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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槐花开

2019-05-19  本文已影响195人  展清平
高山槐花开

【一】晓豆回来了

淑英悄悄贴在我耳朵边告诉我说:“算命的曾经说,我们村里确实是有个宅子犯桃花呢,而且还说桃花宅子是可以移动的,现在又移到晓豆家了。

晓豆媳妇可是连哑巴都可以上呢。这是哑巴亲自比划着告诉庄里人的。”

  我听了故作惊奇,又询问了淑英一些故事的真实度以及细节。并且我还得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来。

  其实,这消息我早就听好多人说过了,而且大家都是悄悄贴着我的耳朵说的,并且最后都会告诉我说:“千万别瞎传啊,要是晓豆知道了,非得出人命不可。”

   “你想啊,哪个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头上有顶绿帽子的重量呢?何况这绿帽子还不止一顶。”

  即便他们最后不那样慎重叮嘱一番,我也不会去传播这样的新闻的。因为晓豆的妹妹小米是我最好的朋友。何况这种新闻,实际上,几乎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唯独会隐瞒了戴着绿帽子的当事人一个。

  就像之前,都传言说四蛋媳妇到处跟人睡觉,就是因为桃花宅子移到了他家的缘故。可是外面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四蛋依然蒙在鼓里,直到他终于把奸夫淫妇堵在了床上,这样的艳情才有理由惊天动地地宣告了结束。

  我不确切知道小米是不是知道这事儿。也许是没有人敢告诉她,也或许是她知道了也会装做不知道。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这个新闻传播了没多久后的一天,晓豆还是回来了,听说从煤矿上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揪住媳妇暴打了一顿。打着,打着,他媳妇就主动说出了十二个野男人的名字。

“什么,十二个?”淑英刚听完彩云的传播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这也太邪乎了!短短一年时间,竟然发展到十二个了。她是不是有什么病了?”

  彩云翻着眼睛,轻蔑地说:“病!这个庄子是有病了。几乎所有的女人都跑出去偷汉子了!我们这庄子好歹也都是一个姓氏,好多家甚至都还没出五服呢!造孽啊!悲哀啊!”

  淑英捂嘴偷笑着:“难道你也想去学不成?”

   “呸!呸!呸!快捂严实你的乌鸦嘴。找揍啊你?”彩云作势欲打,淑英吓得赶紧跳开了。

   “其实,这庄里还有一个爱情的卫道士呢?小米。”我在她俩追逐争论的时候提醒说。

  【二】风光的婚礼

  淑英,彩云,小米和我,我们是村里仅有的女高中生。所以我们约定一个月聚会一次,聚会地点就轮流定在我们三个家里。

  小米一直没出嫁,村子里甚至有人传言说小米进的是邪教,邪教里的人都是不能结婚的。自从她爹娘去世后,她说和嫂子不好相处,就直接搬到基督教会附近的一处闲置院落去了。而且取消了和我们聚会的约定。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独来独往的怪人。

  小米的大嫂子名字叫白花。但其实人也不白,除了鼻子长得笔直周正,嘴唇是标准的樱桃小口外,倒也算不上美丽。何况她的眼泡有点浮肿,给人的感觉就是整日睡不醒的模样。

  白花嫁给晓豆那天,着实是风光了一番的。这样的风光是因为沾了双胞胎兄弟小粮的光。

  小粮大名叫郭中粮,但我们庄里人还是习惯喊他小粮。当然这都不能当面喊的,当着他的面,庄里人会恭恭敬敬喊他中粮。不过因为当面的机会不多,因此还是喊小粮的机会比较多。

  小粮是从民办教师转正后又进了政府机关的。后来官运一路飙升,竟然升到了副县长。

  所以晓豆的婚事有资格风光一把。小豆结婚的时候,正是小粮升至副县长的第二年。小粮没忘记哥哥下煤矿挣钱支持他读书,甚至结婚也比他晚了几年的恩情。

  那时候,小粮的同学要跟小粮结婚。小粮说:“我上学已经花了不少钱,还是等我们两个都工作一段时间再结婚吧。”女同学说:“我能等,可是我的肚子不能等啊。”

  小粮只好回家和晓豆商量。晓豆很高兴地说:“这算什么啊!没关系的,结就结吧。我原来为自己准备的钱也应该够了。你先吧,等你以后发达了再支持我。”小粮在那一刻就发誓,等以后哥哥结婚了,他会让他无比风光。

  果然,晓豆婚礼那天,去接白花的轿车用了十二辆。都是清一色的白色轿车。这是小粮为哥哥请来的。据说,这是当前城里最排场的婚礼标准。白花也是庄子里第一个穿白色婚纱的人,手捧着一团玫瑰花的白花显得很是高贵美丽。

  怎么说也是副县长的嫂子不是?可是谁又能想到曾经那样高贵的白花,竟会沦落到被众人骑的落魄地步呢?

