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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里的小小过客们

2018-12-09  本文已影响67人  Moody暮荻
生命里的小小过客们

十点,走出办公室。看看楼前潮湿的土地和几乎没有雨丝的虚空,伸手很利落地把羽绒服帽子掀起戴上,复又把手赶紧放口袋里,闷着头走出学校大门。

不甚仔细地瞄了一眼传达室,门卫坐在窗户边上,仰靠在椅子上,似是在打盹。我匆匆走了过去,穿过马路,沿着冷清的街走着。

夜晚无风,空气干冷,身边的树陷在一种黑沉沉的安静里。只有高跟鞋一下下敲着地面,我的头发和帽子在我耳边摩擦,我的包随着我的步子摇晃着和拎环轻碰发出极细微的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有来往车辆刷的过来又刷的过去的声音。

就快走到通向我宿舍的拐弯处的垃圾桶了,突然右侧凭空蹦出来一只小东西,是一只白猫。它分明是在路边早已经见到我,埋伏在路边的花圃里,然后企图蹿出来吓唬我一下。它蹦出来,然后又很优雅地走了两步,站稳。我"咪咪"唤了两声,它并不应声,也不看我,只是抬头平视前方,然后依旧不看我,转过身蹭蹭我的腿,走到一边,玩起了垃圾桶旁一根枯树枝。

不过我得拐弯了。我看看还在咬着树枝玩耍的猫,拐进了没有灯的小巷。

我记得在这个巷口的一个人家的围墙上,曾经也常常出现过一只猫的身影。我已经不记得它的模样。我只记得,那段养它的日子,当它第一次在我放学时突然出现在高墙,喵喵叫着接到我,然后从墙上一跃而下,和我一起回到宿处,那一小段路,走得意外地温馨和喜悦。

它当时应该只是在附近玩耍,刚好看到它的小主人从外面回来,于是大发慈悲地出来陪我走了一程。只是它小小的一点慈悲,在深知道猫的骄傲与独立的我看来,是多么地珍贵和让人开心。

我生命里的这些小小的过客,都是自然给人慈悲的馈赠。它们有的温柔,有的顽劣,有的粘人,有的冷酷,却都无一例外地可以让人心软。

在绝大多数时刻,我和它们和平地、和睦地、和乐地相处着。我喜欢它们,也觉得它们天然灵性,能感觉我的亲近。比如某天一只在操场和主人疯玩的萨摩耶,玩得忘乎所以奔到我的身边抬起前腿扒在我的身上然后又跳开去,比如某天在我跟前停下善意而温厚地望着我的那条金毛犬。

只有内心深处,还埋着一些伤害、死亡、罪过,我对此讳莫如深,绝口不提。那只被我们宿舍好心放在大箱子里因而跳了一夜而累死的兔子,那群因我忘记关门而被狼狗冲进来咬死的小鸡仔,那只被轰然倒地的架子压住当场暴毙的花猫,都是我命中所犯的罪孽。每一次罪过的叠加,常常让我惴惴,我莫名地害怕所谓报应的到来。

然而报应它确实会来。

已经不记得是哪个晚上,车开在没有路灯的水泥路上。路边杨树笔直,一道道直刺夜空,也不记得当夜有月无月。我坐在副驾驶,保持着我一贯的懒散状态。

当我反应过来车灯前小路中央的那个形体是一只过路的刺猬的时候,它已经丧生于车胎之下。意外,往往只是一个呼吸间的事。我甚至听到了它的身体爆裂体液喷溅在车身的声音,这声音让我不寒而栗。我小声呼出:"那是刺猬吧!"

"嗯。"

"你把它……压死了。"

他语气平平地解释:"看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我试图从他脸上找一点表情,也许是天太黑了,我并不能看清。

我想,是吧,在乡下,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只是我也碰到了。我犹疑着,却也只得闭上了口,不再做声了。

这世间万事万物都会是有联系的吧。一只刺猬的横死,也许是种惨烈的警示。这警示,和那句没有表情的解释,早已经埋下一颗名为仇恨与伤害的种子。当日麻木冷眼让这警示得过且过的我,如今回想起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才恍然觉得,命运的冷眼已悄然把那一个黑暗的夜晚看得一清二楚。

报应很快就来了。

无辜而死的刺猬只是先我一步没了命,而我毕竟是所谓强大的人类,我最终不过只丢了一点魂魄。在三五个夜晚,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也会降临在我的梦魇,但那还不足以把我弄疯。醒时的我,一旦手里的事停下来,脑子里盘旋,缠绕的仇恨,不解,无奈,他的报应什么时候会来?

我是肤浅的,我是不甘心,是在求得心理平衡。但我知道,即使报应来了,即使来得大快人心来得让我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上苍让我们相遇,我的心上的疤痕也不会去得掉。

那只横死的刺猬,我把它权且也当做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尽管它只路过了那短暂的几秒。

哪怕几秒,也无可磨灭。所有的路过,都留有痕迹。我也无所谓这些痕迹在岁月的风里会不会消散,这些痕迹只不过是在告诉我,敬畏已存在的,慎重已选择的,珍重已拥有的,警惕未发生的。

如此想着,已是到了宿舍门口,开了门,然后打开灯。大宝听见我开门,已然从笼子里爬起来,在伸着懒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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