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
莫云不耐烦地用脚踢了踢脚边的泥土，气愤地骂了句：“他妈的！”
这是莫云在这个鬼地方的第二个年头，毕业以后意气风发地拒绝了父亲给自己在县上找到的好意，一心想要自己一个人打拼，拒绝了父亲给的一切帮助。二十出头的年纪，热血沸腾地一个人拎了一个背包就去参军。结果现在，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莫云的爷爷是曾经参加过朝鲜战争，并且完完整整地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从小到大，莫云就受到了爷爷的熏陶，有一个英雄梦，一心想要扛起枪为国家捐躯，可惜生不逢时，身在了这个和平时代。
刚到部队没几天，莫云就被部队里枯燥的训练给搞烦了。好不容易熬到了新兵营结束，一心想着这样总可以让自己建功立业了吧？结果被分配到了云南的一个边陲城镇上。现在在这里就坐等退役回去干自己的工作了，还要看父亲的脸色。
狠狠的拍了下车盖，坐回驾驶室里拧了拧钥匙还是打不燃火。
莫云看了看天色，有些晚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指望部队里面那些人是不现实得了。看来今天晚上就只有将就着住在车上了，等到明天天亮了再想办法。因为这几天给部队上运输物质，早就累的不行了，也没多想，靠在后座上睡了起来。
莫云迷迷糊糊的感觉好像天亮了，用力睁了睁眼睛。看见有束车灯光照了过来。抬起手挡了一下，伸手就将门给打开了。
“这种鬼地方晚上居然还有车，我运气太好了。”
刚下车，莫云就把自己的手高高的举起来，想要吸引那车里人的注意。等走近了，发现是一辆红色的吉普车，但车里的人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径直从莫云旁边开了过去。
“操，瞎子吗？”莫云对着色吉普车消失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不知怎么的，这一声大喊在着偏僻的地方显得那么大声。
红色吉普车好像听到了什么，慢慢减慢了速度，接着猛地倒车。
“这是怎么回事，遇到道上的人了？”莫云虽然早就听说这个地方比较乱，但是没想到今天居然让自己遇到了，背心不由得有冷汗渗出。
随着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在了莫云的跟前。莫云双腿不自主地打颤，心想今天算是栽在这里了，只希望对方好说话一点，放自己一马。
红色吉普车的车窗慢慢摇了下来，借着车灯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人，估摸着六十来岁。莫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觉得自己今天撞大运了，遇到了一个自不量力的老头。
“你再说一次刚才说的？”老人一脸平静，好像在问一件完全和自己不相干的事。
“你刚才没看到我吗？”莫云虽然看到是一个老人，但是还是说话还是有些心虚。
“看到了，但你现在需要向我道歉。”
“你这人怎么这样蛮不讲理，见死不救就算了吧，现在你在还要我道歉。”莫云心中不知怎么有一团无名火升起。
老人依旧一脸平静，拉开车门跳了下来。
“今天我代替你父亲教你什么是尊重？”
一拳挥在了莫云的脸上。莫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到“砰”一声骨头受到撞击的闷响，就倒在了地上，用力抱紧了头。无力地躺在原地，半天都没缓过来。
“没想到你小子头还挺硬的。”老人揉了揉自己的手。
莫云做梦也不会想到会从哪里冒出一个完全不知道来头的白发老人，而且还一拳把自己打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我觉得自己下手没多重呀！”老人见莫云没了反应，心里有些慌了，“不会这么不经打吧？”俯下身来，发现呼吸什么的都是正常的，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你起来吧，看在我打了你份上，就帮你把车给修好，这样好了吧？”
莫云有些不相信，之前那个老头怎么会变得那么快，前后完全是两样。
“再装我就来打你了！”
“好了，我起来了。”
莫云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揉了揉刚刚被打的地方。刚才脑袋一阵眩晕，莫云本来以为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没想到几分钟就缓了过来，但是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来反抗，只有躺在那里想下一步的计划。
“小伙子，你的车引擎坏了，有没有工具？”不知什么时候，老人已经打开了车盖。
“你等一下，马上就来。”
“哗啦哗啦”没一会儿工夫，莫云就把车上能用的全部工具拿了出来。扳手啊，千斤顶什么的都有两三个。平时都放在车里没人用，今天总算派上了用处。
“哐当哐当……”莫云站在旁边一本正经地看着，不时帮帮忙，心中生出了一丝钦佩。
“好了。”
“没想到你这老头这么厉害。”莫云没过多长时间就和老人混熟了，不免开起玩笑来。
老人什么也没说，摸了摸身上的烟，抽出一支点了起来。用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车好了，我也要先走了。记住以后对人尊重一点。”
“留个联系方式呀，我好谢谢你呀。”
“不了。”
莫云抬起头看了看，吉普车的灯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莫云上车发动汽车就往前开去。