  黄鳝三爷说:“这都是因为结婚那天用白车,穿白衣造下的孽,自古结婚都是喜庆的事,喜庆的事就应该用喜庆的红色。怎么能犯戒呢。”在我们庄,黄鳝三爷的话一直都是很有分量的。

  当然黄鳝三爷的话也不能全信,自晓豆家之后,庄子里的青年结婚几乎都是穿白婚纱白西装的,也没见谁家出过这么大的事。

  无魂听完黄鳝三爷的推测,半天没吭声,在黄鳝三爷的门墩上磕光了烟袋锅子里的灰后,才慢悠悠地说:“出了这样的事,都是因为晓豆家的眼睛长到额头上的原故。再说啊,她比晓豆小九岁,或许晓豆是真老了。”

  黄鳝三爷睁大了他的牛眼睛问道:“无魂,你凭啥这样说啊?”

  无魂重新点燃了一锅烟,似乎是专意卖关子,吧嗒了好几口才说:“你想啊,女人长得又不算出奇,干嘛整天眼睛朝上啊。是个爷们见了这样的女人都想瞅机会上她一次。若去我二十年阳寿,说不了我也上。何况是她主动要勾引人,谁能抗拒得了啊?就是小粮回来了,要找人家晦气,也没理。俗话说,母狗不呲牙,公狗不敢爬么!听说,小豆不在家的日子,晚上她是直接穿着那样衣服出来溜达的。”

  黄鳝三爷听他又说起了无脑子的话,骂了声“无魂样!”,就气得一骨碌爬起来走进去了。

  这些难听话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看望小米的时候听到的。大家都三个一堆,五个一团,纷纷议论着庄子里这桩破天荒的新闻。这样的议论中心,竟然有黄鳝三爷的身影!于是,我们猜测这件事不会像上次四蛋家的那样打了老婆一顿就算告终。

  【三】小米的烦恼

  其实,遭殃的最是小米了。自从晓豆回来打了白花后,这丑闻也算挑到桌面上来解决了。后来,晓豆终于说出了“离婚”。离婚战争殃及的还有晓豆的两个闺女可可和佳佳。

  于是晓豆只能让可可和佳佳投奔他们唯一的姑姑小米。

  小米根本就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只能向我们求救。我们三个很是欣慰,最关键的时刻,小米还是想到了我们三个好朋友,于是我们带足了零食奔向小米。

  说实话,我其实是欣喜于这件事情的。最终是这事令小米不得不走出她一直作茧自缚的壳。以后,小米的院子里,有了孩子,就会有烟火气,更会有笑声,也许她能从此开始向往人间真实的幸福也不可知。

  小米参加教会的时候,我们可是极力劝阻过的。我们都说读了那么多的书,你难道真的信奉基督教吗?与其信仰主啊神的还不如踏踏实实找个男人嫁了。

  可是小米坚持说:“信仰就在每个人的心里,我相信万能的主能够拯救我的灵魂就一定能。男人怎么能够轻信呢?”

  小米说这样的话是有原因的。当年,小米和春生可谓青梅竹马,他们相携着一直上到高中。并且早已偷偷约定非彼此不结婚。

  春生的寡母突然死了后,好成绩的春生再也上不下去了。可是小米坚持认为女人绝不可以比男人强。她也跟着下来了。她当时就是奔着以后绝对要嫁给春生这样的结果去的。

  当小米的爹,我们的村长得知小米辍学的原因是因为那个穷小子春生之后,简直是暴跳如雷。

  时隔好几年,我依然能够清晰记起他当时的震怒模样。

  那天,是小米要求我陪她回家的。

  当村长惊奇地问我们:“又没星期,你们怎么回来了啊?”

