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故事月刊周刊推荐集回不去的乡村乡土故事

欲说还休是乡愁

2017-10-22  本文已影响90人  3a0d64e86c30
图片来自燕的朋友圈

文/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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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国人讲究衣锦还乡,在外发达了,要荣归故里。即使在外乡漂泊一生没有发达的游子,也会在年老时选择回到故乡叶落归根,和祖先在一起,和熟悉的人在一起。大概晚年的外婆就是这样的心思,只有回到故土,才有安全感。

外婆六十多岁时,被舅舅从石埠接到了柳州,继而辗转北海,每每提到外婆的晚年生活,村里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洗脚上岸,是大多数以农为生之人的梦想,只要人还能动,农活就不能停……被人羡慕着,十指不沾阳春水,那时的外婆无疑是幸福的。

在北海的那几年,外婆喜欢搬个小板凳,坐在家门口看人来人往,一坐就是半天,喜欢跟邻居聊家乡的人和事。尤其是八十岁得了老年痴呆以后,只要老家有人来,外婆都会拉住人家问东问西。舅舅见了,便明白外婆是想回老家,虽然她没有明说。

都说故土难离,其实更难回

外婆离开以后,老家的祖屋荒废,已不能住。若回去,没有住的地方,也没人照顾。思虑再三,舅舅决定回老家建房子,满足外婆回家的愿望。

房子建好后,回石埠的那天,外婆很安静也很清醒,村里很多人都在村口迎接她,像当初送别她时一样。外婆拉着老姐妹的手,互诉衷肠,表达的无非是终于又回来了。从那天起,小姨辞职在家专门照顾外婆的饮食起居。一年多后,外婆睡着了再也没有醒来,脸上是人生走到终点的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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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中国人往上数三代,多数来自农村,来自泥土。即便人在都市,远在他乡,心中也少不了那一缕缕淡淡的乡愁。在外地工作,作为异乡人,应是最能体会乡愁是什么滋味。

经常听院里的老人嘀咕、唠叨老家的人和事,开始不理解,听得多了才明白,那是望乡呢,是离开故乡后思念的展现。所以有的人退休后迫不及待地离开工作地,返回家乡定居。

我的同事农先生,曾当过县里的一把手,退休文件一下,立马收拾东西回了灌阳县的老家。他在村里承包了几十亩荒山,种了一片桔子,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健康又潇洒。听说,他每天鸡叫三遍就起床,洗漱完毕,戴个斗笠、扛着锄头,沿着村里的小路,穿过薄雾笼罩的村庄,到承包的山上干活。当太阳初升,约莫九十点钟时,再返回村里的家吃早饭。傍晚时分,站在山上,看村里升起一团团炊烟,那是村妇们烧火做饭了,他就收工回家。夏天的中午时分,就和村里的老人们坐在村口的榕树下纳凉,聊聊谁家的稻谷丰收了,谁家的母猪下了一窝小猪仔,谁家人丁兴旺添了个孙……冬天里,今天去张三家围炉夜话,明天去李四家聊聊家常,比起城里的手机、电视、电话不离手,日子过得健康又充实。回乡一年以后,农先生的“三高”不高了,凸起的大肚子也凹了下去,虽然人晒黑了,但精神矍铄。

另一位同事明先生,老家在三江侗族自治县的一个小山村。五十多岁时买了一套大房子,按照老家侗寨的模样装修,一装就是五年。地板是竹子做的,四周的墙壁、楼顶全用木头包裹,窗户也是木制的,还向内做了飞檐。所有的家具,也都是竹木制品。据参观过的人说,打开他家大门,看到的是与钢筋水泥完全不同的世界,仿佛进了某个侗寨。楼下的邻居很是担心,他装了那么多东西进去,等于重新砌了一座木房子,有一天会不会压塌了整栋楼?就这样他还觉得不过瘾,退休后把旧房子分给了女儿,新房子给了儿子,自己和老伴回了乡下,从此一去不返。据说屋前有一小块菜地,种上时蔬,自给自足;屋后有一片竹林,能听到竹子随风摇曳的沙沙声。阳光好的时候,明先生就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一边喝自制的侗族油茶,一边晒太阳。老俩口整日与清风明月翠竹相伴,不问世事,过起了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儿子女儿要想见父母,必须去三江县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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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衣锦还乡是一种幸福,客死他乡还能魂归故里更是一种幸福。

