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月登云志玉心》第四十七章:归途无路
再次向林曲宁道了谢后,白玉儿将那朵莲花仔细包好,此时外面天已大亮,她算了算时间并没有超出三刻,当下也不再多耽搁,运起轻功便要回那院子。
谁知一抬头,便见对面的屋顶上已立了一人。
黑衣肃立,长刀在手,犹如晨光中的一道寒风,阻下了白玉儿欲再前进的脚步,随之,左右便皆多了三人,同那人同样打扮,只是手上的兵器换成了剑、长鞭与短枪,见她停步,左边使剑的那人抽出剑来出声道:“鬼族阎罗四使,特来讨教。”
白玉儿将那包好的莲花系在自己腰间,似乎是怕不牢,又伸手拽了拽确定了不会掉后,方才抬头道:“我有急事,不想与你们多耽搁时间。”
使剑的那人听到这话,颇有些不屑的道:“不过一个小妮子,炎霆居然说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三位哥哥都别插手,今天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厉害。”
清风微停,白玉儿有些不耐烦,她很讨厌这种突然找上门来挑衅的敌人,特别是在这种紧急的时刻,眉峰间不由得多了几分戾色,眼见那剑刺来,她两手顿起,从屋顶上飘下落入身后的小巷,随之掌心已绪翰力,指尖一张,竖在巷角的一根竹竿立时到了她掌中。
随着“铛”的一声,竹敲剑锋,杀意迸出。
那使剑的男子被剑上传来的强烈内劲一惊,抬头再看,女子眼中已是杀意漫天,不知是慌还是惊,他剑锋一变,转削成劈,却未料白玉儿动作极快,不待他剑尖达到,已然一棍敲来,直指他持剑的腕而来。
站在一旁观战的三人略有惊色,江湖中门派众多,高手亦是数不胜数,但真正令人胆战心惊的并不是这些早知众所周知的名人,而是那些你毫无所知甚至从未见过的无名高手,他们甚少出现,武功路数无法探查,所用的内功心法甚至性情也无法掌握,你面对这样的人,就像面对着深不见底的大海,无可估量。
对他们来说,白玉儿就是这种人。
两年前鬼族屠上云鼎天宫时,他们并没有参加,平日也只是听炎霆说过几次,对于白玉儿的了解也不过寥言数语,并无接触,本想着昨日能与她一试身手,却没想根本没碰上,不郁之下他们四兄弟向鬼主打了声招呼就来堵人了。
剑,声声欲急。
白玉儿以竿为棍,挑、敲、打、削,十数招过后只见她眼中一狠,错锋直接“啪”的声敲在了那人的脸上,这一棍,她内功尽蓄,直接把人敲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城中另一端的小院中,陆言拎着那把重铁大刀立在钟万谷床前,眼睛却死死盯着站在门内的许登云,白玉儿临走时说了,只要他有任何想轻举妄动的念头,不必客气。这话她是当着许登云所说,可想而知,听见这话的人,该是如何心情。
阿澄,终究还是不在了。
什么承诺约定都是假的,骗子,都是骗子。
许登云闭着眼,强忍眼中那股热意落下。那年,她重伤不醒,浑身上下大大小小几十道伤口,唐似年说救不了她就让自己陪命,为了活着,他日夜守在她榻前,她喝不下药,他就一勺勺的喂,终于在某一天,她恢复了力气,口中呓语着一个个名字,他听不太清,凑上前时只听到她在说:我保护你,你不会有事……
他知道,这话一定不是说给自己的,可他就是觉得心里好温暖。
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我保护你。
后来,他不再抗拒治好她这件事。
他想方设法的为她补充气血内息,从没有那么期待的想治好一个人,想着等她醒了,会不会也对自己说那句话。
没过多久,她就醒了。
她果然是个温暖的人,像春天里的太阳,温暖又不灼人,微微一笑,灿若朝华。那天,天宫里来送补给的小婢出言不敬,言语间皆是对他的鄙夷,他不是个善忍的人,心里一狠就要拿些毒药收拾那小婢。而就在这时,她出声了。
不许他用毒。
却要求那婢子给他道歉。
也是第一次,他见到了不一样的她,那种漫不经心的凌利与威严,仿佛雪山层峦叠嶂直倾而下,她就那么懒洋洋的躺在院里的摇椅上,悠悠的晃着,却让人不敢直视。
小婢女被吓得不轻,道了歉就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被人保护的滋味。
可这温暖,转瞬即逝,诺尚在耳,人已留空。
她无情的眼神与话语如同一桶冰水,浇在了那刚刚有些温度的心上,冰冻三尺。
“许公子在想什么?”