  小米儒诺了半天,最后终于坚定地说:“春生哥不上了。我也不上了。我决定以后和他一起去打工。”

  村长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立即喊出来小米的娘:“快管管你的宝贝闺女,你看她都说什么混账话。小粮整天交代说女孩子一定要上学才是最好的出路,她竟然给当耳边风了。”说这话的时候,村长的脸很红,脖子上的青筋暴突着,看着就很是瘆人。我想,若不是小米是个女孩子,他一定早就上来痛打她一顿了。

  小米的娘来福婶是个好脾气的人,拉住小米,喊上我,到里屋温言细语劝说她:“小米,你怎么这样任性呢?你两个哥哥可都是坚持说要攻你读大学,甚至读研究生呢!你怎么能说不上就不上呢?你看,每个月,你二哥都会及时捎钱回来,说女孩子大了,要富养着,绝不能亏了你。你看你穿的,吃的,用的,哪点不比别人强啊?虽然住在学校里是苦了点,饭食没家里的好,可是娃们不都是这样吗?啊?明天还回学校去。三梅啊,你好好劝劝她啊?可不能这样子啊。”

  小米低着头,依然坚定地说:“春生哥不上,打死我我也不上。”

  几天后,小粮专程回来了。他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出去了。

  接着,春生第二天没打招呼就走了。

  小粮哥告诉小米:“春生打工走了,你继续去上学。”

  小米虽然表面看着柔弱,但内里确是无比地坚定。她咬住了嘴唇,眼睛里汪满了眼泪,依然坚定地说:“我知道你本事大,一定是你把他撵走的,我等他。”

  村长就是在这个时刻终于气噎了,上来就给了小米一个耳光,打完半天才说出狠话来:“你等他,等到何时?不说穷富的事,我们和春生家刚算出五服,你是不知道还是咋地!你还让不让我们这一家老少爷们出去见人了!难道世上的其他男人都死光了吗?不上拉到,培养你这没出息的货,到啥时也没用。”

  小米似乎从此被打呆了,终日不说话,就差比哑巴强一点。

  【四】村长死了

  艾山洼子其实出了不少能人,不光是郭家村郭中粮一个。

  山东边的洪党村也出了一个能人,洪党村村长洪克强也算一个。别看他官职小,可是居说他是手眼都通天的厉害角色。

  郭家村和洪党村一个在艾山之南,一个在艾山之东,成犄角之势。但两个村子常因为争地边子不和,所以经常会由两个村长带领着几个愣头青打那么一架。但村民间由于长期相互通婚,总免不了沾着亲带着故,打架也就局限在拳头巴掌相见,还没有谁捞过家伙。

  可是,在春生走之后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嫁在洪党村的淑英突然跑来找我说:“不好了,春生的舅舅洪克强听说我们郭家人欺负了他的孤儿外甥,又带着人来闹事了。

  这次很不一般,估计他早就预谋好了。听说还带着镇里的批文,要把我们村在东山的地买下来,做“特小凤”试验基地呢!估计这次来福村长绝不会轻易答应的。我来的时候,他们和一群人正开着拖拉机朝我们村去呢。”

  我的婆家在艾山后,比他们近,我顾不上换衣服,拽上淑英就从山间的羊肠小道上跑了过去。

  奔跑的路上,我才听淑英气喘吁吁地跟我说了什么是“特小凤”。原来不过是一种小型黄瓤子的薄皮西瓜,据说比蜜还甜,而且无子。

  我不由停下了脚步:“哎!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核武器之类的危险品呢。干吗起了这么古怪的名字啊!还试验基地!害我以为要发生世界大战呢。既然这样,不去了。不就是一块西瓜地么!有什么争头。”

  淑英没等我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亏了你的想象力,不当作家真亏了你。不过,你看,我们快下山了,回去看看爹娘吧。再看看小米。”

  可不是,真的都快到山坡上的房后山楂地了呢。

  没到小米家,就已经听到他家里乱遭遭的了。早已有几个人来通知村长去村部。说副镇长和洪克强带着一拖拉机人在村部等着他。

  村长点燃了一支烟,吩咐身边的郭大民:“赶紧给你中粮哥挂个电话,问问有没有规定说允许镇政府随便批文卖地。”

  然后村长就背着手慢悠悠朝村部走去。

  我们都跟去围在了村部会议室外头,听镇长打着官腔训话,并介绍跟洪克强一起来的是县里来考察的科技员。同时还夸奖了洪党村做得好,很爽快签订了他们村的那部分土地转让协议。

  然后就是村长不亢不卑的拒绝。村长说:“那块地牵扯着我们村的祖坟在那里,所以说什么也不能卖。别说是镇里批文,就是县里省里的批文来了我也没有资格答应卖那块地。”

