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下）
姐妹篇：那年歌笙
桃之夭夭（上）
04 小小的咖啡馆
这是一个难得的周六，梁思思终于能够清清静静的在家里发呆，暂时不用头疼婚礼的事情。梁思思的爸爸正在客厅里认真地写婚礼请柬，电视机象征式的开着，正在演的是重播又重播的《还珠格格》。写到某处，梁爸爸突然眉头深锁，陷入了沉思。
“思思，你说请柬上是写每一个人的全名呢，还是说只写某某家？”
“无所谓。”
“就写一家人的话,那全家人比如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了,不够坐怎么办啊？”
“那也是。”
“嗯，对，还是严谨点好。”
梁爸爸更像是自问自答，只见他推一推老花镜，一笔一划的写上每一个人的名字，那样子就好像一个雕刻艺术家在伏案工作一般。
“思思，这到底是你结婚啊，你自己要上点心啊！”
梁妈妈在厨房里听到梁思思懒散的敷衍，又开始进行思想教育。
“巴拉巴拉……吧唧吧唧……
……”
“妈，我出去送个请柬。”
看来在家里面想要清静是不太可能的了，于是，梁思思灵机一动，借着给秦小小送请柬的机会赶快地溜出了门。
秦小小是梁思思在玩具公司时的旧同事。那时候，梁思思是会计，秦小小是出纳，她们在公在私，关系都十分要好。后来，梁思思辞职去了统计局，各自各的生活和忙碌，大家的联系便少了，最近听说她下海创业，在小东门——也就是以前玩具公司附近——开了一家咖啡馆。这次正好趁送请柬的机会，见一下老朋友。
秦小小早已经把位置信息通过微信上发了过来，但梁思思还是绕了很大一段冤枉路才寻到秦小小的咖啡馆。
“梁思思，你路痴的毛病怎么一点都没有好啊？”
“你也不看看，你这个‘小小的咖啡馆’真是没有改错名字，你这是缩微景观吗？，我在这段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才看到你的门面。”
不用四处张望，梁思思仅用余光就看全了整个店——一条约2米长的原木头贴墙搁着，算是桌子，还有就是几张日子形的矮木凳。
“得了，我知道我这小店入不了你梁大小姐的法眼。”
一见面，她们就又熟悉的耍起嘴皮子来了。一刹那仿佛回到多年前他们还在玩具公司时的光景，在茶水间，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聊天打闹。
在一条小巷子里有一家名字叫‘小小的咖啡馆’的小小咖啡馆，老板和员工都是小小——秦小小。梁思思感觉这应该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世界上最“小”的咖啡馆。
秦小小说，周末的早上不会有客人来，下午三点过后偶尔会有些，都是熟客。所以她们整个早上都可以在这里好好的叙旧，不会有人打扰。在自己的咖啡店里和老朋友叙旧，这正是她开这个咖啡馆的初衷。
“咖啡？还是白开水？”
“白开水。”
“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会变，所以我只冲了一杯。”
秦小小把白开水递给梁思思，同时把脸凑过去，眼睛瞪圆瞪圆的看着她，好像在端详着一件稀世珍宝。
“喂，干嘛盯着人家看啊，不礼貌！”
“思思，你是吃了防腐剂吗？”
“切，说的好像你没吃过似的。”
“你吃的什么牌子啊，告诉我，马上买去。效果太好了。”
梁思思向上翻了个白眼，表示无语。她耍嘴皮子的功夫，从来不是秦小小的对手。只好弃械投降了。
她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都是秦小小说的多，梁思思在听，偶尔回应两句。秦小小感叹创业艰难，当自己出来做生意，才发现需要顾虑的东西很多，其实老板并不好当。当她们聊到以前那个严肃刻薄的老板，大概是同仇敌忾的原因，那种久违了的默契，慢慢地又被召唤回来了。那时候，玩具公司的总经理是个台湾人，不仅自己是个工作狂，还幻想着部下的员工和他一样是个工作狂。经常换着法子让她们加班——同时又不想给加班费。
秦小小说，从以前的同事那里听到，那个台湾老板终于结了婚，有家庭生活后，加班没有从前疯狂了，但吝啬的性格始终没变。
梁思思突然想起来，聊了半天，这请柬还没有送出去呢。当她把请柬拿出来的时候，秦小小竟然没有表现出预想中那种意外惊讶的表情。
“我就说嘛，前些天，在婚纱城门口见到李承汝，我就知道你们好事近了。没想到这么快，今天你的红色炸弹就到了。祝你们新婚幸福啊！”
“哦，是吗？”
李承汝回来了！
李承汝回来了！
李承汝回来了！
梁思思的大脑好像中了电脑病毒一样，满屏都是“李承汝回来了”这几个字。
