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星光入睡
图文|水抹微云
这个秋天的长假,在数百万人涌向国内外各大景区的时候,我们来到了鄂东北的山间。告别网络忘掉时间,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方式度过了这个假期。
拥星光入睡
早上,我在山间的一幢小楼里醒来,耳边是山风和鸟鸣。拉开窗帘,扑面而来的是阳光下秋日田野的气息。
近处是碧绿的菜地,婆娑的竹林,远处山坡上古雅的银杏业已泛黄。无垠的蓝天下,有金色的秋叶悄然飘落。
在敞开的窗前更换衣物,不必担心有人偷窥隐私。窗外看着我的是大自然的一切生灵,只不会有半个人影。若非夜间寒凉,我一定会打开窗户,拥满天的星光入睡。窗帘也不必拉上,我愿与山野间的花草树木清风薄雾一同入眠。
我们用山中的朽木烧火,用砖砌的土灶做饭,采摘后园田间的蔬菜做羹,这就是我们朴素的一日三餐,粗茶淡饭。
有时我们会给菜园浇水。辣椒,茄子,黄瓜,青菜,还有萝卜和小葱,都一一浇灌。
拥星光入睡有时我们会到柴房劈柴,看夕阳斜照在木头上,像一幅静物画。
拥星光入睡
早饭后,如果无事可做,我们会沿着山路走出很远。走过一个水库,绕过一座山脊,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开阔的山地。在一层层平坦坡地的尽头,是烟灰色的山峦,层层叠叠连绵不断。秋天的乌桕树,红黄相间,点缀在坡地与山峦之间。在无人的旷野,这就是一幅色彩斑斓意境悠远的油画。
黄昏时分,我们出门散步。走出村口,爬上路边高耸的岩石,看天边瑰丽的晚霞和夕阳。待暮色下沉星光闪烁,继续坐看满天的繁星。夜深(晚上八点)回家时,远远听见狗吠声,顺便捡一根枯树枝在手,防备凶狗。到家后,手里的枯树又顺便变成了柴火。
晚上,除了田野的风声,村口的狗吠声,整个村庄万籁俱寂。我们跟父母一起坐在灯下,说说今年干旱对蔬菜的影响,以及明天何时浇灌菜园。园子边上眉豆都熟透了,没人采摘。
我们有时会开车到附近的镇上去吃早饭,镇上最多见的是米粉,素粉、肉丝粉、牛肉粉都有。还有一种独特的小吃,叫做“豆珍”。把绿豆磨成粉,在锅里摊成煎饼,脆而不破为最佳。另炒的各种小菜,土豆丝,萝卜丝,或者肉丝,卷在绿豆饼中,咬一口香脆可口层次丰富,是为“豆珍”。
拥星光入睡
镇口有一条老街,古老破败,已少人居住。街中心有一所教堂,曾一度作为人民公社办公区。教堂斜对面是一家挂面作坊。这家作坊,是本地所剩不多的手工作坊之一。
作坊的主人十分随性,心情好就开张,心情不好就关门,买他家的挂面是要看缘分的。我们去的那天早上,他的心情不错,挂面已经做好晾在街面上。但所有做好的面都早被预订已空,没有一点剩余。作坊主人说,连切下来的面头都已被人收入囊中。
第二天,我们再去时,他做面的情绪似又低落了—— 街上没晾挂面,空空如也。
据说,这种挂面在当地是一种奢侈品,过去只在春节和村民嫁娶生子时才会制作。
当地的习俗,腊月到了,选一个晴好的天气,做挂面的师傅就拿上各种做面的家什上门到村里人家去了。面粉、香油、食盐,各家自出,师傅出工具和手艺。
做挂面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先天晚上和面、刷油、盘面、醒面,第二天早上分面晾面,傍晚收面切面束扎。
头天晚上,做面师傅到主人家盘完面后放入面箱醒着,暂且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又赶过来晾面。这一天,师傅都要守在主人家。所以,当天的早餐和午餐,主人家都是要恭恭敬敬地做好给师傅吃的。
太阳西斜的时候,挂面已经干透。挂面师傅把晾干的挂面,从晾架上取下来。用面刀顺着晾面的竹签将面快速划断,再把长长的挂面切作均匀的几份,用麻绳捆扎成束,交给主人家收藏起来。若遇娶妻生子这样的喜事,师傅则会在麻绳外边加一圈喜庆的红纸,拿浆糊粘合,以示祝福。
早些年,一家子在年前能否请师傅上门做挂面,是这家家庭实力的证明。所以,挂面的象征意味已经超越了它的本身。
可惜,二十年来,我就吃过一次这传说中的挂面,味道当然非一般机器面条可比。但因为制作工艺繁复,费时费力,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做了。
拥星光入睡
看着这样任性的挂面作坊,我们有一种隐约的担心,这次街头晾晒的挂面,在下次回家时是否会永远消失不见?
除了挂面,很多事物都在时光中悄然改变。
出村前往县城的路上,我们发现路旁的山岗被冰冷的机器削伐得面目全非,光秃秃的黄土裸露在蓝天下,车辆过处,尘土飞扬。据说这里将开发成一个花卉景区。
拥星光入睡在这个急速发展的时代,遥远的山村也将出现新的变革。不知多年以后,那片田野,那声鸟鸣,那抹艳丽的晚霞和澄澈的星空,以及教堂对面的挂面,是否能依然如故?
深深祝福美丽宁静的故乡,但愿未来一切安好!
(注:所有图片均由作者水抹微云拍摄于2018年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