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三年前的五月,年幼于我三岁的妹妹来找到我,让我和她一起做一个蝴蝶标本。但原来一直细致的她却把展翅板忘到了她家里,他家离我家有几条街,小丫头拖鞋都没有换就出了门,就是为了赶在我爸下班之前回来,然后和我一起把标本做好。桌子上的蝴蝶我也叫不出来名字,只觉得它是个蝴蝶并且像个蝴蝶而已。
约莫等了一个钟头,还不见妹妹回来,我四处翻找了手机想着给她打着电话。手机亮屏的时候,屏幕上有着几个未接电话,全是她的,我想可能是她遇到了什么麻烦,但当我回拨接通后,我才知道了不只是麻烦那么简单。
“张桥?快来市医院,你妹妹出车祸了.”还没有等我说话,妈妈已经提前开口,我还没有回话,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下楼根本来不及拦车,一直就朝着市医院跑了过去,后来实在跑不动的时候,才伸手拦了一辆,下车的时候直接甩了半百给了司机,然后就直奔急救室。远远地就看见了爸爸和妈妈,在急救室门外的椅子上坐着,即使是现在,他们的中间还是隔着一个位置。在我九岁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就因为一些我不懂的原因离婚了,离婚后我跟着爸爸,妹妹跟着妈妈,因为那时妹妹年龄还小,就改了姓随着妈妈姓,所以从那以后,我叫张侨,她叫周韵瑾。
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了良久,妈妈见到我也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勉强的点了一下头,算是久别过后和我打招呼,而爸爸则是在把头埋着,好像根本没有察觉我的到来。
时间漫长,阴影漫长,医院的椅子的冰冷让我的后背一阵阵寒意。瞟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就在我看手表的时候,手术室的灯也熄了,过了一会,医生走了出来。还未待我起身,妈妈就已经到了医生面前,问着韵瑾的情况。
“伤者颅骨有多处骨折,并伴有颅内出血,出血位置特殊。已经尽力了,还望家属保重。”如果说我刚才还在游走在地狱边缘,医生这短短的两句话,则是把我彻底的推下地狱。妈妈,我第一次见到她哭得这么厉害,简直就是一个小孩子被别人抢走了糖或者是心爱的玩具。
那个时候我心中总是念着奇迹,但是,在那个装有她骨灰的盒子被埋在那个三尺见方的墓地里时,我才知道,什么都没有,没有追悼,没有慰问,更没有奇迹。
三年后,我考上了大学,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着,毫无意外,回家的时候,爸爸对于我的成绩提不起一点祝福,对此,我已经习以为常,父子之间的感情平淡如水。乃至于他半夜因为抽烟而咳嗽咳出血我都没有去关心他的大碍。至于妈妈,三年前,从她出现在公墓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但每年清明节我都能在韵瑾的墓前见到几束花,我想献花的人应该就是她,她还在这个城市,只是不愿意与我们见面。
在家的时候,我还是喜欢在我的卧室制作各种标本,从昆虫到动物什么都有。墙角的桌上,至今还摆着那年妹妹拿过来的蝴蝶,那是她在吉林旅游的时候找到的虎凤蝶。那时候我制作标本的技术还没有那么的成熟,如果她知道那只蝴蝶被我制作的那么的不完美,她会说什么啊?
她说蝴蝶标本会让她显得文艺,她感觉蝴蝶就如勋章一般。如果,我那天下午就已经把展翅板准备好,是不是她过后会傻到把标本别在衣服上面?