李承汝这个名字在梁思思的生活中已经消失了许多年，正是因为这个名字，她辞了玩具公司的工作去了统计局。而今，被小小这么一提起，梁思思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下，然后又扑通扑通的急速起来，好像有一头长眠已久的小鹿苏醒过来，在她怀里欢蹦乱跳。
梁思思不自觉的拿起面前已经凉了很久的白开水，咕噜咕噜的喝了个底朝天。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紧张，同时感觉全身冒起了鸡皮疙瘩，手脚动作也有点不协调，不知道往哪里摆放。她连续撸了几下头发，然后又拿出橡皮筋把披散的长发扎了个马尾。内心那一块被炮弹突袭后的一片狼藉的阵地，才慢慢被重新收拾平整。
秦小小呡了一口咖啡，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前面的墙上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但是秦小小却仿佛从墙上看到了一帧帧的画面，那些老去的时光，在墙上飞速的回放。
“你都不知道，你们这一对金童玉女，部门的同事们都认为你们是全公司里面最般配的一对，大家在平常八卦的时候，编排了多少个关于你们的浪漫爱情故事啊。什么神雕侠侣、柠檬味之恋、掌心街的恋人……。”
说到这里，秦小小不由得泛起羡慕妒忌恨的笑容。那时候，秦小小也喜欢李承汝，并且非常大胆的向他表白，可是李承汝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后来秦小小才知道，那个人就是梁思思。
促成梁思思和李承汝的第一次见面，是一杯柠檬茶，爱的种子从此埋下，生根发芽。但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巧合，梁思思是从来不喝有味饮料的，那杯柠檬茶其实是她帮秦小小买的。所以，阴差阳错，秦小小间接成了他们的媒人。
提起李承汝，秦小小完全沉浸在自己昔日的那些回忆中——在下班的路上，时不时会看到这一幕，白衣飘飘的少年和迎风而吟的长发少女，漫步在火红的凤凰木下，打闹嬉戏，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俩一样。像蜜一样甜的图画，映在秦小小的眼帘里，多少有点酸的味道。
秦小小年纪虽然不算大，却特别喜欢回忆。自己唠唠叨叨的忆往昔个没完没了的，一点没有理会这个旁听的主角——梁思思的感受。只见梁思思脸色铁青，手心出汗，小腿叠起来又放下，放下了又叠起来，手臂也不知道往哪里曲，那感觉是站着委屈，坐着别扭。刚刚勉强平伏了的心情，现在又被秦小小继续穷追猛打，感性的狂轰滥炸，似乎非要把她那深锁多年的心扉破开不可。
趁阵地尚未完全崩溃，梁思思对秦小小说今天还有好几份请柬要赶着送出去，还没等秦小小从回忆中反应过来，就大步的冲出了咖啡馆的门口。
05 小小的秘密
秦小小刚从回忆中转过头来，就只能够看见梁思思的屁股了，她跑起步来，标志性的小马尾迎风轻摆，稚气未脱的脸上布满了阴云。
秦小小嘴角自然翘起，似笑非笑，竟然有种幸灾乐祸的表情。李承汝和梁思思在一起，公司里所有人都知道。但是秦小小喜欢李承汝，却只有李承汝知道——虽然可能早就不记得了。但秦小小从来没有忘记，他跟她说，他喜欢的人是梁思思的时候，她的心直接越过了羡慕，到达了妒忌，在她自己都不觉察的时候，恨的缠藤已爬满了墙。
秦小小没有说谎，她的确是在婚纱城门口看见了李承汝，不但看见，而且还激动的主动和他打招呼，在攀谈中才知道，原来他和梁思思早就不在一起了。
“嗯，很好。”
从李承汝那里得到了这个不幸消息，秦小小的心里头冒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很好”。
当然，在李承汝面前，秦小小展露的却是一片惋惜的表情。
当梁思思拿出红色请柬的时候，秦小小说了违心的话，她在梁思思面前，假装不知道他们分手的所有事情，而且还特意恭喜他们新婚幸福。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狠狠的划向了梁思思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眼看着梁思思在外面垒砌的面子工程，一层层的塌下来。秦小小才算是解了多年的心结。
在秦小小看来，一切都是有序的，从春夏秋冬的四时变化，到餐厅里吃饭排队就座，都有个先来后到。凭什么，她梁思思只是多读了几年书，一进来就是会计，而她秦小小干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是个小出纳。凭什么，我秦小小暗恋了李承汝这么久，她梁思思才刚进公司一阵子，就把他给勾引走。
