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更2023-10-13
我逐渐认识了自己,比如,我喜欢在饥饿时写作。最饿的时候是在早上,喝一杯酒,然后提着脑袋朝那个山岗快速前进。去年,杯子里的酒液突然呼啸着膨胀起来了,只要进肚,它们就会切断我最细小的血管,然后在我全身的皮肤上孵化出令人窒息的小山丘,它们抵达创新点的速度比我要快得多。“供你吃喝,给你提供这么好的环境,没良心,不要脸,你就应该……”父母将自己对我的“奉献”变成一种精神上压制,我也没有料到,我逐渐僵硬的抵抗力让一种叫做骄傲的东西变成审判庭上的证据,用来在一锤之音后,剥夺掉我的平衡。酒精在那个时间里,突然变成了第二种父母,连续不断出现的红疹将我瞬间推进阴暗的陷阱,我无法像成年人一样观察和看护我自己。我知道,我开始对乙醇这种成分过敏了,但我拒绝承认这种理智的论断。类似这种情况,不需要服用抗过敏药,只需远离过敏原几天或几周,我就可以从陷阱里爬上来,正常生活了。
我仍旧像往常一样,观察和看护着我的家人们。有趣的事,在这个家里,似乎只有我在不断地摸索着抗过敏的治疗方法,而真正的过敏体质者反倒十分沉默。我猜想,他们大概是因为身陷囫囵长达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几乎找不到能让自己脱身的发力点,在抗过敏药的间断催眠下,过敏体质者已经习惯了与过敏症为伴,就算是自己的后代,都只能以同命相连为借口,以叹息为结论。
过敏症最久的人是孩子的奶奶。上世纪六十年代,她过完十岁生日,同父母一起从外国返回中国,开始新的生活。走出机场的她,五官灵动,皮肤白皙,四肢修长,穿着剪裁合体的连衣裙,引得旁人啧啧惊叹。她从童年起就习惯了西式饮食,回国之前,她的日常正餐基本是面包,沙拉,奶酪,肠,各类熏烤的肉类,海鲜……几乎和我们的现代生活没有太大区别。除此之外,她对居家清洁卫生的要求极高,挑选消毒液比挑选护肤品还要认真。年轻的时候,她有了过敏症状,只不过,一直被当做感冒来治,也有治疗效果。直到90年代,她才明白应当服用抗过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