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人和小动物

     

      在南美洲有很多开中餐馆的广东人，日子枯燥，娱乐节目单调，闲时喜欢组队拿起偷偷买来的猎枪在当地人的带领下去野外打猎，所谓的猎物，无非是鳄鱼，老鹰和蜥蜴。

      猎来的鳄鱼当场剥皮，蛇皮袋装好，带回餐馆后厨切块，加老鸡一起炖，肉质很粗糙，汤却很清甜。听说晒干后煲汤能治咳嗽，所以山林里很多野生鳄鱼都没能逃过当地广东人的魔爪。唐人的杂货店，鳄鱼干卖得很贵。后来引起当地警方的注意，只能等晚上去偷猎。

      我那时也托回国的朋友带了一些晒干的鳄鱼肉给老妈，她说秋天的时候加川贝无花果一起炖，再没犯过咳嗽。

      老鹰肉炖天麻，说是祛风治偏头疼的，对生育过的女人很好。

      蜥蜴怎么个吃法，我不知道，在热带，这是很常见的动物，见过很多颜色鲜艳亮丽的蜥蜴，看外形就是缩小版的远古恐龙。经常趴在芒果树上，听到人声也不害怕，跟你大眼瞪小眼似的，一个不留神就爬走了，有赖于身上的保护色，一窜入枝叶间，再难发现它的影踪。

      公寓后院曾经进过一只绿色的蜥蜴，趴在墙头昂首不动，冷眼瞪着我进进出出，却一点都不害怕。

      我在墙上种了一株紫叶酢浆草，几盘积雪草，还有几棵小青葱，白天不在家的时候，它们寂寞得很，难得来了只蜥蜴作伴，虽然这个伙伴有点高冷霸气。

      我没有驱赶过它，它也一直不走，扔了生菜和胡萝卜给它，也没见它吃过，翌日去看时，地面是干干净净的，它只是换了个位置趴着，依然霸气外露。

      不出门时，后院跟厨房连着的那扇木门基本上是不关的，一是为了通风，二是为了驱散油烟。

      这就方便了它到处溜达，它经常溜进厨房里，趴在壁炉后面，待我进厨房的时候，就探头出来，好几次被它吓到了，它好像很热衷于这样的恶作剧，直到把我吓习惯了，它才悻悻然爬回它在后院的新窝。

      我拍下了它的照片发朋友圈，朋友叫我买个铁笼子把它养起来。

      可能是窥听到我想圈养它的心声，天生的霸气让它本能地反感我的好意，一个月后某天下班回来，我发现它离开了，此后再没回来过。

      有天晚上在客厅写报告，听见厨房有声响，猜想是它回来了，扔下键盘，跑去看时，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是一只撞在洗衣机上的蝙蝠，扑腾着双翼，就是飞不起来，无助地发出瘆人的叫声，那软若无骨的身体，我只看了一眼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狠不下杀心，影视剧和小说赋予它的形象过于恐怖和诡异，实际上也不过是一条离了群的小可怜。

      最后硬着头皮用扫帚把它移到前院大门口的小草丛里，引得前院两条狗一路尾随着我狂吠。

      敲着这些字的时候，心里莫名掠起一阵阵寒颤，对软体生物向来恐惧得很，哪怕仅仅只是想起，平日连初生的小狗崽都不敢看。

        在国外养过很多只狗，因为没时间照料，死了好几只，伤心自责过一阵，不去想就忘了痛。

        最后养的金毛是朋友送的，养了三年，取名皮球，因为真的很调皮顽劣，临回家时，送给迪欧格尔萨妈妈照料，它没花什么心思就撩动了她家的小母狗，成功又当了一回爸爸。它上一任妻子叫巧克力，生了二胎后，被马蜂咬死了。

      老家有一间老字号狗肉店，我一次都没吃过。养过狗的人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吃狗。就好像天生乐观的人也搞不懂为什么有些人总是闷闷不乐。

      长堤有一家店专卖蛇汤的，秋末冬初生意最好。

        直到新型的冠状病毒来袭，仿佛一夜间，全城恐慌，人心惶惶，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春节。

      路过街口，听几位老人说起十多年前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有人似讽刺又像是幸灾乐祸地嚷，“无所不吃的广东人这回要恐慌了。”

      我把口罩裹紧，悠然从他们的口沫旁经过，没有告诉他们我也是广东人，也没提醒他们出门最好戴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