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红楼梦》第六十一回内容分析②

投鼠忌器宝玉瞒赃
判冤决狱平儿行权

豪门家宅人事多，柳五儿因事求芳官，便将舅舅那得来的茯苓膏转赠芳官。

恰在这时贾府里丢了茯苓霜与玫瑰露，林之孝家的以为拿到了赃证，便把五儿及她母亲都关了起来。事情越闹越大。五儿哭天哭地跪着向平儿吐露实情。

平儿明知此事是赵姨娘央求彩云所为，怕伤了探春的体面，便由宝玉出面包揽下来，平儿遂顺势而判，终于平息了此事。

其中表现柳氏得罪人这块的具体片段，写得相当出彩，虽然都是小小不然的事情，看不到有何伤及体面的影响，可细细追究柳氏在言行上不慎慢待的那些人，不是贾府里的丫鬟就是小厮，因为侍候的主子不同，拿主子狐假虎威的丫鬟小厮也是有的，这也就是被柳氏所称的二主子。

柳氏并非不了解这些关系，只是她还是过于疏忽与大意，她的柳五儿被软禁，贾府里那些被柳氏得罪的人此时都巴不得跳出来，且有争先恐后集体驱赶这对母女之势，期待主子能从重发落，这心态证明了什么，一来，柳氏仅仅是个厨役，可是有关吃喝拉撒睡的事情都马虎不得。柳氏太把鸡毛当令箭，这活儿不好干，有些话还不能说，是既费心思，又难讨好的活儿。

贾府的家奴们，关系也是错综复杂的，他们中有的超过三代都在为贾府卖命，像之前提起的老辈分有焦大，他一句话连主子都得悄悄听着。还有那赖家的、鸳鸯家、林之孝家、茗烟家等等都是连代为奴之身，不说枝繁茂盛倒也盘根错节，藤蔓枝连的，这有那认养了干亲的，总之一句话，得罪一人等于得罪一干人。在这片江湖踩水，脑子不机灵着，说话再不小心，放出的口障收不回来，最后为难的都是自己。多干活少说话中还得具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能，庭院深深啊！

客观来说，贾府选择的干活人也皆非人精，但过于聪明的，伶牙俐齿了也不好，像晴雯，回回说话都是直戳心窝子，奴才的命运小姐身。柳氏却也有与晴雯性格相似的一面，话说有理却难中听。其实，像柳氏这样的人在现实里并不少见，冲撞了不该得罪的人，影响的是自己。这回，柳氏还没正式走，厨役的位置就被司棋的婶娘取代了。看吧，现世报！

但，现实中，哪里又存在那么多的聪明人，真能有那么多脑子，也就可能不在此位置了。社会这个大杂院，毕竟还是俗人烟火气居多，贾府里的打工族也同样如此。

好在，平儿毕竟来自底层，身为贾琏凤姐的房里丫鬟，平时耳濡目染，受过凤姐不少熏陶，她了解也熟悉凤姐那套管理公式。这凤姐一旦有个头疼脑热，让平儿试着搭把手，倒也用得随心顺手。

但平儿毕竟是平儿，她知道执行凤姐命令的重要性，可她确实也理解与自己处于同层人民的疾苦。着手于真相的调查其实是开动大脑优化管理的设计。为此平儿首先把事情告知袭人，袭人又找来芳官核实，芳官再回去禀告宝玉。这证明，柳五儿并没有撒谎。

而晴雯总是心直口快的，她把没有证据的怀疑猜测当做破案的事实真相道出，可见也太熟悉有些人的做事套路，玫瑰露丢失的真相果然晴雯神预测，当然更与平儿早前的猜测完全吻合。果然是彩玉偷了王夫人屋里的玫瑰露，然后又给了贾环，而玉钏儿也明知如此，可彩玉硬是无中生有，嫁祸于玉钏，搞得两个丫鬟翻脸吵闹，互相挤兑。看得外人云山雾水，不明真相。

平儿出面把彩玉和玉钏一起叫来，以宝玉瞒赃顶缸触发了彩云的羞恶之心，令彩云自动供出了拜托她偷玫瑰露的幕后人是赵姨娘。

原来，宝玉、平儿、袭人等都是为了照顾探春的面子，怕她为难，不好处理这事。宝玉初听芳官解释时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一想到贾环与赵姨娘，他深为体谅探春要决断此事的不易。与其让探春为难，不如自己代人顶缸，避免伤着好人的体面，也不会无辜冤枉了好人的思想，大家都少件不愉快的事情。
最后大家在林之孝家的前集体作证，宝玉为此圆谎，这事翻篇不提。

最后平儿汇报凤姐处理结果，凤姐认为宝玉听不得别人几句求他的话，顶缸皆因他心软所致。而事实上，宝玉为此事来回斟酌，顶缸编排的故事逻辑合理，思辨难破，可谓用心良苦，发自真情实意。探春在平时的日常小事里，也能因其它小事感受得到宝玉的关心呵护。

凤姐不甘处理结果，但平儿以自己的理由劝止了凤姐，凤姐见平儿言之有理，还少劳自己神，于是就由着平儿的意思了。大家你好我好，岂不都好！

总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事情都是人做的，是非也是人找的。感觉贾府人多事杂，难怪凤姐累病了，这深宅大院谁来料理，不都得累垮，还是要打动群众，激发起大家对贾府事务的共同热情，斗嘴拆台不如和谐共生。

宝玉、平儿、凤姐的态度到底还是揭示了贾府里复杂的人际关系网，不论是“四大家族”还是仆人丫鬟们，不要轻易触犯到任何人，尽管他们后台背景不一。但这也是生活中大众最难以避免的。

这样想来，就能理解门子为贾雨村提供的那张四大家族关系表的实用性了。在人间，难以避免人情世故，但还是要做到心中有数，做人，真诚有信，哪怕错一两次，别人也皆因你的好人品礼让三分。千万不要像贾雨村，中举之才并不能证明他人生光明到底。终究，当他彰显追求仕途的野心与德行不配时，也是召唤恶果之时了。聪明够活一时，总有终结时，而智慧之能，才是保人长久之能。

从宝玉顶缸之事反映，主子们所能享用的玫瑰露、茯苓霜等，下人们也牵挂在心。在这些东西相赠丢失的背后，暴露着贾府管理的漏洞早被底层人识破利用，破财之势早以开启，贾府管理问题的硬伤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治理不了的歪风邪气已经在蔓延着，宝玉的顶缸只是念着人情而为，但凤姐听之任之了。

凤姐对一切心知肚明，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回忆她自己的贪婪过往，再看看宝玉用顶缸呵护探春的行为，凤姐就知道，要让探春展开拳脚地大干，难！难！难！今天这回大家联手“瞒天过海”，让你探春即看不到也闻不着。探春的改革终究是难以在贾府发挥根本作用的。凤姐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