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道 比武1

第一章    比武

呛哴一声，一柄精光闪耀的宝剑落地，白衣男子呆立当场，满脸惊惧，全然不顾手腕中鲜血涔涔而下。

他对面的青衣男子挽了个剑花，跳出圈外，倒持剑柄，双手抱拳，满脸含笑道：“彦合兄，承让了。”

这天是东晋太元八年（公元383年）五月初五日，江南第一世家大族沈氏于会稽郡山阴县会稽山下的神剑山庄进行五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同时推选新一届掌门。

此处是神剑山庄后院，中间平坦空阔，可容千人，目下黑压压围了数百名沈氏子弟，四周树木高大，中筑高台，台上高坐数人，中间五旬老人，身形高大，神情肃穆，脸如刀削，花白胡须，正是现任掌门沈警。

白衣男子剑眉虎目，年约三十许，正是沈警之子沈穆夫，字彦合。青衣男子细眼尖颌，是其族弟沈预，字则立。

沈穆夫怒视着沈预，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戟指喝道：“你那招灵蛇吐芯分明不是本门武功，我这才着了你的道。”

沈预涎笑道：“彦合，莫要泥古不化，本门武功虽自家传，亦要博采众长，才可发扬光大，你技不如人也就罢了，岂可怨天尤人。”

沈穆夫气得直跺脚，却说不出话来。

围观众人中，挤出一人，圆脸阔口，快步下场，掏出刀伤药，涂抹在沈穆夫手腕之上，又用手帕将伤口包扎一番，对沈预冷冷道：“则立兄，此处是我沈氏宗祠，五胡乱华，晋室南渡，先祖景高公（沈陵）受命为镇东将军，就是凭着这一手家传绝学，征讨四方，平定叛乱，才创立了神剑山庄，为得是令族人聚集一处，习练武功，报效国家，若你学得了别家武艺，何必委屈在此，自立一派，岂不更好？”说话之人正是沈穆夫二弟沈仲夫。

沈仲夫这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辞严，令沈预不知如何对答，场上一片静谧。众人皆转头看向台上掌门沈警。

沈警手捻胡须，沉吟半晌，与旁边族中长老低声商议了一番，站起身来，高声宣布道：“此场比武沈预胜。”

台下沈预亲友一片欢呼，沈穆夫兄弟则相顾愕然。

沈警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续道：“昨日比文，穆夫略胜一筹，今日比武，则立技高一招，各擅胜场，平分秋色，故本掌门与族中长老商议一番，推举素孚人望者为神剑山庄新任掌门。”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扫了一眼沈穆夫，沈穆夫见此情形，大为兴奋，几乎要跳了起来，在他看来，父亲为现任掌门，沈氏族内人望无出其右，他忝为掌门之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至少比沈预高出不少，族中长老看在父亲薄面，也定会一致推举他为新任掌门，这个掌门已然是囊中之物了。

他偷眼观瞧沈预方面，只见沈预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直盯着台上，只待沈警宣布最后结果。

沈警平静如水的宣布道：“经本掌门与族中长老慎重商议，一致推举沈预为新任神剑山庄掌门。”

沈预方面族人闻言大喜，欢呼雀跃，其余各宗族子弟皆上前道喜，沈穆夫兄弟几人则垂头丧气，尤其是沈穆夫满脸错愕，不明所以，父亲何以将掌门之位拱手他人。

台上主事司仪高声叫唤道：“请新任掌门上台受剑。”一时之间台上鼓乐齐鸣，好不热闹。

沈预从人群中挤了过去，经过沈穆夫身旁，拱手谢道：“彦合兄，承蒙抬爱，日后定当登门致谢。”

沈穆夫哼了一声，抬头看天，再也不去理会沈预。

沈预也不以为仵，哈哈一笑，从人从中走过，向两旁众人拱手称谢，缓步登上高台。

司仪高喊道：“请祖宗神剑。”