天蒙蒙亮，货车引擎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莫云将车开到了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伸了伸懒腰，把车上的煤气灶搬了出来弄了点吃的。经常在这段路跑的人都知道，路旁边没有什么可以住宿和吃饭的地方，想要吃热的东西只有自己准备。
“嗡嗡......”远处响起了一阵引擎声。
莫云抬起头看了看，“今天这条路怎么那么多人呀！”
七辆山地摩托朝莫云骑来，“呜---”几声尖锐的刹车声，几个人就停在了莫云的面前。
“小子，有没有看到一个老头？”为首的那个人开口了。
“老头？什么老头呀？”
“就是一个开着红色吉普车，满头白发的老头。”一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中年男子取下了头盔。
“哦？往前走去了。”
七个人想也没想，发动摩托就往前骑走了。
望着摩托车远去，莫云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几个人要干什么？该不会是找那个老头麻烦吧？但转念一想，自己都打不过他，跟上去也帮不上什么。
收拾好自己的家伙，莫云开车继续向部队上开去。
也就半天功夫，部队大门就出现在了眼前。
说是部队，其实格外寒酸。就是在公路旁边搭建的几间小小的平房，水电气什么也没有，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外面去运点东西回来。平时这里就四五个人，偶尔分成两队，一对出去巡逻，剩下的留在这儿。刚开始的时候，巡逻还多兴奋的。但是到了后来，因为每一次都是走的相同的一段路，渐渐的也就没了那个兴趣，只想窝在寝室里睡大觉。
这次莫云回来，看到所有人都站在门口。“这是要列队欢迎我吗？”
“滚，就你还没那个福分。刚才县里面打电话过来，说有一个退伍老兵要给战友扫墓，要我们接待一下。”
一旁矮小，看起来容易欺负的石头插话了：“我听说呀，当时这人还是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参军了。第一次跟着队伍出去打仗就被围了，一个排的人都中了敌人的包围。当时他们是在一片丛林里，找到了一个山洞之后，就在里面休息。向外面发出信号之后，就在里面休息。但是被找到了，一群人拼死抵抗。他的班长是个老实的云南人，不忍心看到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死在这里，就用石头堆了个藏人的地方。他当时好像被吓傻了，紧紧握着自己的工兵铲就藏了进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枪声也停了。他好像才反应过来，冲出去见人就砍。用他那把工兵铲一下就削下半个脑袋来。最后等救援的人来了，发现他一个人杀死了留下来清理战场的所有人，而他在一旁帮战友们被枪打出来的肠子，打断的手呀，腿呀全部接回去。那叫一个惨呀！”
“石头，你小子不会骗我们吧，这怎么可能？”莫云伸手拍了拍石头的头。
“怎么会，据说他当时还得了个二等功，只不过他被埋在了山洞里，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
“·······”
“ 呜呜~~~”汽车声在这空旷的山谷显得很响，远处公路上驶来了一辆红色吉普。
一个急刹车，车稳稳地停在了众人的面前。走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头，怎么是你呀？你来这儿干什么？”
“小子，没想到呀。这里是边防所吧?”
“对呀，你不会就是我们要等的人吧？”
“应该是吧。我是老高，大家好呀。”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和自己想象中的形象完全联想不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打过仗的人，那么和蔼？完全就是邻家老爷爷的形象。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队长才招呼老高往里面走。
“哦，对了。”老高像是想到了什么，走到吉普车的后面，把车门拉开，从后面拎出了个人来。
莫云感觉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定定神，发现好像是下午向自己问路的那对人中绑着绷带的那个，不由一脸苦笑。
“我在上个集市上看见他在收保护费，出手教训了一下，没想到追到了这儿来。”老高指着被扔到地下的那个人。
那人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老高看到了，踢了一脚，那人也就是识趣地别过头去了。
“你们把他送到当地的派出所上吧。”老高自顾自的走了进去，也没有理会我们。
一堆人忙里忙外的，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刚上桌，老高皱了皱眉就玩外面跑去。回来时拎了一坛酒。
“好菜没有好酒怎么行？”老高扬了扬手里的酒，“你们有口福了，这是我自己酿的。”
大家兴致也被带起来了，部队里本来就禁止喝酒，而且这么远的地方，想尝尝腥都难。
一堆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在酒精的作用下没过多久就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的，莫云好像听见老高说了句：“我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了照进来。
莫云感觉眼睛被刺得有些生痛，敲了敲晕乎乎的头，发现大家躺在了板凳上。
莫云起身想去找水喝，刚站起来，发现桌上的酒坛压着一张纸。
“我回到我该去的地方了。——老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