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过年渡过的劫

2019-02-12  本文已影响0人  方小茉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身边的人都说越长大越不爱过年,但年总是要过的。它有团圆的意义,有家人的期许。年复一年,我们拖着箱子回家,再拖着更大的箱子回奋斗的城市。

这些年,我已经记不清每次箱子里都装了些啥,但箱子和我一起走过的路、渡过的劫,却是难忘。

1

2015年的时候,豆豆四岁,我还在报社上夜班。为了带他回公公婆婆家过年,离放假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爸爸把他送到黄石。早上起床,要么带他去公园玩,要么带他去科技馆玩,还有就是逛商场买衣服。报社的夜班不是晚上开始的,是下午三点半。不过比起现在的公司,报社自由很多,所以到了上班时间我就把他一起带到办公室,收选题的时候顺便也能看着他。

但是吃完晚饭之后,我基本就没时间再管他,他只能一个人玩。当然,晓瑞姐姐有空的时候会陪他玩,余叔叔有空的时候会带他去逛超市买零食和玩具。他就这样在办公室和我们一起熬了几个晚上。春节临近的夜班,很忙,因为要出新年特刊。有一天夜里一点多钟,还在等排版,他终于熬不住睡着了。我只好把他放在我旁边的办公桌上睡觉。

这一切本来我觉得没啥,但是记者部王主任从楼下到我们办公室盯版,看到之后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盯着他发的那条信息,瞬间泪目。后来社长来了,让我赶紧把孩子抱回宿舍,别睡感冒了。但是他睡着了,我根本抱不动啊,最后还是同事帮我把他抱回宿舍,然后又回办公室上班。

至今我都没搞清楚宿舍的床是一米的还是一米二的,总之那个星期就是觉得床特别小。豆豆一睡我几乎就没地儿了,老感觉自己半边身体是挂在床沿的。累得半死,似乎还没睡着,天就亮了,孩子就醒了。对我来说,又是恐怖的一天,对他来说,却是精神抖擞的一天,我只好爬起来奉陪。就这样熬了一个星期,终于放假了。

蹭着王主任家的车,带着豆豆,拖着箱子拎着包,终于踏上了回蕲春的路。回公婆家,要先经过他们镇。觉得我搞个孩子不方便,他们把我们带了尽可能远的一截路,直到不能再顺路。但是因为没进车站,半路等车,差点挤不上去。又是孩子,又是箱子,又是包,挤上车之后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车每次一停一启,我俩就跟着一颠一倒。就是在这种摇摆下,豆豆居然睡着了。我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才能保证自己站得稳还能护好他。手心都攥出汗了,肌肉胀痛,才终于到了家。

这就是结束吗?不是。正月初三的时候我又一个人带着孩子回爸妈家。乡镇的车越来越多,乡镇的路还是原来的路,本来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县城,结果那天堵了三个半小时才到。县城旧车站转车到新车站,新车站转车到武汉,再买回沙洋的车票。一路辗转,到沙洋的时候已经半夜12点了。

这一年的坐车路,生无可恋。

2

图片发自方小茉的简书

2016年底,软软出生。满月之后就过年了,照例是我一个人带着她和豆豆回蕲春。那个时候,混合喂养(两个半月之后才终于追奶追的供需平衡)。奶瓶奶粉保温杯,衣服尿片湿纸巾,样样都不敢少。大包小包大箱子,各种辗转,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了。

2017年底,豆豆一放寒假我们就回了蕲春。因为实在是过伤了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的日子,期待回家有人搭把手。可是现实并没有很美好。家门口有一堆沙,大的玩得头上鞋子里都是沙子,小的也跟着在里面打滚。在黄石,衣服还有洗衣机洗,回去了就只能手洗,看到他们和着泥的羽绒服,我真是想哭。眼泪还没来得及流下来,软软开始往我身上扑,同时扑入鼻子的还有鸡屎臭味。乖乖,她一脚的稀鸡屎全部蹭在了我的衣服上面。

三个人都是又脏又乱,恰好豆豆姑姑回来了,说带他过去玩。谢天谢地,总算少了个捣蛋鬼碍眼睛。但是,半夜我突发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疼得死去活来。天亮之后,觉得自己爬都爬不动了。只好找隔壁邻居骑电动车把我送去镇医院打针。

打针的时候,软软跟在身边,一直要我抱。可是当时,我还想找个人抱呢,没办法便让婆婆强行带着鬼哭狼嚎的她回家了。镇医院椅子上坐满了人,有打针的,有陪打的。我觉得自己又凄凉又冰冷,躺也躺不成,坐着又扛不住。旁边的男人一直在单曲循环《凉凉》,那一刻,觉得胖子在我心里也凉凉了。

针打到晚上,大家都陆续回去了,只有我还在那里。药水滴的那叫一个慢啊,一滴,飘下来,一滴,再飘下来。最后,滴不动了,才拔了针管回家。豆豆说:“妈妈,我就去姑姑家一天,你就病了啊?是不是没有我帮你的忙,所以你病了?”