在办公室里，秦小小时不时就会打量着这个情敌，梁思思老是梳着一个公主头，只有一部分头发盘在脑后，用最普通的发夹别着，剩下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之下是空空如也的跑道和略显单薄的腰身。秦小小想，这么一个青涩的太平公主，怎么配得上我的李承汝李大帅哥，李承汝肯定是800度近视，或者眼珠子被狗刁去了。
秦小小对自己的身材样貌还是有些自信的，虽然不是国色天香人见人爱的样子，但是起码也是五官端正、发育良好的姑娘啊。所以，李承汝没有喜欢她，而是喜欢了梁思思，那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开始秦小小想不明白，后来尝试站在上帝的角度思考，慢慢就接受了这么一个结果，巧合，一切都是巧合惹的祸。如果，秦小小在他碰见她之前就对他表白，可能他就会接受她；如果，那天梁思思没有帮她买柠檬茶，李承汝也许就不会撞上梁思思；如果，她没有妒忌梁思思抢了她会计的位置，就不会经常使唤梁思思帮她买柠檬茶。如果，梁思思不是多读了那么几年书，她就不会一进来就当会计。如果，梁思思不是会计，她就不会妒忌。所以，秦小小最后的总结是——读书实在害人不浅！
06 一次时间很长的出差
梁思思盲目的走了一段路，呼吸才得以平缓下来。抬头定眼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到了掌心街的曲石巷里头。曲石巷2号是一幢白墙灰瓦的别墅，小小的庭院里面栽种着一株玉堂春，很难想象别墅的主人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英国人，后来英国公投脱欧，那个英国人回国投票，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了。别墅转卖给了一个德国人，而那株玉堂春因为无人打理早就枯萎了，原来的那个地方被重新栽种了一株鸡蛋花树。
梁思思当然不知道别墅主人更替的这些来龙去脉，只是看见当年每次都特别路过的那株玉堂春，如今已经不在了，更平添了几分人物皆非的愁绪。
李承汝是马拉西亚的华裔，全公司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他们恋爱不久，他父亲病危，临危受命的他不得不火速辞职，赶回去照顾父亲和那些撂下来的那些生意。
那天，他跟她一起去参加完她初中时一个闺蜜的婚礼，在回来的路上，她说，她十分喜欢今天新娘子穿着的那件婚纱，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复杂的蓬松的公主裙，她喜欢西式的婚礼，但老人家一般都比较传统，会喜欢中式婚礼多一点。不过，现在中西式的婚礼混搭也挺流行的……。突然，他对她说，等安顿好一切之后就回来娶她。他第一次对她说“娶”这个字，听起来很是温暖，特别是在这离别之际，仿佛阴暗的前途一下子就光亮起来。
离别的那天，在机场安检处，一对热恋的恋人在相互缠绵。刚开始，梁思思躺在他怀里撒娇，依依不舍，突然，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过来，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李承汝虽然是做销售的，但却没有沾上烟酒这些习气，不过可能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他学会了用抽烟去缓解。梁思思本来很讨厌烟的味道，但是此刻却觉得，这烟的味道带着十二分的安全感，为他们的恋爱而加持。
在公众场合，他们从没有这样无所顾忌过，特别是梁思思，自动张开嘴迎接他霸道闯进来的，舌尖你来我往，擦出激烈的火花。在唇舌来往中，胸口渐渐发热发烫，时间仿佛静止一般。那种离别的不安与眷恋，通过双方唇角的粘液完全流露出来。
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他们不断地索取，不断地用力。好像就这样融为一体，之后就不会再分开。此时，双方的信任感是满格的。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反正快要把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看傻了，他们才渐渐松开。他说，就当是一次时间很长的出差，很快便会回来。“时间很长”，“很快回来”，这两个词放在一起，一点都不矛盾，这就是热恋中的逻辑。
