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业岁时记

壬辰秋，鄂中乡野言传，家子入庠，笔墨案牍皆自备焉。微闻其事，众哂笑之，以为非常之举。及至鄂西同僚证言其实，始信之。其子并告其具，方知此乃旧制而非新规也。
诸如一家之子，入庠初即自备案牍以为己用，历十二载如科举，奔走他乡，或谋生计，或为学业，案牍什物方废焉，然不得弃也。或因弟妹，或为子侄，终得见用，安得劈之如薪？
聆毕，潸然泪下，吾乃知世间兽行，不堪若此。余家地僻雍南，自幼贫苦，日步十里为学，往返倍焉，自觉苦甚。然如自备案牍者，未逢之也。其甚者且自备案牍累十二载，可谓滑天下之大稽矣。
科举旧弊，维新格之也久矣，试观当下，其势比之曩者何如？历任首辅俱言：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今度之，言过其实若此，汝但以何面目，以对汝祖墓头缭缭轻烟也？
三尺案牍，数文之资耳，值不逾茅台一滴，分内之举，诚何难哉？费钱亿万，营建衙署以立威者不鲜矣，中饱私囊以为家用者，亦在少数？天下税赋，皆万民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理所当然。区区案牍，费钱几何？衙官惜之如私，七分入怀，三分冒功，以致财不足用，短物、豆渣之状遂频见也。
化外之邦，士民殷富，或有灾患，亦不足畏；君臣吏尉闻之，惶惶不可终日，犹如殃及己身，动辄百亿以遗。夷邦但言其好，即可安享其资。大荒之野，寒子求学，涉江凭索，往返徒步，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案牍自备者，频犹在目。满朝上下，虚伪可谓极矣。君臣吏尉犹未闻欤？
军饷耗资六千亿，役民安稳九千亿，礼部酬资三千亿，阿非利加洲捐资数千亿，欧罗巴洲放贷数千亿；寒子为学，餐不加菜，行不御车，君臣吏尉曾可见欤？
舍南海以贻吕宋，弃琉球以赠扶桑，含混其词，恬不知耻，逆天可谓极矣！天灾来袭，校舍焚毁，死难者众，盖其无端侵资在先、粗制劣造在后之故也。天理昭昭，君臣吏尉独不惧乎？
霍仲子跋曰：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治国亦然。君由民生，君因民贵，君明则国治，国治则君安，反之亦然。诚若此，非社稷不存，性命犹不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