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苏佛禅缘》第四章 金山寺面饼逸事

夕阳西下，那橙红色的余晖宛如细密的金纱，从天际轻柔地洒落在金山寺的每一处角落。朱红色的寺墙在这绚烂霞光的映照下，似被点燃了一般，红得越发深沉、庄重，又透着一种神秘的韵味，仿佛那斑驳的墙面正默默承载着千年来佛禅故事的厚重，每一道纹理都在夕阳里低吟着往昔的梵音。

寺内，参天的古木犹如一个个忠诚的守护者，它们高大而挺拔，繁茂的枝叶在微风的轻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恰似大自然奏响的一曲悠扬的梵呗，和着那从香炉中袅袅升腾而起、形态各异的青烟，或盘旋、或舒展，仿佛是一群灵动的精灵，在殿堂楼阁间翩翩起舞，共同编织出一幅空灵且肃穆的画卷，让整个寺院仿若与世隔绝的仙境，处处弥漫着宁静祥和的气息。

苏东坡与黄庭坚身着淡雅的素衣，身姿悠然，踱步来到寺院一处幽静的角落。那角落被几株翠竹环绕，竹叶在风中摇曳生姿，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似是天然的水墨画，给这一隅增添了几分清幽之美。二人兴致勃勃地准备做起面饼来，黄庭坚先是细心地将面粉倒入盆中，缓缓加水，而后双手熟练地揉着面团，边揉边笑着对苏东坡说：

“今日这面饼呀，可得做得精细些，说不定在这佛门净地做的面饼，都沾染了几分禅意呢。”

苏东坡听闻，眼中含笑，点头应和着，心里暗自思忖：“在这等清净之地，做着寻常俗事，倒也有趣，许是能从中咂摸出别样的佛禅滋味来。”两人手上动作不停，面团在他们手中辗转腾挪，时而因揉得劲道了而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偶尔还会为某个诗词典故各抒己见，那争论声、谈笑声，就如同跳跃在这静谧角落里的音符，为这庄严的寺院添了些许别样的烟火气息。

不多时，面饼在炉火的烘烤下，渐渐变得金黄酥脆，那四溢的香气如同灵动的使者，先是在这小小的角落里欢快地穿梭，而后像是得到了某种召唤，悠悠地向着更远处飘散开来，所到之处，仿佛都被这甜蜜温暖的气息轻柔地包裹住了。那香气萦绕在古木的枝干间，让原本就透着禅意的树木好似也沉醉其中；又钻进了袅袅青烟里，与之交融缠绕，使得那青烟都仿佛带上了面饼的香甜，变得更加如梦如幻。待面饼熟透，二人一脸虔诚地将它们捧至观音菩萨那慈悲庄严的座前，目光中满是敬畏，屏息凝神，双手合十，心中默默祈愿着世间太平、众生安乐，期许自身能在这纷繁尘世中多几分佛禅的智慧与豁达。祈祷完毕，他们才缓缓退下，每一步都迈得极为庄重，仿佛脚下的石板路都承载着他们对佛门的敬重，生怕惊扰了这一方净土的清净祥和。

而那生性洒脱、慧根深厚的佛印和尚，其实早就在不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此时的佛印，静坐在神帐之后，那神帐的布幔上绣着的祥纹在微光下若隐若现，仿佛也透着几分禅意。他身着一袭略显破旧却干净整洁的僧袍，那僧袍的颜色在岁月的洗礼下已有些黯淡，却更衬出他超凡脱俗的气质。他盘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眼神清澈如水，透着洞悉一切的深邃光芒。他心里暗自想着：“东坡居士与山谷道人这一番作为，倒是尘世中的别样雅趣，今日且借这面饼一事，与他们再论一论这禅机佛理也好，也好让他们明白，禅意并非只在那高深的经文里，生活点滴皆藏妙处呀。”想着，便静静地等待着时机。待东坡与黄庭坚转身离开的瞬间，佛印轻轻探出身子，动作敏捷又带着几分孩童般的俏皮，伸手取走了两块面饼，那模样，就像是顺应了冥冥之中自然而生的一个小小缘分，毫无违和之感，仿佛这面饼与他此刻的举动本就是这佛禅世界里自然而和谐的一部分。