  镇长突然就拍了桌子:“郭来福你够狂啊,是不是仗着你家儿子在县里才这样嚣张啊。这块地,可是分管科技的王副县长挑中的,。他说这块地朝阳又靠近水源,且不占用大块耕地。正适合搞科技实验基地呢。再说,再次平坟地的批文都下来好几个月了,你们软抵抗,当耳边风,别以为镇里就怕你们了!以后死人了全部火化,都进公墓,还非要保留祖坟干什么啊!这次,你同意也是这,不同意也是这。给你一个月时间,吩咐各家赶紧去迁坟。不能耽误了我的基地种植。这可是省里的重点种植项目,特小凤可是将要出口的产品。”

  镇长似乎懒得再啰嗦,就带领众人走了。他们刚走,郭大民跑了过来,说中粮来电话了。来福叔就小跑着朝村里唯一的小商店奔去。好奇的人也相跟去了不少。可是远远地,大家都能看见来福叔的电话讲了不到五分钟,就被他使劲摔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着:“臭小子,才当了几天官,就没祖宗了。说什么大势所趋!还不是保他的官帽子重要。”

  接着就是听说村长每天都在家里喝酒骂人,摔东西。老实的来福婶几乎被他欺负死了。

  夜深人静时,人们常常听村长发酒疯,哭叫着:“那可是艾山上最好的月亮湾刀把地,风水宝地啊!我们家将来要出掌管兵权的大人物啊!生生的被人算计了!祖宗啊,造孽啊……”

   后来,镇里派来工作人员各家去做工作。大家也许是因为中粮的那句大势所趋。也许是考虑到签约真的利润可观。各自都把转让协议签了。

  到最后,东山那块地就被悄悄腾空了。只剩下小米家的三座祖坟孤零零地杵在那里,显得格外孤单凄凉扎眼。

  郭中粮终于被镇里的调解人亲自给请了回来。他主持着把村里最后一个迁坟仪式一丝不苟做完了。

  但谁也没料到的是,坟墓迁走后,来福叔却去了东山,不声不响就撞上了正在忙着平整田地的推土车。

  开推土车的司机吓坏了,傻呆着竟然说不成了话。

  由于郭中粮回家先迁坟,转让合同还没来得及签字。他们家占理了。

  土地买方眼看着要吃人命官司,只好委托镇政府出面找晓豆兄妹几个商量私了。

  晓豆说:“这里的事情复杂的很,洪克强跑不了公报私仇的嫌疑,肯定在里面吃了买卖回扣。小粮啊,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小粮沉思了好长时间才说:“哥,我们折腾不起,活人重要。就私了吧。”

  后来,小米说,小粮一分钱都没拿。他说那是他爹的卖命钱。他对不起爹。而且承诺说娘的养老问题以后他一个人包了。最后,把钱分别打到了小米和晓豆的名下。

  不久,来福婶哭瞎了眼睛。半年后,也撒手西去了。尽管丧事办得很风光,送葬的轿车排了有三里长。小米还是哭昏过去了多次。

  那一刻起,我知道,小米和春生永远也不可能了。

  【五】槐花开了

  小米的婚事一直是我们几个的心病。尤其是我,总是努力寻找与她般配的人选偷偷介绍给她。可是小米很拗,她说她这辈子根本就不打算嫁人了。而且因此还说永远都不想搭理我了,说我热心得让人难为情,不如不见。

  彩云和淑英都去劝她,反而被她抢白得无话。谁让她们曾经在小米面前哭诉婚姻中的烦恼呢。

  可这次,小米有了麻烦,主动联系了我。我很是激动,但还是很害怕她再次跟我闹别扭,我就邀请她们两个一起过来了。

  彩云不愧为大咋呼,一进小米的院子就咋呼开了:“哎呀,小米,你院子里有棵洋槐树啊!看这槐花开的多热闹啊。今天就吃它了。对了,这棵树是不是我们庄唯一的一棵洋槐了?”

  说完,没等谁来回答,就放下手里的东西,搬来梯子,蹭蹭蹭上去撸了一大兜子半开不开的槐花。

  可可和佳佳高兴地拍手大叫:“彩云姑,今天我们就吃槐花吗?槐花怎么吃啊?”

