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征文]浅墨触乡情
本文参加第一届《九洲芳文杯情感故事》有奖征文大赛
无人问津的日子,我总欢喜躺在山顶的草地上看蓝天白云,去尽情的置身其中,想些边际外的文字。
看见天边七零八落的云朵,捡拾起一片叶,递到眼前,让它们也在叶儿床上眯瞪会儿。
人总是在忙碌的生活里为自己的劳而无果恸哭,在木讷里又时常悲喜交集的幽怨。
总觉得生活不应该这样重复,总觉该有些新意,可当晨曦的微光开始照在我的窗口,老人娴熟的叫唤时,我又开始了那日复一日的劳作。
从清晨到傍晚,随着时间推移去做相应的动作。但也有些日子,我却什么也不想,不怀古伤今,不悲天悯人,只管跟着时间走,一步一步。
慵懒的躺在家乡的草地上,思绪随着青草的馨香,在云淡风轻,三两牛羊的眸叫里,去了今年冬天的某个日子。
那是立春后的第二天早晨,下雪的日子。
院落里风雪乱舞,唯一的老树,也覆满了雪,雪光映照着黑黢而皴裂的树皮。冷白压弯了枝干。突的一声,雪掉了一地,枝头的一点点绿,随着雪的掉落而裸露出黑青的芽孢。
老人倚在半开的门上感叹了一声:“今年的冬天去的有些晚呵。”便两只手交替在袖子里捂着回屋里去了。
屋里炉上的水煮得滋滋响,我捡拾起一根木棍,在院里的雪地上写了家乡的地理名字:中国·贵州·水城·立春天,末了,也没忘写自己的名字。
这时,我朦胧中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远处走来。
我胡乱地用木棍涂画掩盖了几笔,紧忙走进屋去。老人正在炉火旁纳着鞋垫,炭火映射出老人皱巴的手和脸,混沌的眼盯着手上的鞋垫,只有眼珠还在挣扎着炯炯。活脱脱像一尊随时会裂开的泥像。
火光照亮了屋子,木窗外不停飞雪进来,冷热交加,我进屋加了件外套,出来发现从城里读书放假回来的小侄女儿,和老人在炉火旁烤着火。
她的手像小猪蹄儿,烤着火就似要流油,而老人的手则像一点就能着的柴火棍,我摊开手,皮肤纹理清晰可见介于两者之间,不光滑细腻也没有沟壑纵横。
我和小侄女简单交谈了几句关于她在城里学校的生活,便再没有其他话题,她低着头看手机上的动画片,那是大娘怕她待不惯这村里生活,给她打发时间的。
我移开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角落,尽量不让她感觉到拘束。老人拉完最后一截细线,便将旁边放置的老花镜戴了起来。
她用口水拈着线,对着火光,眼睛眯成一条缝,如此反复了几次,沾满了她唾沫的细线,才终于扭捏着进了针孔。再把针在头皮上划拉几下,才开始不紧不慢的又纳着鞋垫,侄女儿在一旁咯咯笑着,她不需要人帮忙。
老人是个逞强的女人,倒不是老了才如此。和她生活了这么久,总能发现她的处事原则。她总说自己想做的事就去多做几次,超过自己能力的事就去多试几次。如此,能力范围内外的事就算不都能做,也都会做得出乎意料。
我总觉得老人有时是个十足的老顽固但说的道理却是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经典。实际上,不止老人,家乡的老人孩子,甚至石头草木,都隐藏着十足高深的智慧。
壶里煮红薯的水还在呲呲冒着白气。壶嘴里不断吞吐着的雾气,像伸出千万只爪子挑逗着人心的妖怪。
侄女试探性的抬头,在小木凳上左右摇晃,见老人和我不说话,她斜着眼看着老人将手伸向了白气。
接触的刹那,她身子一斜摔坐在一旁捂着被烫伤的手。
呼气吹着手,眼泪在打转,她小声抽泣着。而老人,依旧在不紧不慢的纳着鞋垫。她起来将手伸在我面前时,红肿的地方多了一个水泡。
我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立马转过去给老人看。老人脸上沟壑横了一下,额头瞬间又多了好几条细小的皱纹,恢复原状后她嘴角上扬着,戴上老花镜,起身回了里屋,拿出红色的小瓶,用黑硬的指甲掏出了一坨黄油状的脂质油状体,涂抹在她的手上。
侄女儿慢慢舒缓开刚刚还皱着的眉,老人刚想盖起盖时,侄女儿撅起了嘴,一把把药抢了过去,她认得上面的三个字,叫清凉油。
我看着她们俩发生争执时,正想去劝,木屋的窗口却探出个头来,侄女儿见有人,便不再和老人争抢清凉油。兴冲冲的跑去开门。
是刚才从远处走来的一老一少。女人一头自然卷曲而稀疏的头发扎于耳后,一件崭新的白色毛衣和洗得有些褪色而补丁的裤子看起来有些不搭,军绿色的解放鞋,和老人的一样。
她看起来约莫有五十来岁,面容蜡黄憔悴,像极了屋里的老人,我给拉了张凳子,她看我笑着走进屋,老人抬头嘴角一横,示意她坐下。和侄女儿一般大的孩子则显得有些拘谨,靠在门边,不时向里面张望。
侄女儿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他踉跄着进了屋,她对他做了个鬼脸。他怯懦的站在女人身后。侄女儿站在他旁边,示意他用手去碰壶里不停冒出的水汽。
男孩看着她,默不作声,只是嘿嘿直笑。
她白了他一眼,表示无趣,乡下孩子都早知道其中的缘由。
女人刚想去拿老人的鞋垫,老人手缩了回去,努力将鞋垫藏在身后,脸上的沟壑又不自觉的扯了一下。不多久老人还是将鞋垫拿了出来,被炭火烤得发红起来,女人拿在手里对着火光看着,皱了皱眉,随即却直说好。
男孩悄悄走出屋,侄女儿紧随其后,我站在窗口看着。他们在雪地里各自玩雪,眼神交汇几次后,侄女儿就提议堆一个大雪人。没多久,又来了几个小孩,看着就要加入堆雪人的队伍。
滚雪球,搓长条,和我这个大力士的帮助下,一个四不像雪人就堆好了。
孩子们围着雪人转,老人在门口叫唤着孩子回屋取暖。叫了几声,只有我回了屋,见其他人不回应,她便关上了门。
屋里的女人笑了,她拿着鞋垫说:“城里的娃就喜新鲜,我像雯雯她们这般年纪的时候,还跟着爸爸在马后面驼煤呢,现在的人真是幸福,国家越来越好了。”
老人回屋,转身坐下来说:“好是好了,却也懒惰了不少,别说孩子,连大人也那幅和尚撞钟的模样。”
老人和女人说着,便从老人手里取过针线,纳起了鞋垫。
炉水还在呲呲的响,屋外的孩子在自在的玩雪,树上刚裸露的芽孢,此刻已敷上一层晶莹。
孩子和孩子有说的,老人和女人有聊的,这个冬天的雪和我一样傻愣愣的沉默。
直到红薯熟了,我倒在簸箕里沥干了水而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才把孩子们都引回了屋,这大大小小围着一炉火,聚全了。
她们讨论着收成,讨论着家长里短,邻里邻外,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
家乡的人很好,虽然偶尔争吵。家乡的草很青,天空很蓝,洞里的水很清澈,鸟儿也飞得欢快和自由。
有人离开再没回来过,有人才来就选择了永远扎根于此,无论如何选择,家乡的山山水水一直在这里。
我,也在这里。
作者简介:暖忆,一个贵州山里女娃,希望用最纯粹的心,写最纯粹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