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溯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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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我们城关镇中学挑选了一百多名优秀学生，乘坐两辆大巴车，去一个风景区旅游。因为我要带一些矿泉水、消暑药品等，所以自己驾车前往，顺便搭了女教师黄忆薇和一位校医。

我和黄忆薇、陈东鑫、李从云是同一师大的同学，毕业后，我和黄忆薇被分配在城关镇中学，陈东鑫、李从云被分配在市一中。

景区里有一个游乐项目叫“溯瀑”，就是从高达百米的瀑布下，凭借铁链逆流而上，攀瀑登顶。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向上攀登，老师们分散夹在学生们中间。我跟在黄忆薇后面，随时准备“保护”她。

爬了一会儿，黄忆薇回头说道：“这铁索又粗又沉，抓得我手心都疼了，你拉我上去吧！”我迟疑着。她又道：“咋了？是因为封建，还是我请求不动你？那我打电话叫从云姐姐跟你说，你老婆的命令你总该听吧？”我笑笑说：“不是因为李从云，是因为你老公陈东鑫。”黄忆薇说：“他怎么了？你帮助他老婆，他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我一手拉着铁索，一手拉着黄忆薇慢慢地往上爬。又爬了一程，黄忆薇道：“我不太爬得动了。”我皱皱眉：“你不至于让我背你上去吧？你拿出你当初追求陈东鑫的勇气和毅力来，这溯瀑还用怕吗？”

她眼一瞪，不吭声了。事实上，在师大里，陈东鑫，李从云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各方面的表现，都不及我和黄忆薇，他俩的学校却分配得比我俩好。

后来黄忆薇告诉我，陈东鑫在市里有人。为此，黄忆薇向陈东鑫展开了猛烈的追求，还走了那位市领导的路线，结果真的如愿以偿，黄忆薇和陈东鑫喜结良缘。

喜宴上，我和李从云等同学作为伴郎伴娘坐在一桌。新郎新娘来敬酒，黄忆薇对我说：“王康焕，我敬你一杯，谢谢你成全了我和东鑫的婚姻。”我纳闷地问：“什么意思？”黄忆薇扶着李从云的肩膀说：“喏，是我们的校花喜欢你，拒绝了我老公的追求，把这幸福让给了我。”

我朝李从云看看，她也正微笑着看我。“你看看，对上了吧？”黄忆薇高兴地说：“那借我们的婚宴做你俩的定亲宴吧。你俩喝一杯交杯酒。”于是，黄忆薇拉李从云，陈东鑫拉我，我和李从云就这样被拉到了一起。

婚后，李从云说：“你不能老呆在镇中，得想个办法调市一中来。”我说：“想什么办法？”“你与陈东鑫是同学，托他帮忙啊。”“他自己的老婆都在我们镇中呢。”“他调自己的老婆不方便，要被人说闲话。”“我不想去求他，我也求不出口。”“你不敢去求，我去求。”

一年过去了，我调市一中的事音信杳无，陈东鑫却被调进教育局了。李从云高兴地说：“这下好了。陈东鑫自己也有权帮助我们了。”

其实调不调我是不太在乎，想这陈太太都能安心待在镇中呢，我怎么不能？我不由得看了看黄忆薇。瀑布的水花溅在她身上，她的裙子飘不起来了，裹在身上，勾勒出她苗条的背部轮廓。李从云是漂亮，那只是脸蛋漂亮，我看身材还未必比得上这个黄忆薇呢。

我这样想着，一走神，手一松，黄忆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的眼镜！我的眼镜!”她挣脱我的手，弯下身子去水里摸。她高度近视，加上那眼镜架是不锈钢的，落在水里根本看不见。我也只得帮她在水里找。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是不是被水冲下去了？”黄忆薇非常着急，弯着身子，瞎子摸鱼似的顺水流往下乱摸。这岩石坡既陡又滑，黄忆薇一下没站稳，顿时跌倒。我下意识地去拉，不料她跌倒的势力很大，反把我也拉到了。

