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拉和大地的游牧族(一)
佐拉还是让他们进来了,毕竟在火星北极这儿,你就没什么朋友,而他们勉强算是朋友吧——尽管他们身上奶酪般的酸味让人花很久也没法适应。
他们看起来更像是朋友,因为他们和她一样是年轻公正的孩子,要说看起来其实比佐拉还年轻一些。他们一个都没有生育。她记得那时候她有多纯洁天真,那时候还没遇上马库斯,还没有和警察间的合同,还没有火星,还没有为在这寒冷单调的不毛之地讨生活所做的一切艰苦卓绝的努力。在这片土地上,她是先锋,是朝圣者。
在火星这片荒凉的橙色土地上,即使他们是陌生人你也不会视而不见,因为那无异于谋杀。
无可避免的,收留他们是要征佐拉一家人的税的,因为他们得用除尘机,还得回收他们的卫生包。佐拉家的橱柜也对他们敞开。她甚至在小森科洗澡之前为他们准备温暖的淋浴以及热饮料。
尽管他们难闻又麻烦,但是他们是社会性的,是在这片危险空旷的寂寥虚空中和她一样的生物。
据说火星人可以利用任何物质来发酵成啤酒、奶酪或者生化武器。当她和马库斯刚来火星的时候,她很天真地相信他们会带来他们种族的食物和风俗。不止于此呢!他们会恢复古老的kiafikan 的传统。他们会喝盛放在葫芦中的棕榈酒。他们会在人造基质假扮的火星土中培育山药。他们会讲着古老的故事,两片朦胧的月色替代了一轮明月照耀着他们。
不知怎么搞的,学习斯瓦希里语就成了从沙漠、岩石和天空中拼凑出生活的次要任务。
她没有指望所有将来到火星的kiafrican 文化会被嵌入到她和马库斯两枚精细调控的脑子中。和家隔着0.35到1亿英里(离地球的电子资源3到80光分),甚至搜寻他们母族文化也不那么容易了。当你离家那么远(或者你的家离地球那么远),你的文化将仅有你赋予你生命的整体组成,那控制了你呼吸的空气,仅有的几个能见到的人,几万米以外的邻居。这些邻居很友善地告诉你怎么泡南瓜花并且塞满洋葱泥,以及怎么处理回收器里的细菌变酸这一问题。
不是没有传统。其中之一是交换玩具。感谢火星!佐拉得以用一个完全无用的沙沫玩具屋交换到一个有趣的小的“真正的”相机。有人带了一纸盒这种相机和银质的核乳胶片,以及要用到的化学物质。森科,不到三米尔斯岁,就着迷于他能为她、马库斯以及hab里的所有东西所制作的平面相片。
如果他足够大,能穿上环境服,他很有可能已经为漫游者做肖像画了。
马库斯不能理解,为什么任何一个有足够多脑子适应火星生活的人会做出这种东西,但现实证实了这是一种摆脱一小部分滞销的银矿的很好方式。生产商本指望靠这些银矿发笔横财。
游牧族出现的时候,森科激动万分。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他照相爱好的新目标,还因为他们听他询问关于hab外的无穷无尽的问题。
但只是听,没有回答。
游牧族对火星有着和佐拉以及马库斯完全不同的观点。有时候佐拉会很担心小森科会接受这些观点,长大以后跟着游牧人跑掉。佐拉和马库斯·斯迈斯相信人性急迫地想要向前走,了解宇宙。一次佐拉听到一个天主教的孩子在背诵一种叫教理问答的东西:为何上帝创造了我?为了了解,爱和服务他。
但是你是如何知道上帝的?答案是了解宇宙。你只有通过探索的方式才能知道它。
这也是斯迈斯们在火星上的原因。
游牧族则对此并不苟同。他们相信土地——也即行星、卫星和小行星的表面——是神圣的。人们可以试图去理解、探索,但是他们一定不能毁灭。如果火星上存在或者曾经存在或者将要存在生命,人类必不能将他们自己的意愿强加在这片土地。
土地是神圣的。所有土地皆然。甚至是星辰的表面、星辰之间的空间也是神圣的。
人类,他们说,不属于火星。
如果要问为什么他们住在火星上,大部分游牧族会耸肩回答他们的使命便是劝说人类回家,回到地球。
唐戈和得苏图达几乎把森科晾在一边。哈姆喜欢和他玩,也很欣赏那个相机和玩具漫游者。但这个新的游牧族人,瓦克里,长久地静坐着为这个男孩读书,给他讲故事。
“地球很,很美。她曾如此悲伤,因为她的子民们毁灭了她,去往火星那寒冷暗淡的天空。你会为这悲伤坏了的地球画一幅画么?让我帮助你吧。这是她的眼睛,充满了泪水。”
瓦克里的声音结巴了。她感觉到佐拉就站在她旁边。她把板岩翻过来开始在背面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