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职称评定时
下午,镇里职称评定,老师们说课,我是评委之一。
坐在评委席上听别人说课,没有了惴惴不安的紧张,心情自然很是轻松。悠闲地玩着手里的笔,盯着教室的门猜想:不知道第一个进来说课的是哪一位呢?
正想着,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位满脸沧桑、头发花白、衣着朴素的老教师,步履蹒跚、动作轻缓地走进了教室。他望向讲桌下面的评委,漏出苦涩的微笑,讲桌后站好,拿出说课稿。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上午刚挂完吊瓶,下午就过来说课。嗓子不好,声音不大,请大家见谅。我今天说课的题目是……”老教师开始了他的说课。
老教师认真地读着,正规地板书着,看着他严肃严谨的表情,干瘪如细竹的手指,消瘦的下巴,满脸的皱纹,我突然觉得有一股热流奔向眼眶,我想哭,心酸难过,情不自已。
不用问别人,我也能猜想到,这位老教师应该五十七八了,后年就应该到了退休年龄,今年也许是最后一次评中级的机会了,如果评不上,那他就将会以初级职称退休。
在中国最缺教师,最需要教师的时候,他们就踏入了教师的队伍。他们吃过最多的苦,受过最多的累,领着最低的工资,干着最多的活,我们这些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哪一个没有被这些五六十年代的民办教师教导过?哪一个不是在他们的无私的付出中长大的?如果没有那一代的老教师,怎么会有我们这一代的优秀的接班人?
他们教出了大学生,教出了教育家,教出了公务员,教出了领导……却唯独没有时间为自己多想想,也许他们很想提高自己,但却已经没有了能力。
高科技的教学媒体让他们不知所措,蹩脚的普通话让他们羞于展示自己,公开课、优质课与他们无缘,考核优秀更是年轻人的专利,他们真的落伍了。
而他们的学生越来越有出息,成了他们的接班人。学生们年轻,有文凭、有学历、有能力、有精力,于是,他们跟学生们比,只能是越来越落后了。他们的学生都评上了中级,而他们却因为学历低无优无课,一年又一年被后来人超过。
三十多年的教龄,辛辛苦苦工作了一辈子,换来了什么?一生的好时光换来了满身的职业病,最后就这样悲屈的离开,谁能帮上他们?
老教师结束了说课,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我揉了揉眼睛,怕被别人看到我的软弱,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数字,我要给他最高分,给他我一点微薄的助力。
后来,我傻眼了,接连进来的三四个老师,年龄看起来都不小了,我问了旁边的一个知情人,她告诉我,这几个人的年龄都差不多,都是最后一年最后一次机会了,今年评不上,明年评上也聘不上,最后只能以初级职称退休了。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酸压抑,难过不已。赶快结束了吧,我最受不了这种让人心酸泪奔的场面。
最后一位,是一位女老师,她还不曾进来,我就听旁边的评委说起了她,说她应该明年就退休了,“那她还来参加评选?”我吃惊地问,“可能是不想放弃自己吧。”旁人说。
当这位女教师推门进来时,我马上就认出了她。
2014年,她曾经与我一起参加评选,我去交材料时,正好遇到她。她对我肯定没有印象,而我却深深记得她当时悲痛欲绝的样子。
因为计算教龄的失误,给她多加了分,所以她当时是在他们那个系列排第一,晚上有人发现了问题,就改变了结果,她落选了。第二天教委办公室主任通知了她,她到了教委好不伤心。
哭哭啼啼,泪流满面,任凭办公室主任劝说,瘦弱的肩膀长久颤抖不已,不说不闹,就那么哭着。
办公室主任一个大男人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任由她哭,给她递纸巾。
来交材料的人,没有一个不同情她不安慰她的,都劝她还有机会,别太难过了,生病了更不值得。
可她的伤心与失落却没有减轻一点点。
如今出现在我眼前的她,依然是那么瘦弱,依然是那么凄楚,站在讲桌后面,手扶着桌子,似乎没有了支撑,她随时就可能倒下。三年了,她还是在原地,也许真的不可能再进级了,唉!我悄悄擦了擦眼睛。
拉回思绪,我望向她。在三尺讲台上工作了三十多年的她,站在评委面前,非常紧张,声音极小,顿顿卡卡,语速缓慢停滞。我想用我的微笑给她鼓励,但她却始终盯着说课稿,不敢看向我们。
她说的沉重,我们听的揪心。
怕增加她的负担,我的目光看向别处,心里不由呐喊:党啊,谁能帮助她这颗战战兢兢、失落无助的灵魂?
短短的一个多小时,我像是走进了悲惨的世界,我感受着他们的无助、无奈和痛苦,感受着世界对他们的不公平,感受着自己伤心难过却无能为力。
但愿他们都能顺利进级,但愿他们都能得偿所愿!党啊,请保佑他们吧!别让太多人留下遗憾!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 第2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