我去,这也太暖了吧。终于没那么凉爽了。

因为打了抗生素,孩子必须断奶。但是婆婆说晚上也要忙,没空帮我带孩子。所以那一夜,仍然是我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睡觉。软软夜里要吃奶,突然断掉母乳,她不吸奶瓶,几乎整整闹了一夜。那时候,满脑子都是绝望,觉得跟生了个三胎一样难熬。

两个晚上之后,我恢复了不少,软软夜里也不怎么闹了。但是,她开始拉肚子。等她好了,我又开始了。生活就这样,周而复始地折磨着它的子民。最后,我逃也似地回了黄石。

这一年,照例觉得生无可恋。

3

图片发自方小茉的简书

今年,终于不用再拖儿拖女了,可以一个人轻装上阵回家过年,好开心。不过,箱子还是拖了,里面装了带给孩子的零食,爸爸的香烟,还有除夕要加班的电脑。抢到了腊月二十九的唯一一张动车票,到潜江站后,妈妈偶然认识的叔叔阿姨开车一路把我送回了家。

可以肯定,这是我这几年最自由最轻松的一次回家,回顾了一下前几年的窘迫,畅快感又高了一重。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回家那天有多容易,出门那天就有多难。

初五的半夜,软软突然醒了,大概是知道我第二天要离家了,便爬到了我的床上(因为这几月一直是我妈带,所以过年回家,她晚上都不肯跟我睡)。她撅着小屁股,拱进我的被子后就开始唱“把门开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唱完了又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波完之后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看家本领都使完了,突然亲了我一口,说:“妈妈好香。”

后来她睡着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以及上凌的树枝发出的咔嚓咔嚓声,我真担心这冻雨天气,黄石到沙洋的那趟直达车不能过来。

天一亮我就赶紧打了个电话,问车过不过来沙洋,司机说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可是千算万算我却没算到结冰的道路困死个人,摩托车出不去,三轮车出不去,汽车也出不去……最后商量了一下,我爸陪我一起走去县城。

道路结了冰,大树结了冰,草坪结了冰,连狗尾巴草都结了冰。走去县城啊,可想而知我的心也结了冰,但只能硬着头皮上。出门走了两步,我就结结实实四仰八叉摔在了家里的水泥道场上,屁股都粉碎了,差点爬不起来。

平时走路,从来没有关注过脚,一直觉得是用心在丈量大地。这一次,踏出的每一脚我都仔仔细细,小心翼翼,生怕再漂移出去。原来,路是用脚走的,不是身体凭着意念随随便便游荡的。我像个刚学溜冰的小孩,趔趄一阵,滑行一阵,每一次脚落在地面,汗就渗在后背。身体出汗了,手却冰凉,刮过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剐着我的脸。

爸爸说:“你看我的鞋,完全不打滑啊,稳得很。”

“我的不行,鞋子与地面的摩擦力等于零。”

说着就走到了一个大下坡,半坡停着一辆三轮车,坡上坡下停了几辆开不动的汽车。前面有一个下坡的行人,几乎要爬了。还有两个上坡的行人,手脚并用。爸说:“你到旁边,我拉着你。”结果,他刚拉上我,稳得很的鞋子就溜了出去,摔了一跤。

一个多小时后,总算是到了县里。直达车司机说让我等十分钟,车晚了一点。左等右等不见车,背后的汗都凉了。突然发现马路对面有几棵梅花树,便拖着箱子背着包跑过去拍照。拍了几张,手僵的啊,手机都拿不稳了,“啪”一声摔在了硬邦邦的地上。捡起来一看,屏保都碎了,套了厚厚保护壳的手机边边也擦花了。好心疼啊,我的新手机。

暗暗怪自己,不该去拍那几张照片,但是又舍不得不拍那几张照片。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车终于到了。我以为五点左右就能到黄石,但司机说来时路不堵车,回去却需做好堵车的准备。陆续有朋友跟我发消息,说荆门客车停运了,公交停运了,前一天从沙洋到武汉花了8个多小时等等。

果然,一路堵车。直达车是一辆商务车,司机和副驾驶的人一直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我就坐在司机后面,被熏得不行。车里的人几次问能不能不抽烟了。但司机笑着说:“我就是喜欢抽烟,不抽烟我就犯困。这样吧,我把窗户开开。”

“您一天抽几包烟?”

“三四包吧。”听司机这么说,我只能咂舌,顺便动了动好像不是我的脚的脚。

零下的温度,开着窗户,抽着烟,我不知道司机和副驾是不是特爽,反正我的脚都冻木了,烟熏得我头疼欲裂。差不多快9点了,才到黄石。司机说:“我把你带到能吃饭的地方,你吃了再打个车回家。不然你住的那块也没什么吃的。”

车上的人都说,是啊,得吃了回去,好饿。

“我早上六点起来,从黄石跑到沙洋,又从沙洋跑到黄石。这个点了,就早上吃了两个卤鸡蛋。”司机说。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突然就对他一路抽烟的行为释怀了。生活里,谁也没有更容易。

我没有在外面吃饭,车上的另外几个人都是携家带口的,我一个人不知道吃啥,就搭了个公交回家。准备到楼下便利店买桶泡面吃算了,结果便利店没开门。只好又拿出手机点外卖,发现没有一家店营业。

到底又是生无可恋的返程路啊。

可是,尘归尘,土归土,经历过的便都是已经结束了的。新的一年,愿受伤的情患可愈,窘迫的愁眉得展。想开了,一切都是星辰大海。毕竟软软每亲我一口都说“妈妈好香”,明天也会好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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