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八戒,不一样的故事:调戏?只为忘却的过往
壹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世人都言,我乃错投了猪胎,才落得如此模样,熟不知我有意为之。”
凡人成仙,必定要抛弃过往,我就是她抛弃的过往。
那个时候,她还是有扈氏部落里天真烂漫的少女,初见时,尚且年幼,总也笑着、乐着,单纯的爱着身边所有的一切。
那个时候,部分凡人还具有天神五分之力,他们往往能成为部落首领,统占一方,视为人皇。
那个时候,吾父吾母,精修五百年,终得天神三分之力。在第六百年,彼此相遇,最终在母亲的声嘶力竭、父亲的深深悔恨中诞下了我。
为此,父母变化成人的时间再次变得遥遥无期,而我只要在这世间安稳渡过三百年,就可幻化成人。
第二百九十八年,山野中觅食,因惊叹于自然之美,得意忘形的我,自在狂奔的我丝毫未察觉到危险来临。
有扈氏首领进山寻猎,与部落中众人对山中众野物形成合围之势,我恰在其间。天神对于世间万物自由安排,那一次是有扈氏在春季来临之前的最后一次围猎,此后半年山中可休矣。
因着父母灵力压制的原因,近三百年来,我的身体除了皮毛光亮、四肢有力外,较出生时无甚变化。
按照天神的规定,我不再围猎的范围之内,然而,春季来临前的围猎不受这些规则的控制。
被围猎的野物中,难免有生灵的存在,他们妄想合力冲出合围,却成了有扈氏首领箭镞下的亡灵。
世间万物就是如此相伴相生、相生相克,野物妄想成神成仙,往往需要耗去上千年的世间,而人只需要一辈子、区区不足百年的时间。而野物只要掌握了吸收天地灵气的方法,都可修炼;而人只要少数、极少的少数人才能有修炼的机会。
当然,若得天神垂青,人可仅凭丹药飞升!而野物即使得了丹药,也必须靠灵力转化,否则成妖、成魔,最终成为人神宫诛的对象!
见灵力远胜于我的生灵在有扈氏箭镞下如同一般的野物,瑟瑟发抖的我,躲在灌木丛下,暗中嘟囔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当一种强烈的安全感突然袭来的时候,我瞬间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你在这儿,我们能去哪儿?”
父亲厌烦我出生时,让母亲受了巨大的苦楚,厌烦我让他们变化成人的日子变得遥遥无期,厌烦我太过于顽劣从不认真修炼转化自然灵气。此时出现,我倍感意外。
也许只是陪着母亲来的吧!这些年来,父亲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母亲爱我,父亲自然爱屋及乌。
“快,东边围堵较为孱弱,咱从东边走!天蓬,你跟在我们的后面!”
“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只管往前。”
父亲说完,母亲不忘补充着。
贰
一片混乱中,我不仅突然变成了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还变成了被俘获的野物。
呵!野物就算变成了生灵,在强大的凡人面前,原来也弱的不堪一击!
“父亲,这只这么小!要怎么处理?”她望着满载而归的父亲,表情中看不出喜乐。
“宰了吧!小是小,跑的还挺快,想必肉质极其鲜美。”
曾经在天地间自在奔跑的生灵,此刻正被扒皮、肢解,我看着那些场面,除了悲痛、还有止不住的恶心!
“小猪,不要怕!”一双轻柔的小手慢慢将我抱起,在我眼角抹了抹,像是擦去了什么液体。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早已在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直到现在,我也分不清楚那种感觉究竟是来自愤怒、还是来自恐惧。
“好小哦,哪儿来得?”
“嘘!不要让别人发现,咱先把它藏着,等事情过去了,我要去与父亲商量把它留着!”
“留着它干嘛?再者,它吃什么啊?春天就要来了。”
“嘘!”
那一夜,我就蜷缩在她旁边,在一张野物的皮毛下。那种皮毛,带给了我深深的恐惧,我感受到这张皮毛的主人至少已有一千的修行。
而这只是属于这个小女孩的皮毛,如果小女孩的便已至此,有扈氏首领、她父亲,拥有的是什么层次的呢?
我还能逃出去么?
“父亲,我想着留着那日你带回来的小花猪!”
“为什么?”
