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醉

一

“王，该走了。”

冲天的火光将一切都映成了鲜红的颜色。身后传来熟悉而温柔的声音，亦是亡国之音。

“一切都要结束了是么？”我望着那成片起火的战营，缓缓转身。记忆中，她好像从来都是那么妖娆美丽，时光似乎也十分偏赖她，岁月的斑驳也从未划过她似水的笑靥。

她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希望，随即又暗淡下去。“西施，”我问她，“这些年的光阴，不好受吧？”

“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果然，她还是不会撒谎，正如她刚来吴国时一样。

我冲她笑了笑，“难道这么多年，你还是放不下范蠡么？”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好可爱，走上前去捏了捏她的面颊，“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你会见到他的。”

二

“民女西施，参见吴王。”

我承认，初见时我并没有太过留意她，这一切不过是越王的把戏，他要想玩，我就陪他玩玩。

“好了，都收进后宫吧。”大臣们似乎有话要说，我摆摆手，打发了他们。

当晚，我去了她的寝宫。

王宫的规矩，相信勾践早已经教给了她们。她的声音很柔，可并没有吸引我，在我眼里，她不过比别的女子漂亮一点而已，仅此而已。相比起一同进宫来的郑旦，她的眼神似乎更加黯然，藏有太多心事。

再见时，她在园中追蝴蝶，并没有发现身后的我。看来，她依旧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子，这可惜，她的命运因她的美貌而改变。

我开始赏给她很多东西，希望能唤醒沉睡在她身体里的最美好的东西。她本是个弱女子，豆蔻年华，不应成为我们两国斗争的牺牲品。

三

“王，明日能否带妾上朝？”她小心翼翼地询问，更添一丝妩媚。

这是她来吴国的第一个月，明日越王会来朝见，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可是从她眼中我看到了一丝渴望，让我无从拒绝。

我把她揽在怀里，一吻落在她的眉心，“好，孤的美人想要什么，孤都给你。”

她第一次抱了抱我，那样温柔，那样让我舍不得放手……

朝堂上，群臣议论纷纷，吴国要亡了么？或许吧。

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那个人身上，而我，始终望着她。这是一坐牢，她走不了，而我，却想留住她的心……

我命人留下范蠡议事，告诉她，我在宫殿等她。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如果范蠡愿意带她走，至少她可以永远快乐地活着，倘若不愿，是否，她也能安心地待在吴宫呢？

他们的见面似乎有些尴尬，她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范蠡，你爱过我么？”她是那样急切的想知道答案，可等来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她苦笑，“我就知道是这样……我懂了。”她跌跌撞撞地离开，撞上了开门而入的我。

她没有解释，而是扑进我怀里，不顾四周的一切，包括那个她心爱的男子，大哭特哭起来。

我抱她离开，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国，就要亡了。

四

我带她来到一座崭新的宫殿前，笑着问她，“西施，你喜欢么？”

她盈盈一笑，“喜欢，王送的，妾都喜欢。”

是啊，这些你都喜欢，唯独不喜欢孤……

“进来看看吧。”

馆娃宫。或许这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了。

终

“王，火就要烧过来了，您还是快走吧。”

“你要我走么？能走去哪里呢？再说我要是走了，你又怎么回得去呢？”我好想多看几眼她，她会忘了我的吧？她从来就不愿在我身边。

“王……”她是在为我难过么？这么多年的情谊，也让她动容了一回么？

值了，我想。“好长时间不练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当日的身手了。”我简单活动了一下，“过来吧。”我伸出一只手。

她似乎有一丝不解，我笑笑，“这么大的火，你怎么出去啊？他们不会救你的。抱着我，我带你出去，带你去见他。”

看她还在原地愣神，我索性一把拉过她，让她环着我的腰，“抓紧了。”这是她最后一次抱我，也是我最后一次对她笑了。

多年没有练武，又抱着她，十分吃力才带她远离了那片火海。

看着她精致的面庞被烟熏成了花色，我抬手擦了擦，“这样漂亮多了。”

她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拿出来吧。”我对她说。

她惊了一下，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下。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怕什么呢？”

“王，”她的声音竟有一丝伤悲，“其实，你可以走的。”

我看了看天，看了看身后的火光，又看了看她，“我的国，亡了。”本就是早已预料的结局，为什么心底还会有一丝难过呢？是因为她吧？她就要回到那个她心爱男子的身边了，而我，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笑一笑吧，你笑起来真的好美。”

我俯身拿起地上的匕首，背对着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我禁锢了你十几年，我的国，还有我这条命，都还给你，够么？不要恨我，好么？”

我宁愿我是范蠡。陪在她身边十几年，不如走进她心里一刻。

“西施，对不起。”我将匕首刺进我的胸膛，血不断的流出。西施，这条命，我终于给了你。

她急急地跑过来抱着我，她哭了么？可惜，我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