这下两人都湿身了。旁边过来几个男学生，七手八脚地把我们拉起来。黄忆薇刚站稳，瞟了一眼我湿漉漉的身子，又低头看看自己。顿时失声尖叫起来：她的裙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几乎透明了。

我拉着黄忆薇回到坡底。她弯着身子，双手护在胸前。校长过来了，说：“湿衣服裹着身上会得病的。王康焕老师，我看，还是你开车送黄忆薇老师回家去换一下吧！”

溯瀑哪有不湿身的，可我和黄忆薇不是一般的湿，简直成落汤鸡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停车场，开车回城关镇。

开出了十几公里，黄忆薇说：“回城关那么远。等回到家，衣服早就被身体烤干了，还不如就在太阳底下晒呢。”我一听，觉得有道理。看看身下，车垫子全湿了。

黄忆薇接着说：“再说了，这么多学生还在景区里，我们走开，能放心得下？我们回家换了衣服还得赶回来。”

我点点头，把车子停在路边，不熄火，打开空调。马路旁边有一条潺潺小溪。

我见黄忆薇坐在车上不动，便催促道：“你下车呀！”黄忆薇道：“你真让我晒太阳啊？”“啊，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晒一晒就干了。”“我是说晒衣服，没说晒人呀。”

我明白了，女人爱惜皮肤比健康、甚至比生命重要。我知道她要在车内脱衣服，便背过身子朝远处看。不一会儿，她摇下车窗，把衣服递出来，又马上摇上车窗。

我的车子贴的是比较透明的那种膜。我担心有车子经过，便用身子作“屏风”，双手擎着她的衣服在太阳下晒。忽听得黄忆薇在呯呯呯敲车窗，我不由自主地回头一望。只见她一只手护着身子，一手比划着，听不清在说什么。她大概是说急了，竟然又把车窗摇了下来。“我的衣服沾了泥巴，得去溪里洗一下。”

原来如此，我便拿着她的衣服去小溪里漂洗。溪水清澈见底，我顺便也脱下自己的衣服洗了洗。双手浸在水里，一股沁凉直透心底。我索性把全身浸泡在水里洗个澡。那种舒服感，是在家里的浴室里享受不到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光，我猛然想起车内的黄忆薇：我不在小车周边“站岗”，万一有人靠近怎么办？想到这里，我只得光着上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车子旁边。

这世界就是这样，你担心什么就往往发生什么。小车旁边，果然停着一辆小车，一男一女两个人，并肩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视我的小车车窗。

我吃了一惊。这男的是黄忆薇的丈夫陈东鑫，女的是我的妻子李从云。这会儿的我，说多尴尬有多尴尬。我和黄忆薇的衣服本来已经快晒干了，这会儿一漂洗，又在滴答滴答地滴水了。

我不知道黄忆薇这会儿是啥心情。她摇下一半车窗，急切地说：“东鑫，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陈东鑫笑笑说：“别解释，你不解释我也知道，肯定是好事不是坏事。”

陈东鑫见我呆呆地站着，说道：“王康焕老师，校长打电话告诉我和从云，说你和黄忆薇‘失足’了，我们很担心，就放下手头的工作，急急忙忙地给你们送衣服来了。”

李从云走过来，拉了拉我手里的黄忆薇的衣服，眼睛似乎有点湿润：“王康焕，读书时我真无知，只是以貌取人，一直认定你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以至于一次次拒绝了东鑫的追求。自从我去东鑫那里为你调动学校说情，慢慢地认清楚了，你并不是我的理想伴侣。”

陈东鑫说：“王康焕老师，我也不说你和黄忆薇老师做了什么，但……你看看，我和从云拍了几张你和黄忆薇的照片，说不上是不雅照，但对成全你们俩多少有点帮助吧？”

李从云说：“东鑫，多说无益。王康焕，是你背叛我在前，可别怪我无情。喏，这是你们的衣服，穿上吧。东鑫，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我们回去吧！”

我看着陈东鑫和李从云的车子绝尘而去，怔在那里。黄忆薇也是一脸懵懂，竟然忘记了穿衣服，嘴里喃喃地念着：“他们都不让我解释，不让我说话。”我苦笑着说：“我也不是没有说话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