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鸟
说鸟
张爱林
项目经理老刘从家里拿来两个鸟笼,挂在工地的临时帐篷里,遇到好天气就挂到外面的铁丝上。
工人们属说来至天南海北,但好奇心是一样的,一见鸟笼,都不禁聚在周围,端祥着老刘的爱宠。
这是两只非常灵巧的鸟,个头跟麻雀一般大小,颜色也跟麻雀差不多,通身黑褐色,只是头部和脖子周围有一圈红色的羽毛,就象围了一个漂亮的红色围巾儿,因此,看上去就比麻雀显得洋气了不少。
现在市场上卖假货的不法商贩不在少数,人们经常看到这样的骗局:
商贩把刚刚出窝的鸡仔涂上五颜六色,再摆上一些小巧的鸡笼,引得孩子们争相购买。
一时间,大街上,人群中,到处会看到有孩子的手里提着小巧的笼子,笼子里装上或一只或两只被打扮得五彩斑斓的鸡仔……几天后,华光退去,才发现不过是普通的鸡仔!
于是有人提出质疑:这也许就是个麻雀,为了提高颜值,卖个好价钱,给普通的麻雀上个颜色而已。
孤陋寡闻!
老刘摸一下光头,笑着说:你们那,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麻雀能值五百吗?要真是麻雀,倒糟蹋了我这鸟笼和这套装备了!这可是正宗的麻料……
这话倒一点都不夸张,笼子不知是用柳条还是竹条编成的,色白且光滑,做工精细讲究,提手上还有一题鲜红的宝石,显得十分奢华。一边安置了一个精致的陶瓷小罐,一个装水,一个盛谷,小罐虽小却并不简单,仔细看去,小罐上竞画有八仙的故事,祥云呈瑞,清秀灵动,荷仙姑手中的莲藕,张果老跨下的毛驴,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据说光这对鸟笼,老刘就花了一千多块,可见刘经理确实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鸟痴了。
只是不该把麻雀说的如此不屑。
在我眼里,看鸟与识人同根同理,不能只看表面是否华丽,麻雀样子虽说普通,却有着不一般的品行,坚贞刚烈,宁死不屈。小时候,我们经常做捕鸟的游戏,尤其在冬天,不知在什么时候,天上就会下下一场厚厚的白雪来,把整个大地盖得严严实实。这是鸟们最艰辛的日子,不要说吃什么虫子飞蛾,连草籽都被埋在冰凉的积雪下。我们会在平房上扫出一块儿干净的地方,找来菜匡或选塞,用绑了长绳的小棍把匡或塞子支起来,在底下撒上少许谷子或小麦,然后把绳子抓在手里,在远处躲起来,等猎物走进匡底吃食时便猛地拉动绳索……捕捉的大多为麻雀,把它关在笼子里,放上水和谷子。我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它们再不必为了一顿吃食而飞东飞西,不必在大雪过后,为找到一些草籽充饥而在严寒中拼命抱摇……原以为麻雀会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优惠和待遇,结果大失所望,被困在笼子里的麻雀不吃不喝,一般只有一两天的功夫便会在笼子里悲悲壮壮地死去,按说两天的时间不致于就会饿到死掉,它一定是被气死的,我每每在追悔自己孟浪行径的同时,由衷地钦佩麻雀的这种精神,在它平平凡凡的躯体里,居然因为失去了自由而表现出这样不为利益所屈从的风骨,有这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品行!
……
麻料是以叫声悦耳而被人青睐的,而老刘买来的麻料却叫声单一,或许因为被人捕获的时候还没有学会母语吧!刘经理为此煞费苦心,不但从笼子上吊上了冰糖用来滋润麻料的歌喉,而且还用一个精致的录音器从手机里录下了成年麻料的叫声,按下了反复播放健!
开始几天,麻料听到了录音机里的声音时非常好奇,歪着小脑袋四下寻找着声源,偶尔叫上一两声,也是单调的……
大多时候在笼子里不停地飞,飞累了就停下来,吃几粒谷子,喝一口清水,再去啄食那块冰糖,倒也显得十分悠闲。完全看不到被禁锢的忧伤!
老刘仍然不厌其烦地在天气好时把鸟挂到外面的铁丝上,仍然按部就班地地挂上播放器反复地播放悦耳的成年麻料的叫声…………有人说鸟类根本没有思维,现在不会叫,也许永远都叫不出悦耳的叫声!
老刘倒是满怀信心,他坚信,只要坚持不懈,假以时日麻料总会在某一天忽然脑洞大开。
在一次午休时,我朦胧间听到播放器里那悦耳的声音跟后一次叫声的间隙里多了一次鸟叫……起初我以为是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我坐起身细看,在播放器叫过之后,果然有一只麻料仰起头叫出了婉转的鸟呜……
它终于学会了,老刘高兴的孩子似的,在两个鸟笼间吹着口哨。
在麻料学会鸣叫的第三天,我发现居然有一只麻料站在鸟笼上看着笼子里的食物,它一定很向往同类的衣食无忧。笼子里麻料望着笼子外的同类,脑袋一歪一歪地满是羡慕。这让我想起了围城里的那句发人深省的话:里边的人想出来,外边的人想进去!
……
那天以后,老刘的麻料们再也不安份了,望着同类站过的地方,一刻不停地飞。我终于明白了它的意图,它确信,从同类飞走的地方,一定会飞出这个笼子,和同类一样可以到笼子以外的世界里自由地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