责,无论我怎样不愿相信,父亲,他已离开我第四年了。这四年间,看见任何蹒跚背影就使我想起父亲,想起他劳累苦难的一生。

每想起一次,我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