下午的阳光直射在我的玻璃窗上,干燥且让人困倦,虽然标本不能放在阳光里太久,但是我却在阳光里的欣赏了那对翅膀好久,那翅膀上的鳞片反射在蓝紫色的光芒总能给人一种新奇的感觉。
就这样一直看到太阳下山,连太阳为山描绘的轮廓都消失的时候,我才把那几盒蝴蝶标本放回桌角。
出了卧室门,爸爸正迎面向我走来,见我出来了,便又掉头回去,坐到了饭厅的椅子上,拿起了碗筷,自己吃了起来。爸爸以前说过,真没有想到他这辈子会拿着食谱来实验各个菜的做法。时光荏苒,他现在做的菜在味道上已经不压于我的妈妈。我以前也夸过他,可他却是不怎么高兴,自顾自的把碗里的饭吃完就回到了卧室,然后这个屋子里再次寂静,连碗筷的声音都没有。
如往常一样,我吃完饭,收拾了餐具过后就再次回到了卧室。然后静待这一天的结束。
早上五点,天就亮了,昨天睡觉的时候忘记了关窗,早风冷得厉害,那梦里,愈见光明,愈感寒冷,醒来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习惯性的四处找手机,那摆在枕头旁边的手机设置了定时关机还未开机,也许是昨天睡的太晚,在等待开机的那段时间里,我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外面下着小雨,雨滴拍打着窗外的雨棚,记得哪个老师说过,那是白噪音,不置可否,反正想让人睡觉。
早上,按照以前的习惯,我先来到了洗手间洗漱,但当我来到洗手间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那面镜子上,却多了一个血手印,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血液顺着玻璃留下来,但是血液却没有一滴流到墙上,好像被牢牢的锁在了玻璃里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楞了良久才提步上前,伸手触摸那血液,却发现摸到的还是玻璃一样的质感,并没有血液凝结过后的那种凹凸不平。反反复复摸了几道,再仔细看过后,我也确信血液是位于镜子的里面,我与血液中间隔了一层玻璃。
现在看来,其实那个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我的父亲,虽然这个血迹的位置来的奇怪,但是我还是觉得与他的身体大碍有关。多年没有叫出口的称呼,在口中酝酿了好久,当我转身的时候,却已经见到父亲站到了我的身后,我却完全没有在镜子中察觉到他的到来。
“爸?你看到镜子……里的血手…印了吗?”当一句话完全说出口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话里带着颤音,似乎在惧怕着某种东西,或者说是在怕着我的父亲?
“没有!”父亲思考了片刻,过后就带着非常肯定的语气回答了我的问题。
但是这更让我疑惑,虽然我们并不是经常说话,但是有着多年的父子感情作为基础,他断然不会对我如此平淡。时间仿佛因此停滞,直到父亲转身离开。
拿着昨天的睡的晚安慰着自己,但是那种安慰我自己都不信,偶然一次睡的晚会产生幻觉?但是在我的用冷水洗完脸后,那个血迹还在,我离开洗手间的时候,它依然没有消失,心中的疑惑逐渐变成了恐惧,恐惧的程度如同外面积水街道的水层一样随着时间愈来愈厚。
父亲处了洗手间过后就回到了卧室,都这个点了,不知道他是再去睡回笼觉还是怎么。我也一个人来到了卧室,躺在床上,想平复一下情绪,可是并没有什么用,那个血手印仿佛印在我的视网膜上一般,睁眼望着天花板的时候,它就印在了天花板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决定再到洗手间去看一遍。
再到洗手间,当我望向那面镜子的时候,刺眼的红色已经没有了,而有的是一个人在镜子的那面擦着镜子,这时如同我在学校打扫卫生时看着别人在教室外面擦着窗户玻璃一般。我当时就站在那里,如同木偶一般,动也不动,就看着那个镜子里的女生把我们之间的那层玻璃擦的一尘不染。
良久,我终于迈动了步子,靠近镜子,并且用手拍打着,想引起她的注意,可是她似乎看不到我,我感觉自己就是空气。拍打镜子的力气越来越大,最终握拳砸向了镜面,镜子也应声碎裂,把镜中人的脸分裂成了几块。也许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我也并没有感受到痛,一切就如梦境一般,真实又虚幻。
不知何时,父亲又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的身后,这一次,我还是没有从镜子里看到他,我感觉我在做梦,但又不知道怎么醒来。
“爸,你看见镜子里有一的女生在擦玻璃吗?”这一次我的声音没有颤抖,我全然把现在的一切当做恶梦来处理,现在的一切都对我无可奈何。
