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物理主义》前半本
几年前在科大旁听高等统计学课,讲课的老师曾经讲过埃弗龙当年发明Bootstrap的时候,曾经把文章投到统计学最好的期刊却被拒稿,拒稿的理由就是太简单了。后来老师总结说,很多伟大的东西往往都很简单。
不过今天讲的不是那种意义上的“简单”或“伟大”,也并不专门指数学领域。有时我觉得我们的世界,所幸最重要的那些知识总是不难理解到的,那些更难的知识,即使本身依然很重要,却相比之下没那么重要。
举个例子来说,在我看来,加减乘除要比微积分重要,微积分要比测度论重要,测度论要比哈代空间的对偶空间是BMO空间重要。不要误会,我并非是说哈代空间的对偶空间这一类知识不重要,它们很重要,但相比我们日常使用的加减乘除重要性就低了一些。
换一个更令人接受的例子来说,“进化论”要比“某种犬科动物的生活习性”重要。不过大部分高中生都学习并了解过进化论,而某种犬科动物的习性却属于动物学专家的研究领域。
正因为这个世界的这个特点,普及教育才显得意义非凡。
而在哲学上,朴素的思考本身就包含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思想。虽然我们可以通过更精细的方式来讨论哲学问题,但是本质上,最重要的问题依然就是一本本科哲学导论书里提到的那些。
最近看《物理主义》一书,就有如此感觉。在前半本,作者打算证明的观点是“物理主义”的严格解读会导致一些不可避免的困惑:要不它就是错的,要不它就是名不副实的。虽然我本人反对物理主义,但我很难接受作者的论证真的算是对物理主义一个有力的攻击。首先作者考虑的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物理主义”,他考虑的是在所有可能世界里,符合“物理主义”这个概念的那些学说有什么共性。它说明的是,我们无法一致地表达“物理主义”的真实定义。
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直觉上判断某个学说是否属于“物理主义”。就像我在另一本书听说的一种说法,有些判断我们就是找不到其一致的表达。我们做了判断,却不知道我们所依据的理由。但我们直觉上又觉得这个判断是对的。
在第六章,作者介绍了亨普尔两难问题,这一个看起来有意思一些,说的是“如果物理主义的物理指的是当今我们理解的物理,那它很可能是错的;如果物理主义的物理指的是真实的物理,那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内容是什么。”这个两难独立于作者自己提出来的两难,但这一个看起来要更接地气一些。
这些讨论既新颖又有意思,不过相比之下带有模态论证意味的物理/二元论之争,还是没有朴素的物理/二元之争简单粗暴点。我本人并不喜欢水是XYZ的孪生世界那个思想实验。我觉得它和僵尸论证的论证效力是有本质区别的。其实,我也认为僵尸论证的论证效力不是来自于模态论证的解读,它的效力要更朴素一些。
最后说下我还是更喜欢分析哲学的书,至少我每读一段话,我都可以独立评价这段话,这一句话我赞同,那一句我反对,那一句我就算赞同也没什么意思。而其他哲学派别,比如海德格尔的,我根本就谈不上评价,连理解都存在巨大困难。有些分析哲学的书,比如罗蒂的《哲学与自然之镜》,哪怕我不大赞同作者的观点,读起来也很舒服,也很容易识别到从哪里开始我和他产生了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