顷刻之间，有从人捧出一个长条木匣，那木匣甚为精美，镶金嵌玉，雕龙画凤，沈警上前，打开木匣，取出一柄古剑，他缓缓抽出宝剑，只见那剑长约三尺，宽约寸许，剑刻篆书百里二字，通体青幽，泛着蓝光，沈警轻轻一抖手腕，那剑便嗡嗡作响，隐隐有金戈之音，令人作出征之想，沈警横持宝剑，将剑交与沈预手中，郑重道：“则立，此剑为东吴孙权采千年寒铁所造，切金断玉，吹毛利刃，无所不能。名曰百里，意为百里之剑，须百里之才所驭。元帝时，征先祖景高公为镇东将军，赐百里剑，景高公凭此剑东征西讨，平定四方，致仕之后，创立神剑山庄，以此剑为掌门信物，号令族人，光大门楣，至今已有四代，今我以此剑传你，你可要振兴沈氏，报效国家，光复中原啊。”

沈预倒持宝剑，对台上，台下众人团团作了一揖，朗声道：“沈预不才，今日蒙族中长老抬爱，忝任掌门，定当竭心尽力，光大沈门，匡扶朝廷，北复旧都。”

台下众人一片叫好。

沈预又道：“众人既推我为掌门，便须听我号令，若有不从者，神剑无情。”说罢手持宝剑，唰唰唰，在台上使了几招沈门七十二路回风落叶剑中的杀招。

沈穆夫在台下闻言，面如死灰。

司仪见势不妙，忙高声道：“今日大排筵席，庆贺新掌门上任。请诸位族人开怀畅饮，不醉不归。”一时间又是鼓乐齐鸣，众人欢呼。

于是就在这神剑山庄演武场上排下数十桌宴席，沈氏族人欢庆新掌门上任，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可惜几家欢喜几家愁，沈穆夫借口手上有伤，急需医治，托病而去，沈仲夫亦未参加，沈预初任掌门，正在兴头，也不追究。

沈穆夫回至家中，越想越气，唤来沈仲夫，问道：“沈预刺我那剑，你可看清？”沈仲夫道：“看得清清楚楚，没齿难忘。”沈穆夫道：“好兄弟，今日你权且扮作一回沈预，你我们二人拆解几招，好寻得破解之法，日后再复夺掌门之位。”沈仲夫道：“大哥，你手上有伤，暂且歇息几日，待伤好后，兄弟再给你喂招。”沈穆夫焦躁道：“些许小伤，无妨正事。此事我一日不明，一日不得安生，岂待伤好。”沈仲夫无奈，只好命人取了宝剑，陪沈穆夫操练起来。

于是兄弟二人便在后园之中复盘与沈预比武情形，乒乒乓乓，你来我往，当沈仲夫使出那招灵蛇吐芯之际，沈穆夫回了一招铁索横江，长剑横扫，沈仲夫本应撤招，否则手臂便有被切断之虞，这本是沈家七十二路回风落叶剑中的寻常招式，沈氏子弟个个练得纯熟之极，但沈仲夫并未缩手，却是剑尖上挑，沈穆夫一愣神之际，剑尖堪堪又一次要刺到沈穆夫手腕之上，沈仲夫猛地撤剑，跳出圈外，叹了口气道：“大哥，沈预便是如此这般胜了你一招。”

沈穆夫大怒，顿悟今日比武胜败关节。如是两军对垒，敌人毫不容情，未待刺中我之手腕，你之手臂便已中剑，势必缩手，故使用此招断然不成。然沈穆夫与沈预却是同宗子弟，武功剑法只在伯仲之间，不相上下，孰胜孰败，殊难逆料，沈预使出这招，早已料定沈穆夫会惊诧不已，凝剑不发，故此才能一击而中，实在是胜之不武，赢得侥幸。

想通此节，沈穆夫怒气郁积胸中，一边口中不断呼喝：“卑鄙小人。”一边绕园狂走，怒到深处，挥掌将一大水缸拍碎，突然间一阵剧痛从手腕上传来，沈穆夫痛得大叫一声，跌坐一旁，右手软软垂下，再也无力抬起。沈仲夫大惊，急忙奔将过来，搀扶起大哥，送进内室，忙叫人前来医治。沈穆夫一家人遂忙得鸡飞狗跳，四处求医问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