“围猎回来的野物有大有小,而小的总会长成大的。小花猪也可以变得像那日带回来另一只大花猪一样,我想等着它长大了,再处置。”
“这,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往往养大它们所得来的食物,比养大过程中花费的还要多。不划算。”
“父亲,我会训练小花猪吃草的!就拿着满山遍野都是的草!这样就不会浪费咱们的食物了。”
“哈哈,这倒是从未尝试!你且试试吧!”
从此,我天蓬更名为小花猪。
第三百天,按照父母的说法我可以幻化成人了。可这一天还是一如既往、平淡的过去了。
为了在有扈氏的部落里生存,我每天强制自己吃草,那些草里,有苦的、有甜的、有涩的,还有吃进去特别令人作呕的。我不作选择,一股脑的全部吞下。
神奇的是,从第三百天起,我开始慢慢长大。
她总会默默地盯着我看,还时常暗中塞给我两块野物做成的肉干。
“不要吃太多了,再吃就真的要被杀掉了!”两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她抱着我坐在部落的高地上喃喃自语。
“你是真的要将我养肥了,在杀掉么?”我在心里产生了一种叫做“疑惑”的感情。和她待的久了,越来越发现,她内心深处的善良。
“会的,你要是真的变成猪了,我会把你杀掉的!”她像是听到了我的心里话,笑着、搂着我说道。
“你和它们不一样是么?我看见你的眼泪。”眼泪?眼泪?猪也会有眼泪么?
在被俘获之前,我觉得我可能是“天选之子”,别的野物一千年才可幻化,而我只需三百年。
又如何?三百年已过,我还是这番模样。
一千年又如何?还是不是被扒了皮,成为了凡人饱暖之被、果腹之物。
“父亲讲过,只有生灵才会有眼泪,寻常的野物是没有的。若你是生灵且罢,若你是野物,变成了大花猪,我没有办法保护你!”
见过远胜于我的生灵如同蜉蝣般不足微道,我早已放弃了父母精修之道,只望草草渡过一生!
“你知道么?生灵一旦幻化,成仙成魔成妖只是选择的问题!进益远比幻化前迅速。我知你不平凡,你若就此放弃,当真是浪费了我一般心意。”
叁
是么?我可以幻化么?就在这沉思之间,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她连忙起身,“快跑!”
话音未落,她已然跑远。我知来者不善,也跟在后面向部落奔去。
来者为北部蛮夷,他们向来比有扈氏善于奔跑,更何况是她呢?也不仅是她,还有她们!部落外围采集野果的姑娘全部被掳掠北上!
也因为我只是一只花猪,而不是花姑娘,即使我躲在灌木丛中,露出了大半个屁股,还是无人问津!可以回归山野了吧,见那些蛮人北行走远,我终于松了口气!
可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我能去么?有扈氏首领能知道我要说什么么?
“你是什么人?”我顺着那条蜿蜒的小路,顺着风奔跑,在大房子外犹豫再三,还是冲了进去!
“我是什么‘人’?”心中那瞬间的疑惑后,我伸出自己的前蹄,再看看自己的后足,果然都变成了人类的样子,我是“人”了。
“首领,她,她被掳走了,往北走了!”
“她?嫦娥?”
我奋力的点点头,此时此刻的我,又学会了人的另一种情感“焦虑”。还明白了,原来焦虑这种情感,会让人忘了自己对田野的渴望、自己的生命,忽略自己的变化。
“前面带路!”
逆风而行,能感觉到明显的阻力,它全方位向我的四肢袭来,如此清晰。从前,不过是头颅分外能感觉到凌冽的冷风。
渐渐地、迅速地,越往前,蛮人的气息、蛮人的声音越是浓重,充满了我的鼻腔、我的耳道。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这是我第一次听清自己的声音,很是清脆,“呵,活了三百年了,原来还是个‘孩子’!”在心里默默疑惑、发泄不满的同时,迅速奔跑,我甚至能听见嫦娥无助的呻吟。
“没错,我是要救她回来的!即使她说要把我养肥了杀掉,即使她的父亲害了我的父母,可我依然忘不了那个醉人的微笑!我似乎开始明白,我为什么能瞬间幻化成人!大概是父母的灵力加上我自修三百年的灵力只给了我量的积累,却没有给我质的转变!由野物成人,所需的‘质’就是所谓的感情吧!”