苏东坡拜完菩萨，回头一瞧，顿时发现少了两块饼，心中先是一惊，眉头瞬间皱起，目光中满是疑惑，心里不住地思忖道：“这好端端的面饼，怎会平白无故少了呢？莫不是真如那传说中菩萨显灵享用了？可若真是如此，为何不见菩萨现身呢？这其中定有什么缘由吧。”这般想着，他不禁上前两步，朝着菩萨像微微躬身，语气里带着恭敬与疑惑，轻声问道：

“菩萨呀，这饼怎的无端少了两块，您若是享用了，为何不现身与我等相见呢？莫不是有何深意呀？”

话语落下，静谧的空气中只回荡着他的声音，那声音仿佛也被这寺院的静谧所感染，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仿佛整个寺院都在屏息等待着一个回应，连那古木枝叶的沙沙声都似乎减弱了几分，仿佛怕惊扰了这场别样的“对话”。

这时，从那神帐之中悠悠传来佛印那平和且蕴含深意的声音，宛如古寺晨钟，每一个字都沉稳有力，声声敲在人心上，直抵灵魂深处：

“东坡居士，世间万物皆有因缘，面饼本为饱腹之物，亦是世间一缘法。今日贫僧见此面饼，心生欢喜，便取之，却非为贪口腹之欲。在贫僧心中，这面饼的出现，恰似那禅机一闪，若贫僧手中亦有面，自当与二位共制面饼，同享这劳作与分享之乐，又怎会空手而来，徒增叨扰呢？此番作为，不过是顺应这当下之机缘，随顺自然罢了。正如禅意所讲，心无挂碍，方能自在随缘，二位又何须执着于这面饼的来去呀。”佛印说完，微微闭上眼睛，脸上一片祥和宁静，心中更是澄澈如水，他深知这世间诸事，皆如这面饼一般，若太过执着，便是陷入了执念的泥沼，唯有放下，方能悟得真禅，此刻他仿佛与这整个寺院、与这天地间的佛禅之意融为一体，感受着那无尽的自在与超脱。

苏东坡和黄庭坚闻听此言，先是一愣，继而仿佛有一道灵光在心头闪过，眼眸中闪过一丝豁然开朗的光亮。苏东坡心中暗叹：“往日里自己虽也常参禅悟佛，可总是在世俗的琐事中兜兜转转，拘泥于那些规矩与得失，今日佛印这番看似随性的举动与话语，却蕴含着如此深刻的禅理啊。这面饼的来去，原就是自然的机缘，我又何苦去计较，徒增烦恼呢。”想着，他脸上的疑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释然的微笑，那微笑里透着对佛禅更深的领悟，仿佛此刻他挣脱了往日那些无形的束缚，心境变得格外开阔起来。

黄庭坚亦是微微颔首，心中对佛印的禅悟钦佩不已。他心里想着：“在这佛门清净之地，一切皆是如此微妙，佛印以这般巧妙又随性的方式点化我们，莫要被尘世的表象所迷惑，应如那澄澈空灵的禅心一般，超脱自在，不为外物所动。这才是真正参透了佛禅的境界呀。”他抬眼望向那被余晖染得越发绚丽的天空，仿佛看到了那无尽的佛禅智慧在云端闪耀，心中满是对这份智慧的向往与敬畏。

一时间，三人虽未相见，却仿佛在这无形的禅意交流中达成了一种默契。那寺院里的微风依旧轻轻吹拂着，枝叶依旧沙沙作响，似在为这一段充满佛禅妙趣的故事轻轻喝彩，而那缕带着面饼香气与禅意的气息，也缓缓融入这悠悠的晚风中，飘向了寺外的广袤天地，仿佛要将这份佛禅的智慧传递给更多有缘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