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雨，不是你
（1）
我来不及等你，就像这场雨熬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临入夜时下了场雨。淅淅沥沥，整齐划一，把春雨的风姿形容的恰如其分。好在它还懂得适可而止的本性，不一会儿就退了。
不断有水滴从尚未风干的墙壁渗出。“滴，答”原谅我只能搜刮出这两个拟声词形容，因为它掉落至杂草深处的声音实在太过清晰分明。我蜷缩在床角，闭上眼想让脑袋歇会儿，最近亟待解决的问题太多整颗心都被搅成了一团乱麻。
旅行计划被毁，稿子一再被退，还有多日未曾联系的你。我开始整夜整夜难以入眠，只能拉着朋友寻求慰藉。这种状态好比吸食毒品吸时虽时效短暂，不吸时却发现早已傍不离身。我在最新的随笔里说着“一种从心底里散发出的厌恶与绝望溢满胸口”。朋友说：辰，累了就出去走走吧。
不顾父母的百般阻挠，其实他们故作强硬的抵制只不过是不想承认曾经百般依附自己的孩子开始有意识挣脱他们的控制罢了。出发前几天耳边聒噪如蝇，几乎所有的亲友都说些诸如婺源景色一般、季节不合适、外面太乱了等自恃有理的理由。懒于争辩，一切理由不过是用于拒绝的借口。终究他们还是无法阻止一个离经叛道的自己。
坐在通往目的地的候车厅里，随手翻阅着手机相册。相册里你的笑容甜美可人，依然是初见时的风韵。不显山不露水的清淡配上不易让人察觉的黯然，竟恰到好处得令我着迷半世。你说你喜欢旅行，向往远方，我也是。你也说过想和我一起去那些风景迷人的地方。可惜我的初试没有你。
随手点开许嵩的新专辑，这些年渐渐对他的声音产生了某种依赖症。其实他的声音并无太多特色而又从未受过专业训练。但，相比成色复杂的果汁，一杯寡淡无味的凉白开却真正能做到急人所急。或许平淡如凉白开的声音才能真实地把我的共鸣娓娓道来。
“我欠你的不只是一句对不起，你欠我的不只是一场远途旅行……”我来不及等你，就像这场雨熬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2）
我怕自己伸手不及，松手为空。
车内的空气很不流通，好在有冷气不至于太闷热。身边的同伴正被中巴车里的车载电视播放的电影吸引。窗外是鲜有几处房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绿色。窗内不对口味的剧情令人乏困，时不时逢同伴看到兴起处时，我都需要用貌似很享受的表情搪塞他的满足。起初心中一刹那的质疑让我对自己的敷衍还抱有几丝歉意，仔细想想却发现这或许不能简单用虚伪来评价，反而该是对别人一种起码的尊重。哪怕我不快乐，没心情欣赏这精彩的电影，也没有理由要求别人像我一样不快乐，不花心思去欣赏美妙的剧情。我们终是有各自喜好、意愿自由的人。
耳机里重复的是朴树的《平凡之路》。除了名字我对他完全陌生，这也是我第一次听他的歌，不过这丝毫不妨碍我对这首歌的喜欢。听说这是他近十年来的新作，声音沉郁清新宛如搁置在浅滩上的鹅卵石，虽久经岁月磨砂却被打磨得愈加光滑，我惊叹青春的声线竟没有随容貌一并衰老。
一种饱经沧桑、岁月静好的感觉相信会引起很多人的共鸣。这其实看似与我无关，我才十七岁，年华大好，但莫名的觉得它特别适合我的心情。
从第一篇文章到现在投稿已近一年，但投出去的所有稿件犹如暗夜里滴落的泪一样难寻。再好的脾气也有被磨合的耐性极限，磨合的效果不好起初还意欲宣泄不满，时间长了连失望都难在脸上表现出来了。
进入暑假以后，我开始在浑噩的日子里挣扎。当然，轻易就搁置了放假前那些蓄谋已久的投稿计划。正如一位新概念获奖者自述的那样，“那个喜欢文字的我，那个喜欢用文字来编织故事的我，那个总是用大把上课时间来完成我所爱的事的自己……我失去了最美的年华换来的却是空无一物，我终究是什么也没得到。”
最近在交流群里围绕写作的目的和人进行了一番争论，我无法给出正确甚至明确的答案，但我明白写作是要遵从自己的内心的。我们不是柜台里陈设的那些待价而沽的商品，我们的作品更不是。我感到身心俱疲，随即搁浅了之前的计划。人有时候真的需要一场不问终点的行走放松身心。
“快看，徽派建筑。”同伴终于从听懂不超过三个单词的大段英文对白中跳脱出来。对面车窗外不时有几斑灰白掉落进视线内，稀松平常的景色和理想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我轻声“哦”了一下，用平静的脸色掩饰内心的失望。