早就听说湘西有赶尸的风俗,由于没有亲眼所见,不敢胡编乱造,具体过程看官可以百度。且不说这个过程如何神秘,单是这个事就让人感叹。作为被赶的当事人,身前未必能知身后事,赶尸者把他从他乡带回故乡,交给他的亲人,了却的是当事人魂归故里的愿望。这可说是思乡最诡异的呈现。

我在父亲的后事里,看到了村里老人同样的观点。父亲久病不愈,ICU住了半个多月,康复无望,全身脏器衰竭。挨到最后,医院劝说家属,治疗已无意义,与其徒增病人痛苦,不如让他体面一点离开。是继续过度治疗还是放弃,成了我们的两难选择。村里的老人要求,要在父亲临终前把他带回家里,不然灵魂难安。老家有入土为安的风俗,如果在医院离世,是不允许把尸体带走的。为了让父亲回家,当他没有生命体征后,我们请求医生仍然输着液,把人从医院运回了老家。到了家里,才拔了针。在医院时,父亲的眼睛一直半睁,任家人怎么抚平和劝说都合不上。村里年长的人说那是死不瞑目,估计他是要亲眼看到自己回到家乡才会瞑目。我们开始还不信。

凌晨的时候,父亲到了家,棺木天亮了才送到,安放到棺木里时,轻轻一抚,父亲果然合上了眼。当天夜里,唱丧歌的人坐在堂前,整夜说唱着父亲身前的事情,陪着父亲也陪着我们。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悲哀着,没听他们唱的具体是什么,只记得耳旁老是有那个呜咽的声音。事后,我问大哥那个人是谁,我猜想可能是父亲的故友,因为他看起来跟我们一样的悲恸。大哥说,那是花钱请来的,唱丧歌也是职业了,抬棺木的人也一样。

我愕然……那他唱时有多少感情?如果没有感情,又如何打动听众?唱的意义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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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止是这些。

在我印象里,过去邻里之间的关系很淳朴,农忙时大家互相帮忙,你帮我,我帮你,大家的农活都不耽误。听母亲说,现在一切向钱看,有事需要帮忙要付钱“请”。比如田里的葡萄熟了,收购的人来了村里,我们家只有两个人在家,一天摘不了多少,只好去请人帮摘,一人一天一百。务农挣不了钱,估计跟人工成本高有很大关系。听说请人砍甘蔗要三百一天,更贵。所以每到砍甘蔗的季节,我们这边就多了很多越南黑劳工,据说干活卖力又便宜。

我听在全州插过队的同事说,当年插队的地方,苦是苦,可人们不缺粮食,完全不存在别处青黄不接的现象,人们的日子相对富足。现在的全州,虽然还是农业大县,但不如兴安富,因为保国家粮食安全,那儿只能种粮,不能像兴安一样种植经济作物。所以那里的农民不如兴安的富。

为什么会有这些变化?大概与人口的迁徙流动有密切关系。过去青壮年都在村里,人们很少外出务工,互相帮忙容易。现在的农村,处处是留守和空心,留守妇女、留守儿童、留守老人不计其数。能干活的劳动力很少,如果帮人干活不拿钱,他就可能整天帮人干活,荒了自家的地,那就养活不了自己。所以,能在村里留下来的劳动力,只能如此求生存,怪不得他势利。

我的同学群里都说,如果不是逢年过节回村里,看不到几个年轻人。农村的房子是新的,可那儿的人却老的老、少的少,让人看不到生机。或许乡村的肌体老了,何处来承载我们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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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乡愁,我最先想到的是余光中的诗歌------《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乡愁是什么?是村前那口水塘,是村后那座青山,是穿村而过的小河,是碧绿的田野、金黄的稻浪,是清晨升起的袅袅炊烟,是鸡鸣狗吠、蛙声一片,是垂在屋檐下的冰凌花,更是世代传承的共同记忆。

小何说:我有一座房子,就在稻田中央,而今田园将芜胡不归,乡愁,只有愁更愁……

愿我们都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

荒废的屋子。转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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