一声朗音在院内响起,许登云一抬头,就见到一蓝一灰的两人正站在院中。曹离见他眼中有些湿意,折扇一开,挑了个眉对高君道:“高兄,这小兄弟年纪轻轻就为情所困,当真是悲事一桩。”
高君道了声:“嗯。先办正事。”
他们从飞鱼山庄一回来就得了命令来此杀掉钟万谷,她与江步月不死,白玉儿就难彻底与许登云分道扬镳。
陆言听到声音,提刀出来一看,见是曹离,立时叫道:“你不是,不是那个,那个死太监吗?你……”
“诶,本督现在乃鬼族中人,才不是什么死太监。陆大侠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别闪了舌头。”
“呸,我早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玉大姐跟楼主当初心善,放了你一马,你还敢找上门来找死!”
曹离冷哼一声,道:“他们心善?一个薄情寡义,一个人面兽心,假惺惺的装好人,曹离不是好人,可也从来不装好人。你们若是乖乖滚开,我倒可以让高兄饶你们一命!”
“我看你们谁敢,有本大爷在,你们休想踏进这门半步。”陆言拎起那长刀“咣”的声敲在门前的石板地上,顿时震得在场众人脚底微麻,可这麻感未下,就听一声破空之响迎胸而来,他眼皮一跳,未及挡下就觉一阵痛意袭来,随之刀抖手麻,不由自由的歪了两步,倒在了地上。
高君眯了眯眼,收指道:“无须废话。”
“高兄果真利落。”
曹离赞了一句,接着便直朝门内而去,刚走了两步,就见地上的陆言挣扎匍匐着横刀依旧挡路,眼中顿怒。他厌恶这种人,厌恶这种明明不自量力却依旧不肯放弃的愚蠢,气怒之下抬脚就要将那刀踢翻,可未料那刀是真的重,他一脚踢去,竟纹丝不动,反而撞得他脚指头生疼。
“唉呀,我的脚。”跳脚向旁边蹦了几步,曹离愤声道:“给我杀了他,高兄。”
“你可无碍?”
“没事。”挥开欲扶他的手,曹离跺脚缓了缓那股痛意:“杀了,杀了。看到就烦。”
高君点了点头,正要动手,忽听身后异响,眉心顿凝抬指便是一劲向后射去,随着空气中两道劲力相撞,院墙上一人立惊众人,竟是夏儒言。
他双手背手,轻落于院中,张口即是正气回荡:“两位,此门并非为你们而开,请回。”
曹离瞟了眼身后的门,冷声道:“门上又未写何人可进何人不可进?怎么就非为我们而开了?”
“门上无字,心中自存。此入若踏,便无归途。”
“归途既来路,我们既来得,自回得。”
夏儒言摇了摇头,手中黑色极扇已抽,道:“摧眉折腰事邪诡,何来归途人世间。”
“人间自分黑与白,何来邪诡无归途?万物其生,自有其理。阴阳其和,终始有义。”
“为一已之利,伤无辜他人,乃为邪道。”
“蚂蚁尚且偷生,吾为生而行不义,邪亦天意。夏帆使,咱们别你来我往争这唇舌之战了,今日杀人乃势必行之。”
眼见死劝不听,夏儒言也便不再多说,只道了句:“朽木难雕。”随后扇开起锋,一脚踏下便是攻来万千罡气而来,高君使了个眼色给曹离,随即上前接招。
曹离明白他的意思,转身便朝屋内而去,忽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夏帆使,朽木化土重生花,烂泥砌墙犹做宝,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哈哈。”
倒是伶牙俐齿的让人刮目相看。
他得意的摇着扇踏门而入,可刚一进门,一掌便至,似乎早料到许登云会出手,他身影一转便已侧开,随即合扇当指,数下连点,直接将人定在当场。
“伤成这样还来讨打,不自量力。”
这屋里布置整洁却也简单,除了这些个桌椅床榻就没有别的了,曹离将床上床下翻了一遍,也未看到人,四环而顾,见许登云眼眉间略显紧张,顿时明了。
“许公子,你拖延这点时间没有意义,她没这么快回来。”
屋内的正桌上,摆了一支香炉,炉上插了一枝香,白玉儿临走时说过,三刻之内,她必定赶回,那根香,如今已不到寸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