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戒的花和尚——虚竹

佛教中有五戒，曰“酒、盗、杀、淫、妄”。金庸《天龙八部》中的小和尚虚竹很生猛，一囗气就犯下了三大戒：“酒戒”、“杀戒”和“淫戒”。不过，细读原著我们可以发现，虚竹的犯戒事出有因，多半不是主观故意。他喝鸡汤、吃肥肉，是坏女人阿紫玩的鬼把戏；他掷松球射死太平道人，是出于另一个“坏女人”天山童姥的误导。不过虚竹后来犯“淫戒”倒怪不得旁人，在西夏皇宫黑暗寒冷的冰窑中，女魔头天山童姥将不穿衣服的“梦姑”投入虚竹怀中，于是，小和尚自然而然就性欲勃发，坚守24年的戒律和修持都被粉碎了，不得不说，虚竹确实有点色，绝不是柳下惠。至于虚竹后来与段誉义结金兰，喝得酩酊大醉，更是主动犯了“酒戒”，那是出于人生得遇知己的一腔豪情。

金庸是一个佛教徒，不过金庸在《天龙八部》中写虚竹屡屡破戒，并因此遭惩罚，倒不是在宣扬古老的宗教戒侓，恰恰相反，笔下充满了对古板的戒律教条的讽刺！

心理学上有一个著名的实验，如下。科学家将一群猩猩关入笼子，再往笼中放一根香蕉，如果有嘴馋的猩猩去拿香蕉，立刻用高压水枪射它。只要有猩猩拿香蕉，必用水枪射之。经过一段时间，即使不再喷水，笼中只要有哪只不长眼的猩猩再去拿香蕉，其它的小伙伴肯定一拥而上围殴它。此时，科学家从笼中抓几只猩猩出来，再换入新猩猩，当新猩猩也想拿香蕉时，老猩猩马上一拥而上把它们海扁一顿。再过一段时间，将第一代猩猩全部换出来，再换几只新猩猩进笼，也就是第三代猩猩，结果当第三代猩猩出于生理本能，也要拿香蕉时，特定会被“不知道为啥不能拿”的第二代猩猩痛打。

在生物学上，猩猩是一种非常近似于人类的灵长类功物，因此，人跟猩猩的心理行为模式也相当类似。有鉴于此，心理学家对这个实验所下的结论就是——“这就是传统”。

在这人世间，不论是注入内心的道德传统，还是行诸文字的戒律条令，总有一些不是让人明白错在何处罪责来由，而只是对人行为的硬约束，尤其是对于许多地位低下的“小字辈”新人，他们常常在不知道许多传统规范的由来根据之下，就被强迫要求遵守，一且违反就面临严惩。

《天龙八部》中的虚竹就是这样一个典型。小和尚虚竹出生在少林寺，从小吃斋念佛诵经背戒律，一路严守戒律成长，长达24年，但他却从来无从得知自己因何要戒，又为何一定要守，因此他的守戒也不过就是遵循传统、盲目坚守。

犯“三大戒”之后，虚竹一度想忓悔、想赎罪，于是，他主动回少林寺“投案自首”，接受戒律的惩罚。他被罚到寺里的菜园子去接受“劳-改”，管理菜园子的“典狱长”缘根和尚满腔正气，嫉恶如仇，一而再再而三狠狠惩罚虚竹，老实的虚竹甘心受罚被虐。暗中赶来潜入寺中的“梅兰竹菊”四个小姑娘看不过眼，出手教训了缘根。此后，缘根和尚立马变脸，180度大转弯，转头讨好虚竹，酒肉侍侯，丑态百出。原来，他之前的“嫉恶如仇”、“正气凛然”全是对犯戒的虚竹的“羡慕嫉妒恨”，堂堂“典狱长”的德性竟比自己看守的“犯人”更差劲。原来，某些“执-法-者”的心中也没有对法纪真正的敬畏，他们自己也千方百计绕开戒律。

后来，随着情节的发展，金庸再揭出，堂堂的少林寺方丈、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玄慈大师，当年竟然也有私情，也犯了淫戒，他跟“无恶不作”叶二娘多次私通，以至于生下了虚竹。如果说虚竹犯了淫戒，是“花和尚”、“小色鬼”，那玄慈也犯淫戒，绝对是“老-色-批”、“老淫僧”。但玄慈和虚竹虽为父子，两人却有本质不同。虚竹犯了“淫戒”，主动回少林寺坦白，“投案自首”，接受惩罚。玄慈犯了“淫戒”，却遮掩多年，不到将要被人揭穿，走投无路，死不认账。如果不是萧远山掌握了玄慈的罪证，逼上门来，玄慈只要小必遮掩绝口不提犯过淫戒，哪个敢对位高权重又“德高望重”的他妄加猜疑？这事铁定不了了之。

由此可见，戒律是同样的，但在实际运作中，却并非“戒律面前人人平等”，戒律的实际约束力对上位者和下位者天差地远。如此一来，戒律设计者“赏善罚恶”的良好初心就落了空，没有真正的“众生平等”，戒律的严肃性也就荡然无存。

虚竹终于离开少林寺，再去追逐他梦中心爱的姑娘了。他原本是金庸笔下最不浪漫的男人之一，不仅颜值平平，连嘴都不甜，就会念经。这一次，面对隔着帘幕的佳人，虚竹又讷讷地说：“我这辈子最快乐的地方，是在一个冰窖里”，谁曾想，这一句木讷的话，听在银川公主耳中，才是最浪漫的情话。于是，他们相认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一次虚竹最终选择了永堕欲海，只为今生，不管来世，生死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