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在上海（6）喜欢上海的理由

如果你问我，最讨厌上海的是什么？

我的第一反应，应该不是高房价。

首先蹦进我大脑的是……梅雨。

可是，2010年，正是因为下雨，我喜欢上上海。

那是我大二的暑假，上海举办世博会。在上海读书的好友邀我来玩。

有一个中午，下着雨，我站在路边等我姐，看车过去一辆又一辆。时值盛夏，我来的城市已是燥热难耐，上海却凉爽宜人。就在我盯着车经过溅起的水珠时，那么一个瞬间，我心里想:上海真是一个好地方。

这么几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那个瞬间。后来我来上海读研、工作、生活到现在，寒暑已历5个年头。我也终于知道，上海的夏天才不是凉爽宜人，热起来高温40℃左右不断刷新记录。冬天湿冷湿冷的。最最可怕的，是梅雨季节。每年到了杨梅熟的季节，长达一个月一直下雨，被子潮乎乎，地板湿漉漉，卫生间的镜子永远蒙着一层水汽，空气里仿佛都是化不开的、浓稠的水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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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要问我最喜欢上海的是什么呢？

我愿意讲给你听。

我在这里读研的学校，在上海本地人眼里是top2(至于这top2里谁是top1，嘘……)。每每因为这个名校光环而获得他人称赞时，我会有虚荣心膨胀，也会想自己是不是活得过于平庸配不上那光环。

在交大读书的经历，确实无论从精神还是从物质生活上，都给了我人生极大的丰富扩充。毕业后落户上海，虽然现在依然没有安定下来，虽然也时常因为房产、育儿、通勤等各种赤裸裸的现实压力而感受到贫富差距进而想到阶层固化而倍受刺激，但是还是对这里有了归属感，甚至已经想象不出在中国还有第二个城市可以去生活。

做Airbnb房东这段时间，我接触了全国各地来上海玩的游客。看着他们年轻、兴奋的面孔，我想不明白上海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专门来一趟？当然去迪士尼玩除外。不就是外滩、摩天大楼、各种商场吗？豫园城隍庙都是各种义乌小商品，田子坊也不过是一个一个看似文艺小清新的店而已。

前段时间接待一对菲律宾房客，她们不会说中文。为了能派上用场，在她们来之前我专门找来Lonely planet上海英文版，想看一看上海那些景点、小吃英文名字怎么说。中文的上海游记我看不下去，因为看时控制不住会出戏会想这个地方也就那样却被你写的、拍的那么好！看英文的介绍，才静下心去以一个游客第一次来到上海的视角去感受。原来外滩是The Bund,原来城隍庙是City God Temple，甚至第一次真的注意到某些建筑区域是曾经的法租界。

这个城市是那么大，我却在最近才开始慢慢觉得心可以安放。对我来说，归属感和安放自己的心不是一码事。归属感就像是你家里的房子，你知道你随时可以回来，同时你会无数次想离开。而我曾经一直觉得我要去远方，我不知道那是哪里，但就是不是此时此地，我的心安定不下来。

现在呢，我终于意识到，不是你觉得你在这个地方不行，换个地方就好。而是你如果不主动去创造机会去发现你在的地方的好，你去哪里都是煎熬都是炼狱。

偏偏我这样一个人，所谓的发现一个地方的好，不是发现这个地方可以逛街可以吃饭可以拿工资可以拍美照，就能安抚自己。而是终于相信，这个地方会给你机会，会让你安身立命，会给你天地去闯去浪，会接纳你不切实际的梦想。

我终于发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是可以在上海而不是美国或澳大利亚…随便地球某个角落获得后，我的心态变了。以前我看起来好好的，心里却茫茫然，急着赶路却不知方向。

现在呢，哪怕知道想要生活的好，要厮杀要头破血流，我知道我可以奔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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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上海在我眼里就变成了一座魅力之城——

它是那么大。就我个人来说东去过浦东机场，西去过朱家角，北去过崇明岛，南去南汇练过车，再南去过东海大桥。

它是那么的气势恢宏却又可以归园田居，有陆家嘴的摩天大楼，也有浦东的大片菜地农田。

它把现代与历史结合的那么好。你想要摩登？好，夜幕降临时站外滩看对面陆家嘴的灯火辉煌，转过身却是租界时期的各种欧式建筑。你在市区逛街，各种酒吧、咖啡厅、饭馆、大商场，比比皆是。一不小心，撞入眼帘的建筑，可能是曾经的法租界。你坐在路边的摩登餐馆吃着法式料理喝着葡萄酒，那可能是曾经犹太人逃难到上海后常去的地方。

它把金钱与文化、中与外结合的那么和谐。上海作为中国的金融中心，走在大街上特别多蓝眼睛白皮肤的外国人。即使不提，你也应该知道鲁迅、张爱玲、萧红等文化名人曾在这里生活过，鲁迅故居我不清楚，但张爱玲住过的常德公寓，至今外表看起来依然是一座普通的、在正常使用的民住大厦。有一次我在徐家汇误打误撞进了光启公园，里面有明代徐光启墓，至此知道了徐家汇的徐是指什么。你难以想象，在上海，在繁华的徐家汇闹市区突然发现居然还有一座明代墓带给我的强烈冲击感。后来又在寸土寸金的陆家嘴，发现了吴昌硕纪念馆——摩天大楼林立的马路中间，赫然出现一座无法忽视的中式小楼。

甚至在饮食上，你想得到的中餐西餐，你都可以去找找。你可以看到老外坐在路边餐桌喝着咖啡吃着brunch，也能看到上海爷叔穿着睡衣在排队买生煎锅贴，手里端的搪瓷缸子里盛的是咸的、甜的豆花豆浆。

然后今天又是桂林公园。周末，天气晴好，冷风却不温柔。我和刘律师应邀去朋友家吃饭。去的太早，我和刘律师想着在附近转转。地图上搜到桂林公园，那就去公园转转吧。走进去，却发现，又是在徐汇的闹市区，却是一座江南古典园林。而且来头不小，是旧上海法国租界捕房督察长、帮会头目黄金荣的私人花园别墅。江南园林该有的太湖石、亭榭、假山、湖、回廊、古木秀竹，这里都有。虽远则不及苏州园林名冠天下，近则不像豫园来上海必至一游，却也是一个曲径通幽处，更何况是在上海，是在徐家汇。从公园出来，马路上红男绿女匆匆忙忙，修地铁的工地机器轰鸣，走过两个路口，又到了热闹的田林路，奶茶店、饭馆、卖衣服卖手机的，人声鼎沸。

我终于明白，这个城市有太多传奇等着我们，等着我们与他们不期而遇，然后在各种看似不和谐的冲击之中，他们会让我们慢慢明白，唔，这就是上海。

啊，写到这，我想，上海被称为“魔都”，在我心里有了我自己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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