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袖千秋故事集短篇小说散文

我的意外死亡

2019-10-16  本文已影响0人  尧裔弋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我有些不甘心,我认为我对得起生活,对得起我的主人,即使是那群让我鄙视的野狗,我也从未招惹过他们。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我的余生只剩下一天,疼痛绝望的一天。

    冬日的夕阳再美丽也渗不出温暖,天边的那抹红却像是太阳的血祭,是天边剜了太阳一道口子,所以那血才染红了周边的云。这样红色的云之所以让人们看着心动,仅仅是因为他们沾染了太阳那奄奄一息的生命力。呵!生命,看着多么璀璨,但到结尾时,又是多么的脆弱与暗淡。

      我伤口的血已开始凝固,那灼热的痛感开始焚烧我的骨头,我想喝水,不远处的地上有一浅水洼,那群疯狂撕咬过我的野狗们也正在那边舔舐着,若不是他们的尖牙刺穿我的肚皮,咬碎我的四肢,我岂会如此孱弱的蜷在这里,我认识他们,他们也认识我,我们一起生活在这个院子里,偶尔我出外玩耍时还会碰到他们刨一些路边的垃圾吃,我一向那么看不上他们,因为他们的生活看起来那么肮脏不堪——他们不清理自己的毛发,里面纵容着各种寄生的虫子,招惹的苍蝇总会“日儿日儿”的围着他们乱叫,他们也不嫌烦躁,还挺着一副被拥护的头颅从院子里大摇大摆的走过;他们不会去固定的地方大小便,即使正在吃着东西,只要想拉了,也就会顺便拉在食物的旁边,我真怀疑他们的鼻子有没有人们说的那么灵,怎么能就着自己的臭味把食物吃下去;他们生活淫乱,从不认真对待自己的私生活。他们每天在不堪中活得潇潇洒洒,有好多次我站在高处看远处的景色,他们总会溜达到我的眼皮子底下无精打采的吠一声,然后又趿拉着向前走,我很无视他们这种做法,在我看来,这就像一个无聊的人拖着沉重的身子,在回家的路上无所事事的踢着脚下的石头。他们就像一层尘埃,没有向往,随风飘扬。

      可就是这样的他们,为什么还活的好好的,他们那样糟踏着生活,为什么生活还能容纳下他们。为什么偏偏只有我要死去,我不想承认这些,我想我会好的,只要让我喝口水,给我喝口水,我想活下去。

      “喵......喵......”我带着祈求呼喊了两声,我希望我的主人能听到我的声音,他应该能出来看看我吧,我平时那么讨好的用头蹭他的脚,他也总是会俯下身来摸摸我的头,挠挠我的下巴。我很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时光,我总觉得遇上这样的主人是我的福气,他会把我抱在腿上,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把我的毛发从头顺到尾巴尖儿上,每当这时候,我就会闭上眼睛,打起小鼾。在梦里,我就踩着白云轻盈地走向太阳,和煦温暖扑面而来。太阳它不是一个大火球,它是一座金色而又暖和的房子,我的主人就在太阳房子里,他开着一扇门,站在门口向我伸出了双手,我轻轻一跃,便被他抱在了怀里,他依旧挠挠我的头,我仰起脸,看到偌大的蓝色天空倒映在他柔情的眼眸里,如小溪潺潺,如微波粼粼。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我扔出去。

        我做错了什么吗?早晨当我听到他逐渐走进的脚步声时,我有多兴奋,我原地跳起来,跳的好高好高,我似乎从来没有跳过那么高,我在下落时没有把握好方向,跳在了窗台的一排瓶子上,瞬间,瓶子们摇晃着坠在了地上,那破碎的声音我也被吓了一跳,地上一下子就凌乱了,瓶子里有颜色很深的液体,它们飞溅起来落在了玻璃上,柜子上,我的毛发上,还有主人昨天刚洗干净的台布上,我有点不知所措,大脑空白之间就看到主人迈着大步朝我走来,我还来不及看他的表情,我背上的皮毛就被抓起来了,他一定是生气了,他的力道好大,我被抓的那么高,我看到他打开窗户,扯开纱窗,我突然感到后背重重的推力......

      噢!不......

      “喵......”

      啊呜,啊呜...

      “救救我!快救救我!你们这群疯狗快点离开我,狗杂种快滚开!”

        “不要咬我,我的肚子受伤了,你们不要咬我的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这样,我会死掉的,我们是一个院子里的,我们认识啊……”

      “喵!喵!”