父亲还是摇了摇头,过后就并没有什么言语,只是询问我为什么要把镜子弄坏。“爸,我看见了镜子里面有一个人啊,她在擦镜子,你看她现在……”当我转身望着镜子的时候,破碎的镜子里再也没有任何人,只有灯还亮着。
父亲转过身去,欲走,走之前还叮嘱我晚上少熬夜,少玩点手机,还说墙上的玻璃,他会找人修好的。
我再次回到卧室,想要让这个梦醒来,可是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那个女生的样子,看着她的容貌,我十分熟悉,却又半天叫不上来名字,无奈只好放弃,在卧室的床头柜里找到了几片上学时放在那里的安眠药,过了一会,才勉强睡下。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对我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已经是夜里两点多,刚才睡觉的时候,窗户又忘了关,晚上的寒风夹杂着潮湿的空气让我直打哆嗦。我准备去关窗户的时候,那窗户玻璃反射的显示我的床上对了一个人,真盘腿做在床上看着我,那样子似乎在等着我的醒来。外面虽然是黑夜,但月光还是让窗户玻璃的反射有点不清楚。
即使这是梦,也让我开始感到害怕,似乎一切都在对面那个女生的掌控之中,看到我面露害怕,那个女生却是笑的前仰后合,她笑了足足有十多秒,就差用手拍墙了,我虽然未闻其声,但是也大概脑补了出来。
过后,她慢慢走到了窗前,用着马克笔在窗户上写了两个字——哥哥,黑色马克笔的笔迹在黑夜背景的衬托下,很是不好辨认,但是我却一眼就认得出来那两个字,虽然已经多年没有人再对我提起,但是现在这两个字的出现并不妨碍我记忆的追溯。口中不由自主的念及到了这两个字,但身体却在下意识的往后退,可能是害怕,一直待脚挨到了床弦才停止。玻璃上反射的光影也许真的是我的妹妹,即使她是鬼,但我为什么要害怕她?这不是“叶公好龙”的现代演绎吗?
那个长发女子背着灯光站着,光线太暗,看不出来她的表情。感觉时间停滞的我率先打破僵局,翻身跑到厕所准备洗把脸,冷水让我的我思维清晰了大半,但抬头望向镜子却还是看到了她,那只黑色的马克笔在镜子上游走,眨眼之间,几行字已经写在了玻璃上,她问我是不是在害怕她,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她又写到:“可是我是你妹妹啊!”
闭眼,再睁开,她还在,手紧握着,指甲嵌入肉质,痛感袭来,这次我才发现现在不是梦。但是我的妹妹已经死了啊,而且死了三年,我过去一直很想她,我也试图摆脱她,但我把我交的其他女生的名字叫成她的名字时,我就已经感觉我做的是无用功,毕竟,她是从我家回去的时候发生意外的。
“能坐下来聊聊吗?”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有点发抖。但对面却似乎并没有听到,只是一脸茫然的盯着我,那眼神也确乎有一种当年她恳请我做蝴蝶标本的样子。
这是爸爸今天在我休息的时候新换的一面镜子,那对面的女孩,近在咫尺,伸过手去,却只能触碰到那冰凉的镜面。对面的那个人也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她离镜子的距离也近了一些,瞬间只觉得眼睛酸涩,那天,我哭了好久。
还是那天的早上9点,我拿着笔和本子在镜子前等着,过了好久,才等到她出现,那种激动溢于言表,显然她也是,我们今天决定把这个是好好的谈一谈。
再次见面却比初次见面更尴尬,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想起小时候,尚未懂事,妹妹做的稍微不对,我就打她,为了管理我和妹妹,爸妈也没有少操心,甚至有时会到动手的地步。其实到爸妈离婚之后,我才稍微懂事些,但那时,已经没有人需要我照顾。
可能是想问的太多了,所以不知道问什么,把问题写在纸上给她看的时候,我感觉我整只手都在发抖,她盯了那纸上的问题好久才明白我的意思。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嗯?!我也是啊,哥哥!”
两个人就这样盯着对方,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对于现在这种事,可能地球上并没有多少人经历过。至少我没有见闻过。
“你是鬼魂吗?”
镜子里面的她看到这句话显得很诧异,在镜子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又在纸上写到:“我还以为哥哥是鬼魂呢。”
“你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啊!”我面对她时却毫不避讳她已经死了的事实。
“哥哥,你在说反语吗?对不起,我在三年前不该让你和我一起去我家拿展翅板的,对不起,对不起!”由于我们都听不到彼此的声音,所以她只能在纸上多写几次同样的字词来加重语气。
“我怎么了?”
