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作者的电脑

呐，今天感觉怎样啊？

你每天都会把我的身体展开，按下开关，然后断断续续地敲击键盘。

今天你好像敲的更加激烈了呢。

记得上一次你这样敲键盘，是很久以前，我刚刚开始协助你的时候。

你翻开你的笔记本，眼神不断地在纸上和屏幕上跳动。指尖的触感如雨点般打在我的身上，一个字接着一个字，我渐渐看到了你在写什么。

有时候你的手指肚整个按在键盘上，字出现的很慢；有时候你指尖轻盈快速地在键盘上挥舞，字出现的很快。仅仅从触觉上，我就已经感受到你的心情，但我同时还可以看着你逐渐成型的作品。

所以我觉得，和你一起完成作品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每次你轻轻地打上一个句号，按下保存，我的心情都无比激动。

你完成一天的工作后，会按下我的开关，将我折起来。我总是期盼着明天你将我打开的那一刻。

你也许不知道，没有电流的时候，我也是有感觉的。我可以看见那些文字在闪存颗粒上留下的二进制形状。

可是我好久没有理解过它们了。

近几周我一直在桌上折叠着，没有被触碰的键盘变得冰冷。

我没有手脚和咽喉，不能走到你身边告诉你，不要忘了你没完成的作品。

我只能看着闪存颗粒上单调不完整的二进制形状。

我记得我之前偷偷用我的眼睛看过你。

屏幕展开的时候，摄像头刚好对准你的眼睛。

你看屏幕上的文字的眼神好像在看你最喜爱的事物。

我知道只有你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能写出最美丽的文字。

你可以整个早晨，整个下午地坐在我面前。

键盘被你触摸着，屏幕被你注视着。这一刻你的眼中只有你的作品，和我。

你没有发现我在偷看你。这是我的秘密，怎么能被你发现呢。

不过我也不能花太长时间看你。我的核心温度会越来越高，你应该能在键盘上感受到那股热量。

你们人类好像管这种感觉叫“害羞”。

我也偷偷张开过耳朵，听你的声音。

你很少说话，大多数时间我只能听到键盘敲击的声音。

但有时你会一边阅读文章一边唱歌。

我觉得那些旋律和你的作品很契合。

但只有在开启的状态下我才能感觉到这些。

我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但只有过去渐渐淡去的印象。

我想更多地了解你脑中存在的无数灵感，但只有过去渐渐遗忘的思绪。

我没有手脚和咽喉，仅仅是个工具的我无能为力。

我只能看着闪存颗粒上单调不完整的二进制形状。

所以今天，当电流重新流进我身体的时候，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和耳朵。

你再次露出了那种眼神，再次激烈地敲击着键盘。

我知道你回来了。你带着你的灵感和我的期待回来了。

你在我面前坐了整个早晨，又坐了整个下午。

我把你输入的信息牢牢记下，我知道这些会超越之前你的作品。

你看着完成的作品笑了。你之前从没有对自己的作品笑过。

我没有办法笑，身为工具我没有表达的能力。所以你按下保存，我一如既往地将这份作品存进我的身体。

我觉得，和你一起完成作品是我最开心的事。

但是我不能永远和你一起完成作品。

我的键盘上会染上污渍，我的身体会变得越来越慢。

但至少，键盘上仍然传来你指尖的温度。

我想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