        我毫无招架之力,自己像一根香肠一样被这群欺软怕硬的野狗拉扯着,我何时招惹了他们,引起这样的下嘴之恨,难道互不干扰只是一张隐藏在灵魂黑暗之处的面纱,当胆小的兽性开始蠢蠢欲动时,张狂就露出他的爪牙扯下这张道德的遮羞布,一瞬间,邪恶、卑鄙、贪婪、猥琐倾巢而出,像鲨鱼嗅到了血腥味,他们恨不得吸干我身上能流动的每一寸血液。

        我以为我会被活活的吃掉,也许被吃掉也比现在要好受,不用忍受身体上忽冷忽热,忽痒忽痛的伤口。可偏偏在我受伤最重又没死掉的情况下,我的主人拿着一把锹出现了,他挥赶了那群野狗,皱着眉头,不情愿的将我抓起来,他的手捏住了我肚子的伤口,我太痛了,忍不住朝他手抓的地方尖叫了一声,他吓了一跳,把我匆匆的放在了旁边一堵半高的墙上,他深深叹了口气走了。他居然没有把我带回家?他不是来救我的?他怕我弄脏地板吗?也许是吧,我还在流着血。至少他会给我包扎一下伤口吧,也许他在找药箱。

      在期盼中等待会减轻伤口给我带来的痛感,在等待中失望同样也让我的痛感越来越严重,我没有等来我的主人,我闻到了屋子里飘出的饭香味。那一缕饭香刺痛着我的神经,我好憎恨他,我憎恨若不是他把我从窗户上突然扔出来,我怎么会落入那群肮脏的狗嘴里,我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他那么快的速度不就是想摔死我吗?也许他早已看到那群可恶的野狗了,他就是想看我被撕咬,为了报复我在无意间打碎的东西。我就知道人类虚伪的嘴脸总是要暴露的,他不是真的喜欢我,他只是喜欢摸我毛茸茸的皮毛,他怎么能藏那么深……他怎么能这样做啊,他没看到我当时惊慌失措的表情吗?我也后悔自己的莽撞啊,他怎么能不给我一个机会就这样把我丢出去呢?他怎么能不管我自己去吃饭呢?他看到地板上我的碗不会想到我吗?他不可怜我被咬成这样吗?我会死掉的,我会死掉的呀!

        太阳已经死掉了,他残留的血迹正在被黑暗隐藏着,隐藏着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因为足够黑,所以就足够干净吗?可是我知道,是天空与黑暗谋杀了太阳。

        我的主人在夜色中出来了,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到屋内,大概是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吧。不一会儿他又出来了,他拿着我的小碗,里面盛着映着夜色的水,一小块鸡蛋,他没有查看我的伤势,放下东西就走了,呵,我原以为的救命人原来是个绝情的种啊。

        我已没有任何的胃口,我连嘴皮也懒得动一下,饥饿算什么,口渴算什么,我对疼痛都已经开始麻木,身体里已没有什么反应能激起我想活下去的渴望。都说猫有九条命,可如果每一条命的结果都是在粉刺自己一生可笑的执着和愚昧,那么“九条”对我来说,那就是一个惩罚。

        我感受着我的身体由冷开始变暖,心跳就在这温暖中开始缓慢,这样跳动的节奏让我觉得很亲切,很熟悉,我似乎又回到了那朵云里,那种轻飘飘而又温暖的感觉再次被唤醒。

        飘啊,飘啊,我如一根羽毛,轻点在每一个云尖儿上,那被轻轻晕开的雾色,像一只娇柔的手抓挠着我的梅花肉垫。他们氤氲地绕在我的身边,挠着我的背,挠着我的头。那口堵在嗓子眼儿里的气终于被推了出来,“吁——”只这一口,我便吹开了千里万里的云,那夹道两旁悠然开出的花朵闪着晶莹的光泽,花叶接踵,我似神圣的客人被它们瞩目,如此礼遇,我竟受宠若惊。漫然抬步,跟着路引驻足在那座太阳屋前,再一次来到了这里,可是那扇门却关着,心漏了一拍,我居然有点失落我的主人没有站在那里,我还是有点眷恋他,眷恋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时光是回忆的,或许当时的快乐也只是我自己的。我想,他的眼睛一定再也映不出天空的颜色,荡不出柔情的微波。虚伪的人再也不配打开这扇金色的大门。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打开了,我正要探脑袋张望时,看到了门口那个熟悉的影子。我的心脏瞬间石化,它真的是一块石头卡在我的胸腔里,堵的我口里的唾沫咽不下去,胃里翻滚的胀气也顶不上来,我愣愣地伫立着,感到我食管内咽不下去的唾沫正在缓缓的往鼻腔里上升,鼻腔内的压力不断增大,呲的我内眼敛特别肿胀。胸口的石头也跟着往嗓子眼儿里走,我的脑袋现在急需一个出口。“哗啦”一下,眼泪就被放出来了,心也软了了,气也顺了,唾液也开始往下流了。我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人,蹲在一处无人知道的角落里,枕着自己的手臂,大口大口的哭起来。

        一路坎坷痛苦,全靠这些泪水饱满着我干瘪的身体。此刻,它们到家了,我也到家了。

      原来我并没有死,太阳里住着那个温暖向上的我,如果我的生命没有裂开这条死亡的狭缝,阳光就不会照射进来;如果我的灵魂没有裂开这条绝望的狭缝,我怎么会窥探到这世上另一个自己。

      进阶,是我九条命的意义,他并不是惩罚,他只是希望我在每一次死亡后,能找到那个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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