然而，这毕竟不是一次出差。这对正在热恋的情侣缺乏人生经验，或者说被恋爱蒙蔽了心眼。他们不知道，这一转身，其实就是人生的另一种选择，向左走，向右走，很难再回头。
07 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市国际贸易中心会议厅内，双方正准备就本次联合投资本市的某地产项目进行签约。其实合约是早在之前经过无数次讨论协商后确定了的，今天的签约就只是一个仪式。不过在签约之前，大家照例还是说些场面话，双方都要表现出特别重视这个项目的样子。谈话间，女助理轻轻的把手机递给了李承汝，震动着的电话显示的来电联系人是“思思”。小林从一开始就是李承汝的助理，对他们的事情十分清楚，所以当看到来电人是梁思思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把手机递给李承汝看了。
看到思思这个名字，李承汝的心跳不禁漏了一下，这个名字在他的手机中已经沉寂了四年多。现在突然打电话过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抱歉，我有个重要的电话要接一下。”
他向陪同来的一个副总打了个手势，示意其将会议继续，然后大步地走出会议厅。李承汝好像要迎接一位贵宾似的，整理了一下声音，然后才按下接听键。
“李承汝，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吱一声，干什么呢？”电话里传来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全世界只有一个女人，可以这么直接地叫他的名字，而且用毫不修饰的语气跟他说话。
“回来好些天了，只是一直忙着与中国公司合作的项目，掰不开时间。”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哦，什么事？”
“嗯，你，现在，有空吗？如果有空的话，见面说。”
“可以，等一下签完约以后就没事了。”
“那，……老地方见。”
最后，他们不约而同的说道。虽然已经分开了四年多，但是彼此间的某种默契还在。
桃之居餐厅，位于掌心街内一条窄巷子中，这餐厅门面比较低调，但内里却是有些风景的。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木屏风，上有八个醒目的金漆大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店内布置也很古雅，桌椅是一律的明清样式，卡座之间用复古的竹帘子隔开，环境清幽。
梁思思找了一个靠墙的离大门较远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听到秦小小说李承汝回来的消息，她还是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电话号码如料想的没有变，回到国内，他还是会使用之前的那个号码。
她原来只是想打一个电话，告诉李承汝她要结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那个熟悉的颇具磁性的声音后，一时头脑发热就改变了主意，变成了现在的会面。
李承汝尽量的缩短发言，让签约仪式结束得比计划提早了半个小时。李承汝急匆匆的走出国贸中心，一辆奔驰R400商务车早在门廊上候着。
“掌心街，快。”
司机茫然不知所措，助理小林提醒说：“李总，计划行程中接下来应该是去G市参加天然气投资者午餐会议。”
“临时取消了。”
“临时取消了？——哦，知道。”
善于观颜察色的小林马上吩咐司机按李总说的打开导航出发，然后马上给G市分公司的负责人发去短信，告诉行程改变的事情。
汽车离开国贸中心，一路飞驰而去。本市正在大力开发房地产，旧城改造再加上经济开发新区的建设，各类货车和工程车穿梭频繁，时不时扬起的沙尘再加上热腾腾的空气，透过车窗的折射，看路面上的建筑物，宛如海市蜃楼一般。
李承汝给梁思思发去一条短信：“我现在从国贸中心出发，很快就到了。”刚要放下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梁思思回复：“我已经在桃之居，先帮你点个经典。”李承汝回复：“好”。