虽然早有预料，写作，旅行。但我怕自己伸手不及，松手为空。
（3）
我们的幸福如此简单，又如此不经意。因为简单，所以不经意。
夏天的太阳骄傲得不可一世，火烧火燎的阳光得人慌乱不已，我和同伴下了车之后就躲在宾馆房间里不肯挪动。夜晚的婺源有些喧闹，虽然不是很惹眼的高级旅游区又属淡季，但依然有许多人聚集。其中有多少当地人我们不得而知。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起的很早。坐在一家面馆里吃早饭，偶尔有一两个领着小孩的老人进来吃饭并与面馆老板熟络地攀谈，这应该是婺源本地人了。阳光的温度还没那么浓烈，大部分人还未上路，所以他们还不至被满是游客的人流量忽略掉。
苏醒后的城市是属于游客的，主人们像唱串词的配角缓缓退场。唯一能拥有这个城市的主人恐怕只有摩的司机了，我从没见过哪个地方的摩托车载客现象如此普遍而又不被禁止的。出发前准备的旅游攻略里一再告诫人们不要乘坐婺源的摩的：不安全且容易被宰，我自始至终没敢尝试。也许我的怯懦让自己平白流失了不期而遇的美好回忆。
第一站是彩虹桥，其中并无太多景色我们依然花费了近一个小时才走完。走累了，坐在桥上小憩，桥头边的告示牌夸耀着它饱经沧桑的历史。不时有几个劳作的农人从我们面前走过，表情木然竟没有为脚下正踩着的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古桥感到一丝荣幸。我们穷尽时间、金钱极力追寻的那些廉价风景在他们眼里不过与即将奔赴的田埂无异。
见时间尚早，我和同伴商量过后决定把计划提前，去下一站——李坑。在县城转车的过程中我开始对那些摩的司机感到厌烦，“我带你们吧，速度快还凉快，而且比班车便宜。”言简意赅，我不禁佩服他们，揽生意的口活久经岁月的洗礼。攻略里那些质感冰冷的温馨提示依然在脑海里回荡。我毅然拒绝了他们，心里的忌惮始于那些无从明证的谣传。
刚下车就有一个年轻女人热情地拉着我们去一旁的宾馆，满脸殷勤我竟有些无所适从。打点好行李，我们开始休息。
休息了一中午，我们特意晚些时候才出门。正巧碰上一个旅行团，我们免费听着导游的讲解一路往前走，周边散落着一些卖小饰品的摊位，我低着头避开那些慵懒的热情招呼声，躁动的分子在空气中四处游离。
那些蜷缩在每间历史民居与名人故居的管理员安静的如同先前拜谒的佛像，我一间间走过忽然觉得这些无言的冷漠总好过那些一眼就被看穿的热情。他们高傲的就像那些供奉着的修成正果的僧佛，可笑地看着我们前赴后继地蜂拥而至。
逛了一圈回来，我们不顾体面地把腿半挂在桥上坐着。远方的天空很宽阔又很遥远，就像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企及的你。我们觊觎深久的那些唯美如画的风景照终究与我们无缘。因为到的时间不对，所以过期不候。是风景，亦是你。
第三天没有明确的计划。下午勉强达成的计划又因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泡了汤，我们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
“要下雨了，快跑。”一声令下，人们在兵荒马乱里慌不择路。我轻笑，如果这雨打定主意要淋湿你，跑快与跑慢又有什么区别呢？身陷囹圄的我们不过是给那些侥幸暂居檐下的人们徒增笑料罢了。
第四天，早行，归途。
因为要赶早班车回去所以中餐也被免掉了。出车站的时候手机连支撑住我打个电话的电量都没有，只能不抱希望地返回家中。到家已是下午一点，他们已经吃过中饭。我直奔饭厅，想找些残羹冷炙充饥，天不遂人愿。
“没吃饭吧，给你下了碗面条。”妈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的面条炽热而又浓香，氤氲升腾出一团温暖的水汽。
看着这碗不期而遇的面，我似乎忘了出发前的种种不愉快也似乎理解了那些摩的司机。风里来雨里去，年年如此，还要遭受游人的误解与白眼，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家，家里装着一个和我一样不懂事的孩子。
我们的幸福如此简单，又如此不经意。因为简单，所以不经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