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

沏一杯苦咖啡，在热气腾腾的茶香中，品一段故事，咖啡喝完了，我的故事也讲完了。

北方的四月，九点钟，他走在下班的路上。月牙下，万顷麦子相连，黄里发绿，绿里透黄，远处不时有夜莺鸣叫，远了、近了、近了、远了。

今天是五零二，他路过花店时，强撑着脖子、挤破肚皮买了一束，他要给她一个意外。买过花他完全忘了饥饿疲劳，狮子般吼起来。

走一段路，他就半弯起腰，伸出手扶扶那匝玫瑰花，那花好像一个调皮男孩一般，一会伸出了胳膊，一会又伸出了腿，在朝他笑笑。

他也不恼火，停下车，扶了又扶。他想回到家她一定会像刚结婚时，上来亲一口。很快到家了，刚放下车，她就倚着屋门喊：“我给你发个图片你看看。”“啥图片？”“一看你就知道了。”

他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她们为离婚闹腾了半年，自己还一厢情愿买玫瑰花，这不明白着犯贱吗？他拿起那束花擎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最后还是闭上眼摔下，又使劲踩了踩。玫瑰花碎了，变成了风中的碎末，爱碎了，随碎末成了钻心的蚊虫，咬着他的身，心。

等他稍稍平静下来，还是轻轻携携衣襟，掏出手机，打开微信，要看看究竟，看她又耍什么花招。手使劲往两旁扒着，大了，大了，图片由模糊变得清晰，是一张诉讼书。

他惊了一下。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这是他预料到的。他渴望着这一天，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经过半年的战争，他太累了，唯一的愿望就是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能安静地坐一坐，安静也成了最大的奢侈。别人是求钱才，追命利，而他是求安静。想来有点滑稽，有点好笑。

她告他了，生活了十七年，她成了原告，他成了祸端的根源。有些意外，但又在预料之内，他早就告诉过她，想离婚唯有走此路。

十七年前她们经人介绍，女情男愿，很快她们诞下二子，过起了四人舒心世界。只是虽着岁月的推移，日子越过越淡，夫妻偶尔也吵吵架，伴伴嘴，要说也正常。

直到去年年底她有了外遇，感情彻底破裂。三天一小闹，十天一大吵，再强撑不下。

夜越来越静，他在无睡意，在院子踱来踱去。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咬，咬着他的心，她们离了，可苦了孩子。

自从她们闹别扭以来，长子的脾气变了，变成了枪管里的火药。只是次子还小，什么也不明白，天天还是屁颠屁颠的，蹦蹦跳跳，该干啥干啥。

他仰起脸，“哎”长叹一口气，接着又低头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衔在嘴里，“啪啪”烟着了。他使劲抽了一口，“咳咳”声响了，响遍了整个院子，整个夜空。一根抽完了，再来一根。功夫不大，地下横横竖竖躺满了着吸过的烟嘴。

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说变就变，昨天还好好的，说好相伴一辈子的，今天就要各奔东西了。

夜静了，风来了，踩碎的玫瑰花随风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