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场
候在场边的我 错过了一整季的彩蛋。
我是沿着秦淮河岸骑行上的班。那天查看骑行路线后没留意那个一直指不准的箭头标,阴差阳错地发现了这条路。这一河段没有乌衣板桥和灯影桨声的丝竹轻唱,也就犯不上为秦淮景区的那种喧闹埋单。
外地学生来到南京,去夫子庙游玩秦淮夜景的原因无外乎两种:第一次去是作为大一新生对名声在外的景区应有的憧憬;以后的每一次去,都是因为有朋友来宁,点名要去而不得已。
想那里 连一池春水都胭脂色,遥望秦淮八艳时,寻花问柳之客怕也不比如今大喇喇的游人少。
可我骑行的河段就不一样。是了,我总爱标榜因我而不同:
我看过的就不是这样;
这件事交给我就不会是这种走向;
还有看到有人情商低或者没脑子办出来的事时表现出的惊异地不屑。
俨然活成一个异己。
————可我说的其实是假的,爱标榜的人不是我。我这么写只是为了有冲突。
俨然活成一个艺妓。表面挂着笑,转头嘤咛带泣,撰写自己的回忆录。
如果说十里秦淮是风尘的,那这十里之外的便可用身袅细柳的花信年华的青春无敌美少女来形容。特别美好,令人动容。两岸简单地护了堤,环艺部门定期修剪岸堤上的杂草,阵雨过后,西瓜般冽甜的气味。
骑过隔离桩,果然那辆尾号6E1的黑色轿车占着车行道停着。一连几天,就在这条人、车均少的双车道路上,前后不着村的也不像等人。好奇心驱使,我曾放缓骑速从车身擦过时瞟过一眼。车窗开着,驾驶座中年男子戴着墨镜也不放歌也不玩手机,枕靠着椅背。墨镜下的一双眼睛也不知是看向哪里。
是在凝视着前方?
他可能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自己事业有成挺过中年危机,糟糠过了骂骂咧咧的更年期,儿子从海外留学归来准备在商界一展拳脚,小女儿刚满十四岁在生日的前一天考取了钢琴十级证......
是在眺望着远方吧?
也可能正处人生低谷,公司裁员业绩不突出随时有出局的危险,老婆人老珠黄一张色衰的脸让人提不起任何激情欲望,儿子不务正业打架斗殴被刑拘,女儿叛逆期一句不合就离家出走......
是在乜斜着旁边吧?
他可能无家无业,干着黑道勾当,等一个经过的路人,干叼着烟向路人借火,路人附身递火,身后就窜出同伙将其打晕装车带走.......
神经病,我可能是个戏精。瞎想着溜着神,前方会车躲避不及,差点拐向隔离带。
来人急刹车操着南京话骂了我一句。市井而真实。
我喜欢看路人因为我而气急败坏的样子。皮贱肉不贱,当然不是喜欢挨骂,而是在每天浑噩的上下班中,这一声骂是撇开工作的能感受到的生活气。市井而真实。
最市井不过,当属菜市场。穿行在污水横流的菜市场,满目人间烟火与现世安稳。
旁边大妈纠结着三毛五毛钱的让利在与小贩斤斤计较。
我在调味料货柜前精心比对着肉桂茴香花椒八角。
门口那家的菜早就不新鲜了,老板忙着便宜处理收摊回家。
靠里那家的胡萝卜和花椰菜今天特价,可我讨厌它们,不打算买回家。
拎着勒着手的袋子往家走,今天又是一个人做饭然后一个人吃,
也不要去怪什么生活所迫,生活从来不胁迫任何人,所有在生活中感受到威胁的人可能都抖M实则乐在其中呢。
也不用去想那些工作中的不愉快,忘掉在小便池前顶着尴尬冲向前向领导问好的一度诡异的场面,忘掉前些天在没有路灯的公园道上跑步踢到了一只狗的愧疚,忘掉每个月付水电账单银行卡信用卡账单时的拮据。
不去想的想不到的便是不存在。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自我麻痹。
好了,恐怕也没有人会听我絮絮叨叨一直看到这里,就此搁笔,把羊毛毡的本子合起、卡扣扣牢,笔插到本子侧面。看一眼,上一场就快演完了,对着化妆镜补两笔精致的眉,理了理领口,起身。
该我上场表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