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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大唐诗豪刘禹锡

2019-12-20  本文已影响0人  芳雨_ca91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大唐诗豪刘禹锡

我一向以诗句的密码,解读远古的声音,当用心感受,时而溪泉汩汩,时而花木凋落,时而铁马冰河……都是岁月写就的古老故事。

当我读到这句: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我看见月光下一位临风的老者,衣袖随风而动,侧影清瘦而矍铄,镇定而坚毅。他也在凝望月光,那是大唐的月光。

他是刘禹锡,他是大唐的诗豪,他满腹才华,进士及第,一腔凌云之志报国之心,他耿直狂放,他意气风发以为可以通过一场革新让这个经过动乱的朝代重新焕发光彩。

然而他不懂,官场从来都是王者利益和政治权力的角逐之地。即便是为了报国的理想也要有足够老道的机谋,能沉潜,能隐忍,还要和最大的老板,“皇帝”处好关系。

看历史中那些成功的政治家,如张居正的权谋,徐阶的隐忍,霍光的沉潜,他们成功背后不知埋葬了多少初心和自我。而刘禹锡有的只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桀骜,率直,归根结底,他算不上一个最杰出的政治家,而是个有着鸿鹄之志的豪放诗人。

然而他仕途的失意却丝毫不能遮掩他人生的精彩。他起起落落,屡次被贬,却越挫越勇,最后他是喝着酒,吟着诗以71岁的高龄走完了他的一生。从这个意义上他毫不输与那些曾经占尽风光而结局凄凉悲惨的政客。

桃花不许怨刘郎,若解诗豪本性狂。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这是刘禹锡在第一次因参与永贞革新失败被贬十年后,被召回长安,他在游玄都观时所作《玄都观桃花》,诗中暗讽了自他被贬后朝廷出现的那些阿谀奉承的新贵,结果被进谗言,触怒了皇帝,又一次被贬。

可在又过了十四年后,再次回到长安为主客郎中,他耿直不屈的性格依然不改,又题了一首《再游玄都观》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真是天道轮回,物换星移,之前那些紫陌红尘中妖娆的桃花都不见了,前度刘郎又回来了。两首诗以桃花暗喻朝廷那些奸邪小人,桃花无罪,却为小人背了锅。桃花啊,莫怪刘郎,谁让他是那桀骜不驯的志士也是那豪情满怀的诗人呢?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这是他《竹枝词》中的一句,我却觉得可以做为他人生和性情的代言。是他的沧桑,乐观,昂扬,他的豪情,诗情和深情的伏笔。 

在他历经二十三年贬谪之后,得到再召长安的消息,好友白居易为之感慨,也为他被贬这么多年来的艰辛和委屈而不平。写下:

《 醉赠刘二十八使君》
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
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
亦知何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刘禹锡也回了一首

《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这首诗回的真好,尤其颈联“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一个前空翻翻出了白居易抱不平的窠臼,反过来劝慰对方。表现了他对世事变迁的一副风轻云淡。意境顿时高出了白居易。

心坚何以惧漂萍,听我高吟陋室铭。

刘禹锡被贬至安徽和州县当一名小小的通判。按规定应该居住三间半的房子,知县却故意刁难安排他住在江边,古人是不愿意住在江河边的。刘禹锡却不在意,在门上题联:

“面对大江观白帆,身在和州思争辩”

知县知道后又让他搬到了城北的河边一座一间半的房子,刘禹锡依然不屑一顾,他又在门上题了:

“垂柳青青江水边,人在历阳心在京”

于是知县把他的房子从一间半迁到只容得下一床一桌椅。这次他几乎无立足之地了,他却提笔一篇千古佳作《陋室铭》横空出世。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是怎样的自信。他同韩愈,柳宗元,白居易为一生的挚友,有很多书信诗文唱和往来,这就是他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是怎样的高傲。

终朝相忆终年别,对景临风无限情。

他足够聪明,也懂得世事变迁,怎样的繁华终将归于平淡,就如他这首: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他平淡却不寂寞,在他写的所有诗作中和朋友往来唱和,互赠的诗非常之多。或许他也因为理想的折翼,亲友的离散而忧伤过,但内心终究能走出沉郁,就像苏轼那句,何妨吟啸且徐行,一蓑烟雨任平生。他的乐观昂扬又激励了古今多少经历着沧桑的人。

看他这首《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自从宋玉吟出“悲哉秋之为气也”之后文人词句不缺少悲秋之调。

“悲”字成了秋的主旋律,成了文人仕途不顺,命运多舛的寄情之句。而刘禹锡以“我言秋日胜春朝”提出驳论。接着一句“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气势如虹,直冲云霄,这不正是诗人以强大的精神力量逆转了悲秋之气吗?

有人批驳刘禹锡自我,说他的诗作里没有人文关怀。可是当今,如此推崇张扬个性,展示自我,为什么却不能包容千年前一位诗人的自我呢?难道古时就只能是忧国忧民,和悲天悯人才是诗人该有的情怀吗? 难道这样的自我不是一种可爱吗?

历史浩瀚,我们不能深切感知古人经历的时代。却不妨碍通过史册中留下来的文字,去感受他们的灵魂,这一轮月便是见证,它照古也照今,如我看到远古时月下那位老者微笑着吟诵: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而我,熄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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