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请我去讲演可以,但切不可影响“四人功课”
梁
启超是我国近代文化巨人,一身而兼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史学家和文学家,“戊戌变法”领袖之一、中国近代维新派、新法家代表人物。
我们每个中国人都会知道这个名字,尽管不见得读过他的多少著作,但那篇出现在小学课本里的《少年中国说》我们可都是全文背诵过的,那“少年强,则国强”的铿锵、“笔端常含感情”的温度想必一直激励着我们。
他有一句名言:人生没乐趣,要来何用。纵观他的一生,做了那么多事,创了那么大事业,也的确没忘掉“乐趣”二字。
近读许知远《梁启超传》和朱平编著的《民国范儿》,对梁启超的“乐趣至上”有了进一步体会,与大家分享。
01比科举更有意思的事
梁启超于1873年出生于清末同治时期的广东新会茶坑村,祖父梁维清和父亲梁宝瑛都是当地士绅。这样的家庭,在当时,当然目标明确,要培养一个仕林翘楚出来。而梁启超也确实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他4岁跟着祖父识文断字,8岁学会做文章,9岁能做千字作文,12岁考中秀才,17岁中举人,可谓一路开挂。特别是中举后,主考官李端棻看中他的才华,保媒将堂妹李惠仙许配给了他。这在讲“路线”的传统中国,几乎就是预示着梁启超的仕进之路将一片光明。
但是,梁启超早在中举前在广州求学时,接触到了段玉裁与王念孙的训诂学等学术,就“大好之,渐有弃帖括之志”(“帖括”指科举),开始对枯燥无味的八股文产生厌倦。
中举两年后,即1890年,梁启超进京参加会试,落第了。这并不算什么事,因为这时的梁启超实在太年轻了,有的是机会,如果他想的话;不过,就在这一年,他的人生之路发生了根本性转折——结识了“南海圣人”康有为。
康有为出生于广东南海一个“世以理学传家”的名门望族,从小接受理学思想教育,开口圣人,闭口圣人,以至于大家都称他“康圣人”,而他自己,确实也喜以“圣人”自居,并模仿孔圣人行迹。康有为多次参加科考,均名落孙山,于是对科举失去了兴趣。后来,康有为通过游历被英国霸占的香港,对西方文明有了一些初步的认识,就开始向国内推介西方的学术、思想。当然这都是很粗浅的,建立在国人普遍不知西学的基础上,但对于当时来说是影响巨大的。
康梁初会时,康有为早已年过三十,不过仍是一名“监生”,梁启超年方十九却早已是举人,从“正统”的地位来讲,梁启超要远高于康有为;但康有为对他所学旧学的一番批驳,令梁启超如“冷水浇背,当头一棒”,实际上也唤起了他早年就已萌生的“弃帖括之志”,遂决定拜康有为为师,在康有为的万木草堂里醉心学习西方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知识。
要知道,在那个时代背景下放弃科举之路,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就相当于现在放弃高考,并且是在凭实力很有希望考取清华、北大的情况下。但是梁启超放弃了。原因是多方面的,而其中必有因为他对死板的“八股取士”失去兴趣,而对西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同时,也因为在当时看来“西学”是能在根本上救中国的。
02人生两件大事:读书与打牌
梁启超有句名言:
只有读书可以忘记打牌(麻将),只有打牌可以忘记读书。
《民国范儿》记载一段逸事说,1919年,梁启超从欧洲回国,有知识界的朋友约了个日子请他去讲演,他回复朋友说他们约的日子与他的“四人功课”有冲突。朋友弄不懂“四人功课”是什么,经他一解释,原来是“打牌”(麻将)!
这倒让人想起民间关于打麻将的“筑长城”“三缺一”之类的专用名词来。不过,一般情况下,打麻将是纳入“休闲娱乐”活动范畴的,而“读书”却是正经事,梁启超怎么把它们放在一起呢?
