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
云层很厚,仿佛一块铸造得极光滑的铝块,在尘土里掩埋了太久,泛着一层凝滞的灰白色。它们跨在浑浊的水,老旧的墙,抄手缓行的人的顶上,逐渐向四周滑行着矮下去,直到被黛黑的山树,起伏的畈地撕裂得蜿蜒曲折。
这个时候,日头应该挂在中天,天空应该染得沁蓝,飞鸟应该歌唱,土狗应该来回撒得欢。
这个时候,的确不应该是这个时候,太阳也许长眠,天空迷蒙空泛,飞鸟衔满惆怅,土狗窝在墙角不肯睁开眼。
这个时候,的确不应该是这个时候,田野还残留着积雪,山茶花紧裹着花苞,虫蚁儿爬进了土缝,垃圾匍匐在地上无人管。
这个时候,该来的没有来,该去的没有去,该生长的不曾生长,该消逝的没有消逝,该安静的不肯安静,该休息的不想休息,该空的不空,该满的不满。
这个时候,本该有一阵风儿,吹皱那一池死水,泛起无数涟漪,吹动那些山树,让它们拂动云层,摇开一条条缝隙,逐渐延伸扩展,露出那当顶的太阳。
太阳开始钻出来,发出崭新的光,照亮那陈旧的土墙,散发出一些蕴藏的热,照在那低垂的花苞上,让它昂起头,并顺着缝儿溜进去,抚摸出一抹抹娇艳的红。
太阳如水般缓缓走过当顶,将天空洗得幽蓝,映出飞鸟高飞的翅膀,让土狗的身影在大地摇摆出一曲欢跃的小调,让残雪一点点向山边萎缩,让寒冷化作一滴滴清凉的泪,向远方消散。
太阳再走一点吧,再热一点吧,将虫蚁儿的大门推开,让它们揉开双眼,去畈地里邀那些翠绿的麦苗儿一起浪一浪。
抄着手的人儿终于伸出了手,露出笑颜,作势要拥抱整个春天。
站着窗前的人儿不再来回惶惶,看看远方,看看跟前,看看地底,看看苍天,不再呢喃着,说好的冬天已经走远,春天又在哪儿贪玩?
可是,天还是那个昏黄的天,拧着脖子与季节对着干,风儿不知躲在哪一边,窗前的明媚什么时候会出现,心中的愁云何时会吹散?
哪儿才有眼底无恨,心中无憾,融入灵魂,安放肉身,此生长拥的春天?
问一千遍,向着山那边。终于,有树儿弯了一下腰,有鸟儿停在花苞旁边,有一片落叶来自去年冬天,有一缕微风撞在玻璃窗上面。
我心窒息着震颤,和着雪水泛滥,满眶满眼,柔情漫,漫溢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