“你在三年前和我一起到我家去拿展翅板,在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有一辆小轿车超速闯了红灯,撞到了你,医生说你颅内出血严重,没有抢救机会!”韵瑾的话像是把她自己三年前的伤情又复述了一遍。
“那我死了吗?”虽然感觉自己十有八九在镜子那边已经死了,但是我还是要再问一下。
“死于” 韵瑾拿着笔在本子上写了两个字,接着又在镜子表面上写道——2013年05月24日18时48分,她写到这里,眼睛里透着一股雾气。
韵瑾应该是我接触的最多的一个女孩子,但我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可能是年成太久,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她除了喜欢蝴蝶标本以外还喜欢什么其他的东西。
“假如我那天不央求你和我一起去我家的话,哥哥你是不是不会死?”韵瑾拿着本子在我面前晃了好久,我才从回忆里脱离出来。
“在我的世界,妹妹也离开了啊,都是因为我保护不周,我也很后悔啊!我们现在不是都见到彼此了吗?所以没有必要为对方的死自责啊!”
“真的吗?真的不怪我?”她的惊讶带着喜悦,同时她的心情也好像好了很多。
就这样,我们像刚接触社交网络的小孩子一般,聊着彼此离开后发生的事。那感觉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经过镜子的反射,再次的相交。
不经意的看了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用手锤了锤颈肩,不知不觉,我们俩以及在镜子前聊了三个小时,但是还是感觉没有尽兴。由于太过专注,以致于父亲进了屋子我都没有察觉。直到妹妹对我使了一个眼色我才发现。站在我身后的父亲在仔细看着我写在那一张张A4纸上的纸,虽然这在外人看来纸上写的东西是无比的荒唐,但是父亲似乎并不在意,不在意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见到我望向他,他才说到:“午饭好了!”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开房间。
目送父亲离开房间,我才转过身来看向妹妹,准备和她道别。但是刚才还是好好的妹妹的脸色却是平添了几分悲伤。
“爸爸真好,好久没有吃过他做的饭了。”
“那去找他啊?不可能他和妈妈离婚了就不要你这女儿了啊!”现在才想起我谈了三个小时却丝毫没有关心爸妈的动向,果然是他们在她心里无关紧要吗?
妹妹看到我写的那句话,又望着我,眼睛里多了几许雾气。“他死了,抽烟死的,死了一年多了,你死后他就开始抽烟,每天一包多!可能是太挂念你吧。”她写这几句话时情绪里夹杂着悲伤与气愤,笔尖都穿破了纸张。就连泪水也啪嗒啪嗒的滴在了上面。我正想回复的时候,妹妹她却一把把镜子扣在了桌面上,现在透过的只有满满的黑暗。等待了许久,直到父亲再次叫我吃饭。我才回过神来,离开了卧室。
吃饭的时候,如往常一样,没有交织多少语音。倒是我叫他少抽烟的时候,他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瞟了我一眼,转身去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也许这是我们两个人融冰的开始。
午饭过后,阳光正好,回到卧室看了一眼镜子却还是没有见到妹妹的影子。中午喝了一瓶啤酒,让我有了一股睡意。写了一句午安就贴到了镜子上。然后躺在床上午睡起来。
迷迷糊糊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桌子上的纸张已经被整理的整整齐齐。连镜子上你一句午安也被撕了下来放在旁边。在这家里可能也只有爸爸能这样做,但是感觉这并不是他的风格。
走出卧室门,发现爸爸正在打电话。说话的声音也很小声,像是故意不让我听见。
“爸?”在听到了我在叫他以后,他急匆匆的把手机藏到身后,好像连电话都没有挂。“在和谁打电话啊?”我的语气平缓。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他有点生气。其实我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么的生气,也是,这几年说话都好少,更别说什么发脾气!
“在这屋子里,谁还是小孩子啊?”