肆
“嫦娥,商丘羿愿与我为亲,而我独有你一个女儿┄”
“父亲,可我还未见过羿,怎可为妻?而且那也太远了,女儿不想离父亲太远。”
“女儿,后羿可是远近闻名的神射手,想必你也是知晓!”
“可是,”
“没什么可是,将来羿必能护佑吾族,永享康泰!”
“可是,羿为人残暴,在此之前已经没了三个妻子。”嫦娥没有说出口的话,早已对我说了无数遍,自羿在蛮人手中救下了嫦娥那一刻起,她便料定了这个结局。我躲在门外,静静地观摩,在心底里替嫦娥说出了这句话。
她告诉父亲,小花猪在她被俘的时候就奔向了山野,而我只是她托付回去报信的野孩子。我告诉她,我的姓氏、我的名字、并许诺陪伴她一生一世。可惜啊,我太弱小了,无力阻止人皇、更无法杀掉后羿。
“那我,可以带走天蓬么?”我从门外,已然瞧见了嫦娥眼中的泪花,她就那样看着父亲,如同仰望太阳、仰望月光,可阳光毒辣、月亮阴寒。
“只要你愿意,带走谁,父亲都会答应。”爽朗一笑,似乎嫦娥真的心甘情愿一般。“她可以选择拒绝么?可以么?”我暗中苦笑,笑自己、也可怜自己。
大婚那日,长长的队伍如同巨蛇般蜿蜒盘绕、送别嫦娥的人群将其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祝贺她寻觅了一个好依靠,‘是啊,多好的依靠,能助你辉煌、也能要你遭受来自地狱般的折磨!可怜的嫦娥呀,她才在这世间渡过了区区十四载而已!’
后来,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西王母授意,羿操持神箭,射下了其中九个,得西王母御赐仙丹一颗。羿不舍得人间权势,将仙丹留下,妄图人间辉煌难再时,再行羽化升仙!
自从与嫦娥来到此处,我再未见过嫦娥笑颜,白皙的脸谱上甚至能看见清晰的巴掌印。
“天蓬,陪我去走走可好?”嫦娥邀约,我自然是乐意至极。小河边溪水潺潺,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错落有致,她兀自停下,轻轻拉下衣袂,我转过身去,却感觉到她正在慢慢的靠近我。她拉着我的手,扶着我的肩,慢慢的引导我回转身体。
她赤裸着,光滑的身段上满是伤痕;她流泪了,鹅卵石般光滑的泪珠雨滴般的滑落,滴滴落进了我的心底;她不言不语,傍晚的微风吹着她单薄的身子似乎正在微微颤抖。我将她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替她穿上,轻轻系上最后的带子时,她踮起脚尖,环保着我,呼吸的声音传进我的耳里,呼出的热气就在我的耳根萦绕,慢慢的似乎升腾起了什么莫名的热闹,她说:“天蓬,帮帮我!”
“帮我拿到后羿的那颗仙丹可以么?这样我就可以摆脱他了。”
至此,我轻轻地推开她,明白了她的野心,“我愿意!”即使如此,我还是愿意。她呀,是我一辈子的劫。无法挣脱。
当晚,后羿与嫦娥一夜缠绵,而我却在黑暗中成功窃取了仙丹。
伍
五千年后,我终于凭借山野中的苦修,得以飞升。她在云霄大殿那一舞,我如痴如醉,至此不管不顾。
“你还记得我么?”
“不就是天蓬么!”闻言,我喜极,冲上前去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大胆!”
“我是天蓬啊!”见我如此激动,她慌神了,眼中竟是对我的藐视,我明白了,‘她知我是天蓬元帅,不知我是天蓬、是当年的小花猪啊!’
“来人!来人!”我还想尝试,真的很想再试试,她当真不记得了?再次冲上前去,她惊忙之下,引来了天兵天将!
“天蓬,你可知罪?”云霄宝殿,众仙皆鄙夷我这个轻薄之神。
“我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她飞升了,却忘了我,那我这苦修五千年又为何?玉帝判我轮回,遭受情苦,以还罪孽!我自选了猪胎,愿以卑贱之出身醒我山野之灵魂!
愿再见她时,再不为她所动,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文字原创 汪鸳渊
热爱文字的九零后老姑娘,忠于诗和远方,奈何常伴现实和苟且,愿以文字铸造改变自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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