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生日
父亲的生日
今儿是父亲的生日,我刚才打了个电话,是母亲接的,父亲肯定就在一旁,我听见了他的咳嗽声。
父亲今年67岁了,和母亲同岁,都属龙。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能飞天潜海,能呼风唤雨。父母一辈子虽然没多大本领,但作为一个农民,能把十来亩地打理的一片肥绿;作为父母,能把我们仨养大成人,这就是了不起。
父亲6岁没了他的父亲,66岁时又没了他的儿子,父亲说他的命不好。
就是这个命不好的父亲,给我很多美好的回忆。
小时候,父亲拉着驾车,车把上绑一篮子棉饼,带着我,到南边的龙王庙赶集,先卖棉饼,然后返回时,我趴在车上,手里总有一个香喷喷的烧饼夹牛肉。父亲回来对母亲诉苦“就是好哭,直不叫我扭个脸,一会儿看不见,使劲哭。”
我坐过父亲的架子车,还骑过父亲的背。
记得有一次,离家几里地的一个村庄唱大戏,父亲驮着我,步行去看戏。我那时候小,啥也不懂,好像也没到戏台跟前,父亲放下我,低头看别人下棋,我在旁边溜着玩,玩到晌午,父亲又驮着我回家去。
我小时候身体虚弱,经常闹肚子,有一次严重到差点扔给狗。肚子疼的时候,我就坐在父亲的腿上,父亲给我揉肚子,一圈又一圈,揉啊揉,揉着揉着,肚子就不疼了。
父亲干活,像愚公移山一样,父亲本身也是一座山。
那时候我们仨都很小,家里地又多,逢到农忙时节,父亲就不闲着了,感觉他从不知道疲倦,像个机器人一样的干活。麦子用镰刀割倒以后,父亲用驾车拉,为了多装麦子,父亲在驾车上用木棍加宽加高,麦秧一叉子一叉子挑起来,堆的像大山一样。我后来长大些,父亲让我爬上高高的麦车,让我踩,踩瓷实了,父亲能再多装点。瘦小的我,颤抖着爬上去,像一只小蚂蚁爬在大象的身上,车子晃晃悠悠的,像地震,我每次都很害怕。麦车装好了,父亲用绳子前后捆结实,我和母亲在后面推着,一个村里,数父亲的麦车装的最高、最牢。
后来,科技发达了,种地用上了机器,父亲也能喘口气了。父亲不喜欢闲着,跟着人家干建筑,父亲无论做什么,都是做的让人夸奖,父亲说他砌的墙板,主人总是格外欣赏。
父亲大半生,像牛一样干活,也像牛一样沉默,他从来不会热烈的表达什么,悲欢离合,都在心里藏着。
父亲总是干活,干活,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喝起了酒,母亲说都怨我。想想也是,我第一年上班,春节时,单位给我们搞福利,每人一件酒。这酒,给谁呢?理所当然,那是父亲的。我给父亲送去,父亲很高兴,第一次,我见父亲笑的很天真,黑红的脸堂上,像升起了两个小太阳。从那以后,父亲就喜欢上了喝酒,因为这,母亲经常和他吵,母亲吵了父亲,然后警告我,以后再有酒了,扔了也不给他喝。我没有听母亲的,后来又有酒,我照例送给父亲。父亲得意的对母亲说“我喝你的酒了吗?这是闺女给我的。”我喜欢父亲喝酒,父亲喝酒的时候,全世界都很开心,母亲,尽管让她唠叨吧!
父亲现在的酒量小了,其实他本来喝的就不多,母亲就是心疼钱,瞎唠叨。后来弟弟故去以后,父亲的酒喝的很沉闷,我告诉父亲“你戒不了也行,但不要喝的太多。”我发现父亲很听我的话,母亲说再多也是白搭。
父亲老了,前一阵子,他告诉我腿有点疼,我听了心里一震,感觉父亲不应该腿疼,他从来都不会生病,怎么会腿疼呢?
父亲真的老了,无论我怎么样对他,都无法阻挡他的苍老,更无法阻挡他心里的老。
父亲这半生,活的很苦。我以为,最懂父亲的,除了我,就是他的酒。下次,我一定再给父亲带瓶好酒,父亲喝酒的时候,日子才像春风一样幸福。
2019.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