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农村
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那个镇,哦不对,那时候是乡。我们那个乡因为开发煤矿,许多地方成了塌陷区,原本住在塌陷区得父老乡亲,就搬到了离老街相去不远的一片荒地上,重新开垦出了一大片比老街还要热闹的集镇,我们叫它:新区。
新区发展的很不错,各种店面商铺一应俱全,包括老街的许多街坊邻居都搬去了新区。
尤其是刚结婚得小年轻,都纷纷要求公公婆婆在新区买房子,这些年轻人口得流失,导致老街剩下得大多是上了年纪得人。
这样一来,原本就不大的老街,越发的萧条了。
在新区每家门店装潢的明亮精美的时候,老街的各个门店越发显得灰扑扑,连货架上的商品都像劣质的假货,一个个尘霜满面,灰头土脸,等待着不知何时被何人买走。
从南到北一条街,几家还算不错的超市,也都开始没落了。
卖衣服的,卖化肥的,卖五金家电的,还有开饭店的,要么在新区开分店,要么就直接搬去新区…
连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都势力的整天往新区跑,骑着自行车,几个小伙伴结伴而行,一耍就是半天。
周边村子的人赶集也不来老街了,都往集市更大的新区去了。
怎么多年了,老街依然保留着逢集和背集得传统,然而新区是不分逢集背集的,啥时候上街都能买到新鲜蔬果。
不仅如此,乡政府以及各种办公单位都搬去了新区。
我许多同学都是从塌陷区迁过去的。我同桌就住在新区,他们家原本在老街菜市场卖菜,后来因为新区迁过去得人越来越多,他们家自然不来老街出生意了。
她也觉得老街非常破败,每次放学经过十字路口,自行车蹬得飞快,目不斜视头也不回的,呲溜一下骑出去好远。
她一句话总结过老街和新区得差别。
她说,新区卖八宝粥奶茶的,喇叭筒子里都说普通话,老街卖东西的,说话土的很,难听得很。
她说得倒也没错,我们那地方,拥有全中国最难听的方言。
平时说起来倒不觉得难听,一经喇叭筒子传出来,土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于是,从我同桌那里,我明白了啥叫鄙视链,当我还没听过这个词语的时候,我就率先领略了它的意思。
当然,固守在老街的人家,也大有人在。
我们家就是其中一户。
跟我们住对门的是一对老年人,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他们家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里的花开的绚丽多姿。他们不太爱与人来往,常年关着门,子女们去的也少。从小带到大的孙子出去上大学了,就剩下老两口,生活能简单就简单。
人老几辈子,都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生存。 他们看着我们长大,我们看着他们衰老,再看着他们的子子孙孙长大。
农村生活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以从出生到老死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一个人一生的高潮和转折被周围无数人窥见,出生结婚生子老去,像一部加长版的电视连续剧,一追就是一辈子。
现实乏善可陈,一个人再大的变化也不过生老病死,一个地方的变化也不过是要想富先修路。
唯一不变的是衰老。每个人都无可避免的走向衰老,不仅如此,老街也在一天一天衰老,当它第一次被称做老街的时候它就开始衰老了。
老街就这样没落了,像一个被时代潮流抛弃的老人,驻足停留在原地,所有人都急匆匆的往前走,只有他固守一隅,不愿意妥协,不愿意改变,生活在旧时光里。
可新区又能新几时,又能风光几时呢。
看着一辈一辈人的衰老和一茬又一茬人的诞生,新旧交换,亦复如是,只剩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