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19小蜂鸟与小狗熊

睡觉时，总有一根神经绷着，用来听小狗熊是否会哭。果然，黑色朦胧中，我隐隐听到了哭声。很快楼上的地板响了，门开了，哭声真真切切地传了过来。

我坐起来，想上楼把他抱下来，好让他的爸爸妈妈接着睡，毕竟白天要工作，他们更需要有好的精力。

曾经有过几次，我不管不顾地跑上楼去，结果又被女儿撵下来……因为时间太早，她要搂着小狗熊再睡一觉。介于此，我现在长了心眼，先看看时间再决定要不要上去。

3点06分，太早了，我还是接着睡吧。

很快，我又进入了梦乡。总是在一些房子间转悠，不确定哪一座是自己的家，好像是在异乡旅行。梦中都是些很平淡的场景，不紧张，不忧伤，不恐惧，也不快乐，只是好像有点点遗憾……忘记了是为什么。

不知不觉间，我身处一片开阔地带，背后是秋天的森林。天空是明亮的，像蒙着一层纱，呈迷幻的米黄色。这样的天空，曾多次出现在我的梦中。

有几只蜂鸟在飞，很近，似乎触手可及。我看得见它们扇动的翅膀，也是如此得迷幻奇妙，和天空融为一体。它们看起来呈半透明状态，有一只是浅淡的粉红，一只是典型的蓝绿色，还有一只呈浅褐色，也是美国最多见的一种。

它们在我的头顶飞着，好像为了表演给我看，并不急于飞到左侧连绵的树枝上去。

“太美了！”我赞叹着。指着右边米色天空中的小蜂鸟，我对身边的一个姊妹说。这个姊妹刚从故乡来，她是谁？我却是模糊不清的。

我告诉她：“这就是小蜂鸟，在中国很少看到，但美洲很多。小蜂鸟的翅膀扇动的频率很大，所以是透明的……”

我陶醉在三只蜂鸟的欢喜中，身边的姊妹好像消失了……她是否存在过？也是个疑问。

所谓梦，就是自由散漫的思绪，这正是其迷人之处。人随意说话的power可以被消灭，但梦的power，只有死亡才能将其消灭。

小蜂鸟，你们那样自由自在，请你们不要飞走，就这样陪伴着我吧……

好像有敲门的声音，把我的神思从梦境中唤醒。

“进来……”我说着，并没有从被窝里爬起来。

门开了，女儿抱着小狗熊站在门口，他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一副生怕被抱走的样子。

我看看手表，6点36分，是小狗熊正常起床的时间。

与女儿一同进门的是她幽怨、暗哑的声音：“三点多就醒了，哄了很久才打了个盹，弄得我几乎没怎么睡……”做母亲总是有份辛苦，故道不养儿女不知父母恩。

其实，我对恩不恩的说法颇不以为然。养儿女，主导者是父母，生了就得无私地爱，否则就不要生下他来。把这个道理推延到上帝创造了人类，他的爱也是普世无私的，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创造人类，你不爱他，那就不要创造。

女儿走到了床边，我掀开被子一角，让女儿把小狗熊放到我的肚子上。他精着呐，早就知道大人的阳谋，所以更使劲地搂着妈妈的脖子不松手。无奈之下，我只好坐起来，穿好衣服，准备用阴谋把他抱过来。

引诱、哄劝的方法不灵，看女儿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索性只能强抱。毕竟是个小baby，稍微用点力就抱过来了，只是他会用哭声来反抗。

