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

祖父似一头老牛

从不低头 从不抱怨

红通通的面颊常挂微笑

两排大白牙暴露了他过分的诚坦

他读书不多，心如白纸，温良恭俭

十里八乡依旧，春夏秋冬轮转

祖父不曾诉说的秘密

怕是他与那一方山川草木之约

祖父又似垂垂稻杆

身着蓑笠，手把锄犁

半截小腿肚子长年浸泡稻田

夕阳的余晖中，拖曳冗长的贫困身影

熟悉有关粮食的一切

前半生，却几乎都在同饥饿作战

祖父也像一条弯弯扁担

赤足跋涉浙闽群山

一头挑着浙南的咸菜米粒

一头扛着闽南的山货菇干

青苗生长，菇树伐砍

他便在这一起一落之间

艰难走过数十年的漫长岁月

我想到鳏居的祖父

想到他正随故乡一齐老去

我与祖父的联系，惟余血缘

祖父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只剩苍老的怀念

祖父啊祖父

从我初晓世事

就知道这辈子必须与你一般

孤独于人世行走，从不向命运乞怜！

亦决不可能与你那样

默默承受无良的命运，而绝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