梁思思所说的“经典”就是老家咖喱牛腩饭，这是桃之居的首本招牌菜，而且每天限量供应。过去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桃之居的常客，老家咖喱牛腩是他必点的。她不能吃辣，但是嘴馋的厉害，李承汝就夹一块牛腩放在自己的茶杯里涮干净了再喂她吃。
李承汝好像不小心触碰到了脑子里的回忆功能键，过去的一幕幕，哗啦啦的在他脑海里又活跃扑腾起来。
他是马来西亚华人，父亲是从街上的小商贩开始摸爬滚打，生意不断扩张，而后做大做强。现在其集团旗下已发展了好几十家餐馆、超市，虽然在马来的华人圈里生意不算很大，但却颇有些威望，人缘极好。父亲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并且有很深的祖国情结，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中国生活了，是寄居在母亲的一个亲戚的家里。他从中学到大学一直都是在国内读的，很少人知道他是马来西亚华侨的事实。
大学毕业后，他没有按原来计划那样，马上回马来西亚接他父亲的班。一方面想锻炼一下自己，另一方面也想借此多熟悉中国的市场，因为以后避免不了会有很多和国内合作的项目。于是，他在国内找了一份玩具公司销售的工作。
在那里，他遇见了梁思思，当抬头看见她的那一刻，他身体不由得微微颤动了一下，心想面前的这个女孩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穿越来的，面容端正但绝对称不上惊艳，她就像山涧里的一朵白莲，简单、安静的外表下，却不失热情，既可放逐山野，亦宜居于庭院。李承汝在艳阳下发现了这朵花后，一见钟情，迫不及待的捧在手中，如珠如宝。他们在一起，忘却了世界，忘却了时光。那时候，李承汝不知道，这是他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日子。
他们恋爱不久，正在紫荆花下卿卿我我之时，李承汝接到了一个坏消息——父亲的公司因过度扩张资金链断裂，负债累累，经营陷入困境，父亲亦因此而一病不起。他立刻回去马来西亚主持大局，但是可惜已经太迟了，公司当时已经到了资不抵债的地步了，眼看就要破产，父亲和叔父们的一生经营付之东流，母亲和妹妹们也将失去依靠。此时，父亲一生积攒的好人缘发挥了作用，生意场上的一个老朋友站出来，愿入股支持，但是唯一的条件是——李承汝要成为他的女婿。
从此，李承汝就像突然断了线的风筝，渐渐离开了梁思思的视野，越飞越远，消失于无垠的旷野中，再也没有联系过。
想起过往和梁思思的种种，李承汝呆呆的看着窗外，时而傻笑，时而沉思，时而激动，似乎有些东西在眼眶里打转。在小林的印象中，这个李总一直都是比较严肃的，虽然偶尔也会和身边熟悉的人开开玩笑，但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表现出这么感性，甚至有点儿迷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窗外的风景变得越来越荒凉，路边都是用红砖砌的平房。李承汝心里一沉，发现不大对劲，从国贸中心这一路去掌心街，应该是越来越热闹才对，怎么越来越荒凉了呢？马上责问司机到底是怎么回事。司机一脸冤枉的说，他是按照导航仪开的车，导航仪上明明显示掌心街就在前方的不远处。李承汝顺着司机手指点着的地方一看，大喊一声“你猪啊？错了”。
导航仪上显示的目的地的确是掌心街，但却是吴家镇的掌心街。本市的“掌心街”其实只是一个别称，在导航软件里输入的正确地名应该是——大东门。
其实司机是从G市分公司调派过来负责接送任务的，对本市的路不熟悉倒也正常。李承汝为人温和有礼，即使是在公司最困难的时候，对做错了事的下属，也没有这样大声斥责过。默不作声的小林，静静的看着和日常不一样的老板，虽然反常，但是她不会觉得太奇怪，因为她知道那个人一直是老板心中的痛。作为秘书的她，她懂。
“还不马上掉头，等吃晚饭吗？”
司机被这李承汝这么一吆喝，一下子懵了，二话不说，直接越过隔离带掉头。
“砰——”的一声巨响，一辆从对面飞驰而来的泥头车没有刹住，把奔驰拦腰撞飞。
桃之居餐厅，梁思思双手支撑着下巴，看着桌子上的一煲老家咖喱牛腩在发呆，菜都凉了，人还没到。她给李承汝打电话，却只听到熟悉的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梁思思刚把手机放下，手机就响起来了，不过是林晚打过来的。“思思，我在国贸中心的名牌婚纱展销会上看见一件婚纱，款式设计跟你念记着的那件很像的，你过来看一下……”
姐妹篇：那年歌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