他知道哭的意义，一是表达不满，二是引起大人的同情，做出让步，满足他的诉求。绝大多数情况下，他的这两个目的都可以实现。

女儿女婿都是佛系养娃，对孩子从不曾呵斥惩罚，甚至连责怪的意念都没有。

我承认做为母亲，女儿比我要强。她的心态很平和，很有爱、有耐心。这样的差异和童年记忆有关。

我很庆幸女儿能这样，说明了她的童年是快乐的，也是有安全感的。这并不是说我做得多么好，至少女儿知道她的妈妈是非常爱她的，而她也值得母亲的爱。

我时常为女儿的传统观念而欣喜。读书时她很自律，不仅成绩好，方方面面都出类拔萃。到了谈恋爱的年纪，她顺理成章选择了自己的终身伴侣，是可以幸福一生的伙伴。博士毕业，毕业典礼还没开就工作。两个人都安顿好了，小狗熊又像天使一样降临。女儿有自己的主张，但从来都不另类。

做为祖母，我对小狗熊多是慈爱待之，虽然不会无原则地溺爱，但只要不是纵容他的坏毛病，一般都会顺其自然。比如他往水汪汪里跑，去踩水，随他去。再比如，他把墨水往手上画，那就画吧……诸如此类。

只是现在我不能依着他。我抱着他扭动的小身子不松手，他妈妈也果决地离开了。他哭着，看着妈妈走了，也没有哭得更大声些。

毕竟姥姥是那个相处最久的人，让妈妈抱，只是他不想改变状态，并不是他不能接受姥姥。他似乎还没从睡眠中真正苏醒，眼睛半睁着，一副迷离懵懂的样子。

我一边哄，一边分散他的注意力。走到窗前，掀开窗帘往外看，天色依然幽暗，地面积攒的雨水泛着晕黄的光影。小狗熊的哭声渐小，眼睛望着外面，想要寻找什么。如果天空有月亮，一定会吸引他的目光……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那是月亮。他看到的月亮都是在白天，弯弯的月牙，在明亮的天空中显得不那么明亮。每次看见，他都指着月亮，嘴里会发出嗯嗯的声音。

南方的飓风影响，湾区难得一见下了一天雨。此刻天空阴沉着，月亮被遮蔽了。我抱着他离开窗前，他的小身子停止了扭动，不再抗议姥姥的强抱。

“小猫呐？你看见豆豆了吗？Kiki呐？”小动物们永远会吸引小狗熊的注意力，他本身也和个小动物差不多。

他停止了哭泣，开始四处打量着。屋中黑暗，找不到那发着亮光的眼睛。懒猫还在楼上睡觉，自然是不见的。

他指指客厅，我抱他走出了卧室。

东北方的天空露出了细微的光明，从北窗和天窗悠悠然地照了进来。客厅里朦朦胧胧……我不想开灯，我喜欢适应黑暗后，像原始人那样摸索着和环境相处。

黑暗对于小狗熊也是好的，这是一天的一部分，就像哭泣也是岁月的一部分一样。

小狗熊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开始了和姥姥的亲切互动，一步不离地跟在姥姥身边，笑、闹、淘气……一如既往。

自从全天上幼儿园，小狗熊变得有些黏人。从前他喜欢独来独往，现在走路也常要抱。早晨去送还好，走与抱各占一半。回来几乎全程要抱，那感觉好像是久别重逢，生怕丢下他再离开……我心疼他的心思，故总会满足他的诉求，一路抱着回来。

他妈妈小的时候，我要求很严格，会走路了几乎都是自己走，极少会抱。他妈妈也非常懂事，一般不让我抱。摔倒了自己爬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说“不疼”。那时我年轻，常想着孩子得有规矩，从小看到大。现在我的想法有了很大的改变，隔辈亲，爱更多些，规矩则让他爸爸妈妈来定。

小狗熊越来越重，足有24——25斤，就是老公爱说的半袋子面，抱着走上四五百米，还真不轻松。第一次抱着走了一半，回来我的腰疼了半天。幸好我身体好，很快也就适应了。由此可见，人的潜力是巨大的，不要被某些说法吓坏了自己。

送小狗熊去幼儿园回来，一路上我还在想梦中那三只小蜂鸟。它们带给了我愉悦和欢喜……只是，这仅仅是个梦？还是有着别样的启示？如果是，那启示又会是什么呐？

湿地公园里的鸟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