  彩云看着两个粉白可爱的孩子,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才说:“是啊,槐花很好吃的,你们看啊,就像姑姑这样,摘净,洗净,用开水淖过。然后可以拌上面粉蒸成菜团子吃,也可以加紫菜鸡蛋做成汤,还可以拌上葱丝姜丝辣椒油麻油凉拌,软糯可口,里面还透着蜂蜜的甜香。知道吗?蜜蜂整天忙忙碌碌的在槐花上飞来飞去就是因为槐花里的独特香味。槐花蜜可是蜂蜜里最好的一种呢?小馋猫们,等姑姑做好了,你们可不能连舌头都一起吞下肚子去啊!”

  我听着彩云的描述,心儿不由也醉了。清了清嗓子,我说:“可可佳佳,我给你们唱一首我们家乡最好听的歌谣吧。”

  淑英和彩云首先鼓掌,并怂恿两个孩子:“快鼓掌,你们三梅姑姑可是我们庄最有名的百灵鸟呢。”

  我看了看小米,她的眼睛里竟然也蕴含着泪花,大概她同我一样,因为彩云的描述,想起了我们快乐的童年时光吧。

  那时候,几乎家家房前屋后都有许多洋槐树。每到春天,不但花儿开得热闹,成群的蜜蜂在一嘟噜一嘟噜的花丛中上下飞舞,唱着快乐的酿蜜歌。不时,树杈上会露出摘槐花姑娘的笑脸,然后故意扔下一兜槐花,砸向正仰脸观望的同伴。最后就是惊呼和笑骂。还有不时飘出的歌谣。这些几乎主宰了我梦境的时光竟然悠忽不见了。似乎是转瞬之间,我们竟然都老了,再也不可能有童年的乐趣了。

  我闭上眼睛,轻声哼起了歌谣:

  远方的天,有位姑娘,

  站在树下等着槐花开放

  高高山上吆,一树吆槐哎

  手把栏杆赛,望哥来吆

  娘问女儿吆,你望啥子吆

  我望槐花吆,几时开哎

  【六】意外的结局

  晓豆和白花的离婚手续办得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什么动静。

  但白花临走的时候,还是兴风作浪了一番。她直接提了包袱,跑到了曾经与她有染的光棍郭全有家里。说就跟郭全有了。

  郭全有吓得只好出来喊晓豆的两个叔伯嫂子把白花架了出去。

  白花那一刻哭得很是可怜,大骂郭全有不是男人,不是东西,竟然没胆子娶她。众人见她实在闹得没形,只好通知了白花的娘家兄弟。白勇硬着头皮带两个本家嫂子来到郭家村。他只在庄头等待,只让两个女人过来把白花拖出了村子。有好事的跟着去村头观看,说白勇发狠扇了白花一顿,并咬牙骂道:“别看爹娘都不在了,我也敢做主治你。以后我就是把你砸碎糊墙缝,也不会让你再进郭家村给我们丢人现眼。”

  大概这样的狠话吓住了白花,她顺从跟着兄弟回红党了。

  只是,时间不长,有人传言说白花疯了。也不知道真假。

  淑英说,从来都没见白花出来过,估计是被她兄弟锁起来了。

  往往是祸不单行的。半年过去了,厄运还没忘记找郭家的麻烦。正当村里人即将淡忘这件事情的时候。可可突然生病了,发热,且起了一身的丘疹。

  小米吓得首先告诉了我。我看着可可小小的脸被烧得通红,不由心里一酸。感觉这命运也喜欢欺负没娘的孩子。但我只能安慰眼泪汪汪的小米,安置好佳佳放在彩云家里,然后带她去医院诊治,医生说不用担心,可能是出疹子了,输输液就没事了。

  可是输液了两天竟然都没有什么疗效。三天后,小米只好向一直没有多少来往的二哥小粮求救。

  当县医院诊断出是败血症的时候,小米傻眼了。尤其是医生说这孩子的症状比较严重,已经有局部地区斑块出现脓肿状况了,立即住院。我们都被吓呆了。

  小米哭着给晓豆打电话:“哥,你赶紧请假回来两天吧,可可生病了,我们在县医院。”

  晓豆连夜赶了回来。

  当办好了住院手续,准备交款的时候,小米看了看高达五万的住院费,扯了扯晓豆的胳臂:“哥,我只带来几千块钱,你带卡来了吗?刷卡吧。”

  郭中粮赶紧上来拿出了卡:“估计他来的急也没带,我这里有呢。”晓豆欲言又止,但还是让他弟弟刷了卡。

  交完钱,安置好一切,已快半夜了。郭中粮客气地对我说:“三梅,多亏你一直帮着小米。既然你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多说客气话了。这里先让俺哥盯一会,我带你和小米出去吃舒服点。我家离这里不近,晚上你先和小米在旅馆凑合一夜,明天你再回去行吗?以后就让小米一个人在这盯着就行了。再说,我家你二嫂子有时间也会来帮她。你回去还得帮衬着照看佳佳呢。”