却不知这正体现了梁启超的“趣味生活观”。据梁启超的说法,有趣味的活动是必须“以趣味始,以趣味终”,像“劳作、游戏、艺术、学问”都符合趣味主义的条件,但赌钱、喝酒、做官之类就不符合。麻将作为一种“游戏”,就符合“趣味”的条件,跟读书一样,都是人生乐趣,都是充实生活、愉悦生活的大事。
根据梁启超友人回忆,他还曾发明过五人麻将与三人麻将玩法。具体这里就不介绍了,网上一查便知,总之是不管是碰到“四多一”还是“三缺一”都保证有牌可打。
梁启超的聪明才智到底名不虚传啊!
不过,我听说他尽管喜欢打麻将,牌技却并不高明,基本上是输多赢少,有兴趣的朋友不妨考证考证。
不过,这不正证明了他的“趣味观”吗?不争输赢,只为开心。就如苏东坡,酒量很小,但酒风很好:“我本畏酒人,临觞未尝诉”,“我虽不解饮,把盏欢意足”。
要的就是这种开心的感觉啊!
03爸爸的孩子气
古话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意思是孩子多了,再精良的种,也是会良莠不齐的。而梁启超的九个子女,个个都有大出息,长女梁思顺是诗词研究专家,长子梁思成是建筑学家,次子梁思永是考古学家,三子梁思忠是西点军校出身的抗日英烈,次女梁思庄是图书馆学家,四子梁思达是经济学家,三女梁思懿是社会活动家,四女梁思宁求学南开大学后参加新四军,五子梁思礼是火箭系统控制专家。
他们与父亲一样,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门皆龙凤当然是很不容易的,靠的是梁家全部家庭人员的努力,特别是“两位母亲”功不可没。不过这里我们只讨论梁启超是怎样当爸爸的。
最习惯的办法还是他的本行——文字。《民国范儿》里说到:
梁启超的儿女心极浓烈,极细腻,虽然有政事重压在肩,各路客人要会,无数文稿催迫在睫……他总不忘给儿女写信,有时甚至是一天一封。……给儿女写信,他每以“宝贝”、“小宝贝”之类称谓开头,或亲昵地戏称他们,比如唤三女儿思懿为“司马懿”,小儿子思礼为“老白鼻”(baby)。
我们看看他给孩子们的信:
在国外游学的梁思顺给比她小31岁的小弟弟梁思礼寄衣服,梁启超手把着梁思礼的手,以他的口气给大姐姐写回信:“谢你好衣裳,穿著合身真巧。那肯赤条条地,教瞻儿取笑。爹爹替我掉斯文,我莫名其妙……”
思念海外的思顺时,他写道:“每到病发时便特别想得厉害,觉得像是若顺儿在旁边,我向她撒一撒娇,苦痛便减轻许多。”
写他盼望孩子们的信,他写道:今天接着大宝贝五月九日,小宝贝五月三日来信,很高兴。那两位不甚宝贝的信,也许明后天就到罢?
甚至在因尿血入协和医院动手术,他还在《致孩子们书》里写道:我这封信写得最有趣的是坐在病床上,用医院吃饭用的盘子当桌子写的。我发明这项工具,过几天可以在床上临帖了。
……
浓浓的父爱,加上深深的“趣味”,渗透在每一个字里。做他的孩子,可有多幸福;反过来,像他这样做父亲,又有多快乐!
梁启超用曾国藩的一句名言教育孩子:“莫问收获,但问耕耘。”他不去规定孩子们必须学哪方面专业,而是只要子女真心喜欢,对社会有益,就全力支持。而他们,也的确活成了他希望的样子。
梁启超先生的成就,我们普通人自然只是“高山仰止”而已的,但他那种在道路选择和生活中追求“乐趣”的观念,那种给自己和孩子机会去追寻自己觉得有趣味的梦想的精神,倒或可认真思索。试想,现今的我们以及我们的孩子,有多少机会追求“人生乐趣”呢?
行笔至此,忽想起前两天学校布置作文《爸爸,我想对您说……》,我家小朋友写道“您提意见时,能温和一点吗?”说实在的,真有点让我心生愧疚。好好向梁先生学习学习吧!
以上浅见,欢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