见我顶嘴,他也是无可奈何,低头连叹了口气,往卧室里走去,在卧室门口站了几秒钟,然后很大力的关上了门。其实在很小的时候,我和妹妹在犯错误被爸妈教训了以后就都喜欢往卧室里跑,把门关着,把头埋在被子里悄悄地哭。
在客厅站了很久,整个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我开始怀疑我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我家在五楼,我却听不到外面的汽车声。
揺了揺头,果然还是太入神了,回过神后,周围的声音一下子钻进了我的耳朵,窗外的汽车鸣笛声、楼下树上的知了、还有冰箱的制冷声。
眼看一天又要结束,妹妹却丝毫没有理我的意思,要不是镜子边的纸条,我都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卧室里唯一能和妹妹沟通的镜子却被她扣在了桌面上,现在还是漆黑一片。厕所的镜子这几天刚被爸爸换过,映出来的也不是妹妹她那面的景像。
窗外不知几时已经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拍在窗台上,雨水便湛到了窗台上。这么大的雨,便淋灭了我外出的可能。回到卧室,在镜子前等了很久,正当我想放弃并早早睡觉时,妹妹她那边的镜子却被立了起来,正当我以为那个人是妹妹时,却发现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他立起镜子后便转身掀开他那边床上的被子,被子里裹着的人显然很不愿意被打扰睡觉,便与那个中年人拉扯起来,但因为睡觉才醒手臂乏力所以落了下风。被子被那个中年人扔到了地板上,床上也剩下那个人抱着枕头侧躺着,丝毫没有理会那个人的意思。其实即便是久隔了三年再见面,我也认出来了躺床上那个人是妹妹。
那个中年人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权威被挑战,就顺手拿起了旁边的烟灰缸砸向了她,烟灰缸砸在了她的腿上,里面的烟灰与未熄的烟头都撒在了床单上,未熄灭的烟头差点就落到了她身上,即便是这样,妹妹也并没有多大动静,长发掩面,看不到她的表情。中年人接着扯着她的头发,由于疼痛,她终于也是反抗了起来,手在空中乱抓着,但无济于事,几个耳光打在了她脸上。虽然我听不到声音,但这一切是真真切切在我面前发生了。
反抗无济于事,没了力气的她只能望着那个中年人,眼神中充满了无比的仇恨,在对视了几秒后,那个中年人在对她吼了几句后扔下了她转身摔门而去。留下她一个人在床上抱着头哭。我纵观了整个事件,也知道对面是自己的妹妹。可当时却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就好想在看电视剧一样。
我是那么快的意识到了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帮助到她的地方。
她足足埋头哭了十余分钟,抬头看着我在看着她。脸上却是恶意的自嘲,那种自嘲,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外人。她哭完过后,慢慢地爬了过来,拿着马克笔在镜子是写到:"那是我的继父,可笑可笑,我周韵瑾有生也会这么窝囊,我还不如他们家的一条狗。"
妹妹她言辞激动,我却不知道这么安慰她,只好在纸条上写了一句“感同身受”给她看,她却是苦笑着望着天花板,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流,我想她也是绝望到了极点。
“呵,感同身受个屁啊!”那句话写在镜子上用里得很,马克笔的笔尖都已经出现了弯曲。她可能现在恨不得把笔插进我的眼睛里。
许久以前,一个网友对我说过她爸爸经常打她。我与那个网友的距离虽然没有两个世界那么遥远,但也算天各一方。她们家的家教好像很严,但那并不是家庭暴力的原因。她很胆小,却给我说过很多次,她问我该怎么办,那时觉得自己的权益就应该维护,不应该低头与妥协。那个网友逃出门两天多,在外面无依无靠。如果说她在外面的两天是噩梦的话,那她回家的那一刻就是所有噩梦的总和。我原先觉得人与人的矛盾不会太大。因为语言相通,总有交流的机会,交流可以化解矛盾。人们对一只哑言的动物都有那么大的耐心,何况是人。但是当我明白到另一点就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心智健全的正常人,这些都见怪不怪了。那个网友最后再也没有联系,她的所有社交方式全部失效,我其实宁愿相信她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低头失神良久,再次看镜子的时候,妹妹她已经在镜子是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片,我觉得那些文字更像是在控告我这个当哥哥的,如同一根根铆钉把我钉在了刑柱上。她写的个别错字都会被她用手擦干净再补上,手上沾着眼泪把镜子弄得乱七八糟。我原以为自己三年来对妹妹她的感情不会变,但是现在自己都感觉自己像一个外人。
“去冰箱弄块冰在脸上敷一下,24个小时后在用热鸡蛋热敷一下。鸡蛋我明天煮......哎!算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韵瑾你会煮鸡蛋吧?”我现在倒是在关心她脸上的伤。
如此近的距离,我能看到妹妹的眼神呆滞了几秒钟。“谢谢哥哥,晚安”写完那几句话后她又再次扣下了镜子,对面一片黑暗。
与她再次认识的一天里,我感受到了她的大多数情绪,像小孩子一样无常而又敏感。
这里三诉。新人写手,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