  我和小米都顺从了他的安排。

  我和小米真是累了,多天来终于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当我准备回家的时候,小米拽住了我:“你哪天有空了,再来的时候,把我的卡给我捎来,就在床头那个皮箱兜子里。”

   “怎么还需要你的钱啊?晓豆哥回去不拿吗?”我关心地问她,要知道,那可是小米的救命钱啊。”

  大哥刚才偷偷跟我说:“他的钱离婚的时候都给白花了。他说她也不是别人,她以后还要过日子,他说他是男人,他还能赚。”

   “什么!过错方在白花,他竟然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给多少啊?”我惊奇睁大了眼睛。

   “十万。”

  我欲再问,小米捂住了我的嘴巴:“别问了,大哥说不想花二哥的钱,他怕二嫂以后说闲话噎二哥,所以跟我借了。你回去一定要记得给我送卡来啊。”

  回去后,我无心告诉了彩云。

  彩云跟我一样惊异:“天啊!都说好男人死光了。可是还剩晓豆哥一个。”

  不久,这消息竟然被彩云传播了出去,庄里一片哗然。大家都说晓豆没脑子,白花那样对他,他竟然还说白花不是外人。又说,白花不错么,偷汉子都能落个最终竟然得了十万的好处。这世道,哪里说理去啊!

  尤其是媳妇们竟然有的羡慕着说:“哎呀!以后不再拼死拼活干了,我们又脏又累,一辈子甚至连个金耳环都买不起,她个骚货,怎么有资格拿那十万啊!世道真是变了,变了啊!”

  于是就有下流的男人便跟着接腔:“那你们以后也学着去偷啊,只怕没人家白花那样的道行!”

  我听了这些传言,直感觉脊背发凉。

  两个月后,可可终于被医生宣布说能出院了。

  出院那天,晓豆特意回家做了一桌子菜,说犒劳小米和我们。大家都感觉人活着真的不容易,但在酒的作用下,气氛从低落逐渐好转。不至,除了小米,我们几个竟然都喝得有点高了。

  晚上,晓豆哥送我们到了院子外,就被小米搀扶着歪歪倒倒地回去了。还没走远,我们听到晓豆哥哞呜一声哭开了:“小米啊,哥这辈子是完了啊!幸亏还有两个孩子,要不,我也不活了!妹子啊!你以后好好疼俩孩子吧,哥下辈子一定来报答你,做牛做马都行。”

  我们不忍心偷听他们兄妹的悲伤,只好把小米温软的劝慰声音抛在身后,渐行渐远。

  第二天,哑巴竟然离奇死了。

  村里再次哗然。都偷偷猜测议论说是不是被晓豆给弄死的。

  但公安局来人,很快查清楚了死亡原因,原来是艾河南边杜庄的刘哑巴干的。据说是郭庄的哑巴不知道怎么骗了刘哑巴两千块钱,后来刘哑巴醒悟过来,来和郭庄的哑巴要,结果就咦里哇啦争执起来,然后,刘哑巴盛怒之下就硬生生把郭哑巴给掐死了。这事是郭哑巴的邻居郭大爷亲耳听到的,郭大爷瘫痪在床,所以无法干预。直到清早儿媳妇给他送饭他才说了出来。刘哑巴被抓住后,很快就承认了。

  庄子里的人都暗暗自责:真把晓豆看低了呢。

  只是小米,有了两个孩子的操劳,逐渐快乐起来了。她甚至有一次很坦然说起了春生。她平静告诉我说,庄里终于有人遇见春生了。说就在广州市,听说还混得不错,开了一家广告公司,只是也没结婚。

  又一年,槐花开放的季节,我再次去看小米和两个孩子,可可彻底痊愈健康了,已经比白花离开的时候高出了几乎一头。佳佳却没长高多少,但胖了不少。

   “梅姑姑,我考试比可可多,我考了98分呢!”佳佳看我来赶紧显摆。

  可可撇了撇嘴:“你那才是三年级,当然简单。我那时候都是满分。梅姑姑,我上初一了,数理化很复杂的,你说是不是?”

  我笑着给她俩化解矛盾,最后却落得把两个都给得罪了。

  小米在厨房忙碌,看到我的狼狈样,不由笑得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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