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里的事3
小时候的梦想太多,其中最不乏的就是长大吧。因为理想中的长大是自由的,不受约束的,期望的事情总是如此的美好不是吗?
2003年的暑假像往常一样热,花花吐着舌头卧在超家院子里。超家的院子是用红色的砖块铺成的,夏天的时候我们喜欢坐在他家院子的阴凉里逗花花玩。
花花是只不知品种的小母狗,它的毛色白一块褐一块相间着,所以才叫它花花。额,这个是我猜的。花花总是对我很凶,每次我去超家,隔着老远就冲我吼,吓唬我像是成了它的乐趣。待超去呵斥它,它才住了嘴,盎着头看我,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花花第一次当母亲的时候下了雨,慌乱中踩死了一只。花花呜咽了一夜,雨下了一整夜。
湫水河在这个时候是最受人欢迎的,吃过晌午饭,小河便热闹起来。一色儿的男娃们脱得光溜的,大一点的几个开始试水温。先是拿脚去探路,慢慢地,碰上那么一小点水面,然后立马缩回来。再然后,就是“呀”的一声紧接着“噗通”的落水声,水花溅的巨大。超从水里钻出来,骂骂咧咧的,四顾寻着恶作剧的捣蛋鬼。水面上波光粼粼的,甚是好看。“噗通”声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不紧不慢的,打碎了水里闪耀着的阳光。
他们像鱼儿一样,穿梭在碎裂的光泽里。而我,总会泡在河边上水浅的地方,闻着水花与河岸边泥土的芬芳。蜻蜓从一个个湿漉漉的头颅间穿过,矫健的身影倒在碧绿绿的湫水河上。
许多年之后的湫水河岸没了往日的光景,垃圾堆得小山一样高。时代的变迁让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湫水河却越发的凄凉,像被遗弃的俊秀美丽的姑娘。然而,这条美丽的丝带一样的河流,还有它河岸上绿油油的菜园。西红柿啦红彤彤,黄光啦绿脆脆,玉米棒子啦挺直了腰杆……这一切的美好的事物总会遗留在一些人的记忆里。
直到湫水河开始呜咽,露出了干巴巴的脸庞。仿佛随着我们的长大,它也在一瞬之间变得老态龙钟。失去了青春,失去了光彩。
2003年的夏天很漫长,“非典”的肆虐限制了人们的出行。上高中的哥哥大姐回了家,二姐学校也放了假,叔叔带着黑蛋和儿子回老家小住。小院比往常更热闹了。
儿子比我小一岁,但他从不叫我“哥”,从小奶奶就夸他聪明,因为他幼儿园的时候数学门儿清。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该是五岁,两个半大的娃一见面就起了冲突。冲突的原因已经无从考证,只记得他的指甲很长,我的两只小胳膊都是他的爪痕。母亲端了两碗疙瘩汤出来劝架,她将疙瘩汤放到墙角的小石桌上,左右两只手各握着一只小爪。母亲对我道:“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我重重地点头,疙瘩汤的味道很香。母亲将两只小爪合到一起,拍了拍两个人的头,笑着回了屋。
儿子猴急地抓起勺子,舀一勺就往嘴里送,全没了刚才打仗的架势。那口汤刚进嘴就被吐了出来,他舔着舌头像极了花花,疙瘩汤上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那以后,我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颇有那种不打不相识的武林高手才有的豪气。直到几年之前,我们都上了高中,便很少再见了,每每想起,更多的是对童年时光的怀念。只是现在的我们,都长这么大了。
2018年一月,我从青岛回家,他自广西回来。他还是那么胖,或者比以前更胖了些。他比我高了有小半个头。他还是有孩子气的笑容。黝黑的肤色听说是婶子生他的时候贫血。最重要的是,他还能像以前一样快乐,还偷偷的给我看女朋友的照片。
不像我,应是我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