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三色堇的对话

夜色寂静，月色蒙蒙。

夜幕笼罩着万物，唯有头顶的月光倾泻而下，那一抹阴影暴露了她静坐的姿态，也映出她身侧的那一棵盆栽，细细的枝叶随风轻轻摆动着，却透着了无生机。

她静静地坐在地上，双眸漫无目的地盯着一处，似乎看着什么东西，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

沉思、沉思……

哀怨、哀怨……

噩耗突至，终究是无力抗争。

终于她动了一下，看见旁边衰败的三色堇，心想:现在，也只有这棵三色堇还能陪伴在我的身边，体会我的苦涩，难过我的难过。

她触摸着枯黄的叶片。

“我就要死了。”

她愣了一下，拿开了手，盯着三色堇，“是你在说话吗？”

“是呀，我就要死了。”

匪夷所思的，在这种怪异的情况下，她竟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大概是因为，她也快死了。

当死神将要降临的时候，其他的恐惧也算不得什么了，反而让她心生惺惺相惜之情。

她调整了姿势，抱住双膝，问道:“你甘心就这样死了吗？”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天意如此……”

“我很喜欢白日的气息，有勃勃的生机，尤其是清晨的朝露落在我的身上时，那一刻，世间万物都是美好的。但我大概是熬不到明天早晨了。”它沙哑的嗓音里，透着绝望，仿佛垂垂老矣。

“不，你要活下去。”

“活着，你可以看到太阳的金芒，一点一点给万物镀上金粉；可以接受朝露的洗礼，获得一个全新的自己；可以感受微风抚过你的叶边，尽情舒展你的枝叶……”

“我还可以把你放在楼下公园里，你看看那千人万物的喜怒哀乐，看着看着，你会发现，一切皆可期待。”

“春天快要到了，人们一定很乐意看见你的笑容，绽放在绿叶间……他们可以从你的身上汲取生机，你也从他们身上获得了满足。这样不好吗？”

“如果死去了，那就只剩枯败的枝叶，被阳光晒到焦黄，被遗弃到角落、垃圾桶……什么都没有了。你，甘心吗？”

……

她絮絮叨叨着，为它描绘美好的明天，没有发现它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终于，她话音渐渐落下，不可控制地感到悲哀。

“你……还在吗？”

万籁俱寂，唯有耳边风语。

一刹那，她好像突然不能呼吸了。她仿佛被置身于真空袋之中，孤独和绝望抽走了仅存的氧气。

她慢慢低下了头，埋进双膝间。

“活着那么好”它还活着，她唰抬起头，身体一下子获得了解救。

“那你为什么想要放弃？”

“我……”

是啊，活着那么好，她为什么要放弃呢？她真的甘心吗？

天意让疾病降落在她身上，她就要在天意中逆来顺受，放弃自己吗？

她不甘心啊。

她才二十三岁，刚刚考上研究生，还未来得及在她热爱的领域大施拳脚，她执着多年的梦想才刚刚长出土壤，就要夭折了吗？

她有宠爱她关心她的父母，有志同道合共同奔赴目标的好友，有兜兜转转终究还是牵了手的男友……一切的缘分都是如此的可遇不可求，下辈子，还能遇到他们吗？

……

良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果我选择活下去，选择和病魔抗争到底，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我…愿意。”

第二天，阳光驱散了黑夜，一如既往地照射进阳台，万物镀上了金粉，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她静静地看着那处，三色堇摇曳着它的叶片，柔弱而顽强，她弯起了嘴角。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