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

不知道是风大还是门锁确实钝了，总之在她听来，关门声不说惊天动地，至少也是震聋发聩了。对他情绪的判断，她只能从接下来的脚步声中进一步辨别。

如果脚步急促、错乱，那一定是透着不耐烦和暴躁，她只好定定神，等脚步声远去后，甩甩头发或者洗把脸，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做自己的事。

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尤其他毫无征兆地咆哮的频率有增无减后，她越发沉默了。

他们还是心里有对方的，她心里明白。

中午躺在沙发上看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竟然梦见他温和地看着她。这样的注视让她的心暖暖的，仿佛回到了初识的时候，她努力回忆那时的情境，不知不觉醒了。醒了才知是梦，而重温起来才发现，过去竟然只有在梦里似乎才那么美好。

他去厨房倒水喝，她抬眼看过去，阳光下他的两边鬓角星星点点地透着白，想到刚才的梦，她不禁眼睛潮湿了。他们初识时，他也曾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不知不觉，时光催生了华发，磨灭了生活的光泽，除了他增加的腰围和体重，他和她的生活简直乏善可陈。

她在生活方面是个小白，不会做家务，尤其不擅收纳，东西动不动就摆满一茶几了。她非常希望他能施以援手，哪怕洗洗抹布递过来也是好的。可是他非但视而不见，而且就算东西倒了横亘在脚下，也不会弯腰扶一把。

她看着他心血来潮买回的茶具，又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还有随意丢放的T恤、衣服、袜子，皱巴巴、不平展的床单，她不由地在心里叹息了。是有多么厌弃生活，才能把自己弄得这么凌乱和潦草啊？

想到那天，到了很沉一箱书，她打电话让他来接，到了楼下，他搬下纸箱后，竟然没有搬到楼上的打算，发动车准备走。她很吃惊，问他，你不打算帮我拿上去啊？他掩饰道，我在停车。可是车分明是驶出去突然被叫，停下来的仓促模样，她心里明白不便说破，毕竟纸箱太沉，她确实搬不动。

她不再是过去赌气不吃饭哭鼻子的小姑娘了，看他喝得酩酊大醉也不再担心、失眠，倒杯蜂蜜水，带上门，既不指责也不抱怨，这样的冷静下，是剥离了过往的种种放不下。

不再为对方的感受伤怀，也不再为对方的毫发争执。他看她的歇斯底里是有病，她看他的咆哮和大动肝火是疯了，却是不再介怀，也不再走心，不再小题大作，也不再锱铢必较。

倦了，俗话说的平淡夫妻，两看生厌。

那天晚上，一个姑娘问她，《刚刚好》那首歌到底在说什么？是说恋爱，还是失恋？

她想到彼此的隐忍，脱口而出，应该是爱而不能吧！

世界上有多种残忍，华丽丽的错过和最熟悉的陌生人，哪个更虐心一点？

她明白，心如止水的平静是不能回首的往昔碾压后重新拼凑的，就如同喧腾着的每一根鸡毛和一地的撕扯交互后的粘连。

人们告诉她，这就是生活。

她不想屈服，却不置可否。

听过无数道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听过无数歌，也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可是忍不住还是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