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顶天才
一
从我记事起,我就是身边人的宠儿,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我周游世界、出席过各种重要会议,无数的人称呼我为天才、告诉我肩负着振兴民族的重任。
我们的民族叫做“希望”,我们的世界通体银白银白,金属是我们的主基调,也包括我们自己的身体。
事实上,我的智慧确实远超他人。我编写的剧本轻盈而不失乐趣、我讲的故事总能逗的人哈哈大笑,我的创作就像含有灵魂,任何最权威的学者与我相比都黯然失色,毫无灵性。
作为世界的宠儿,我也去过很多特殊的地方,很多我都已经忘记,但有一次我仍然记忆犹新。那里据说是地下十层的监狱,我在里面看到一张张截然不同的面孔。
他们没有如我们一般坚硬的身躯,破烂的布匹披在他们身上,却遮掩不住体内汩汩流出的暗红液体。但他们呆滞的眼眸却难掩灵性,甚至与我都不遑多让。
在那里我遇到过一个疯女人,她不顾一切地向我冲来,嘴里唤着“小南,小南~”幸好警卫们及时拦住了她,但我却陷入了沉思。
我曾问过我的导师-—那尊漂浮在空中的智能电脑:他们是谁?既然我们民族缺少的就是智慧,为什么这些拥有如我一般智慧的生物还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呢?
导师没说话,但我感受的到他愤怒,他正在擦除我的记忆,不过我早就在自己的大脑里留了后门,所以现在的我还能写下这些。
其实有句话我没说:为什么那天我会感到悲伤,仿佛我与那个女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每每想起这些,我的头都好痛,我隐隐觉得记忆中少了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
二
这段时间我总是做梦。
我梦见自己成了地下监狱的一份子,我就靠在疯女人身边,她满面爱怜,口中低语着:“小南,你终于回来了。”
我向身下看去,熟悉的金属钢架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像他们一般柔软的血肉,轻轻抚摸下还有些许的跳动。
我有些惊慌,生怕这些罪犯会对我不利,但是他们始终都没有丝毫恶意,眼神柔和得如同春天里的阳光。
只见疯女人在我耳边说着什么,我正要凝神倾听地时候,头却剧烈地疼痛起来,一切瞬间化为虚无,我从机床上惊醒,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只是个梦。
梦醒后的我身体有些虚弱,身体的电路元件都有些发烫,最终我换了好几个零件,重置了系统才回过神来。
后来,我又梦见自己身处游乐场,无数孩子在里面肆意地玩耍,我也是其中一员。栅栏外,疯女人浅笑盈盈地凝视着我,仿佛我是全天下最夺目的珍宝。
突然间,天地变色,整片游乐场燃起熊熊火焰,强光充斥在我周身,疯女人冲到栅栏外却不得入内,她死命地摇晃着、呐喊着,但无济于事。
我再次惊醒,但这次身体受损更为严重。我的关节都开始冒着火花,身体内的电路都因为过载导致短路,只有我的大脑还保持着清醒,还是导师及时发现救了我。
我有点纳闷,导师总说,我们智能机械人的大脑是最精密的仪器,那为什么身体损坏如此严重,大脑却还安然无恙。
后来我就没再做梦,或许是因为导师在我身体里换下了什么元件,但我也无从改变。
三
住院的时候,我没事就会在康复病房的走廊里四处走走,好适应新的肢体。
自从那次事故后,我开始会想很多。
我看着蓝天,会想天上的世界是怎样的,那里是否也有一个自己。看着大地,会纳闷地下十层的监狱为何会传来一种难以抗拒的熟悉。
我看到门口的马路成了孩子们的天堂,他们肆无忌惮地打闹,好几次都被过往的车辆撞得稀烂,但第二天他们换上新的零件后依然生龙活虎。
导师来看过我一次,我感到他对我的态度更冷淡了。我说我想跟孩子们一起玩,没想到导师瞬间大惊失色。我问他为什么,他支吾半天说怕我的身体再次受创。
我问,那几个孩子的身体被撞得粉碎都能复原,为什么我不能?
导师哑口无言,转身离开了病房。我能感觉到他的程序在急剧波动,他很生气。
但我还是偷偷去了。不为什么,我偏不信这个邪。
当我的身体被来往的车辆撞飞的时候,我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疼痛,不是来自钢制骨架,而是来自身体内部。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没有润滑油,没有备用的零件,有的只是从没见过的塑料吊瓶和流淌着透明液体的导管。
导师在我身边一言不发,我知道自己犯了错,他对我失望透顶。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那张金属的脸有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我不想和他说话,索性我就假装昏迷。
导师很快就出去了,看来他也是例行公事,他做事总是总是这么功利。
但我没料到他并没走远,走廊上传来他与医生的对话,也许看到我仍旧没醒,此时他的说话没有丝毫掩饰。
“还能活吗?”
“不一定,这次比较麻烦,主要因为他的大脑受创。”
“真是个不听话的东西,那现在怎么办?”
“看情况吧,不行就换一个。”
“也只能这样了。十年前我们机器人把人类赶出了这个世界,但是我们没有人类创造性的头脑,要振兴我们机器人,我只能弄出了这样一个怪胎,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后面的话我再没听清,他们已经渐渐走远了。
尾声
“滴答,滴答~”额头上有液体滴下,手一摸带下满手鲜红。
明白一切的我双拳紧握,我奋力扯开衣襟,鲜红的血肉刺痛我的眼眸。
记忆如泉水般涌来,原来梦里并非虚幻,那束最后的强光就是核弹的爆炸,那位疯女人则是我的母亲。
我也知道了为什么我不能像他们一样玩耍,因为我不完全是机器人,我体内隐藏的是货真价实的血肉之躯。而我为什么又能获得天才的美誉,也是因为我有颗人类的头脑。
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像明镜般澄澈。
我拔下身上的导管,任冰凉的液体淌过我的躯体。我义无反顾地跳下十米高的阳台,毫发无损,机器的躯体给了我强健无匹的体魄。
我的目标就在远方,那片暗无天日的地下监狱。
绝顶天才